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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姒充耳不闻,只当是场面话。
水备好了,阿姒拒绝任何人的服侍,但她刚一起身,就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晏书珩及时扶住她。
“我抱你过去。”
“别碰我!”
阿姒冷冷推开他,一手扶着床架起身,自行往里去。
晏书珩终是止步,凝着她的背影不语。他立在门口吹了稍许冷风,把汹涌的血压下,这才唤人在西厢备水沐浴。
祖父曾说他还不够理智。
原本晏书珩并不认同,但此刻沐浴在热汤中,肩头的伤口被热水烫出刺骨的痛,痛意蔓延到心口。
他突然苍白地笑了笑。
祖父的话并无不妥。
他自幼喜欢攻心,每一步都要尽可能地谋算人心。但纵使他在涉及朝堂和家族利益早已能做到全然理智,可还是在感情上失了控。
他知道阿姒骨子里倔强,想彻底得到她的心,应在她对他依赖最深时主动告知真相,而不是等她察觉。
他也知道,若在她得知真相前有了肌肤之亲,只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想借生米煮成熟饭来逼迫她留在他身边。
更知道阿姒吃软不吃硬,不能用强。
都知道,但还是失控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要的人会尽力留在身边。
晏书珩套上外衫,触碰到肩头被咬破的伤口时,眼底一霎温柔。
出了厢房,竹鸢在正屋前侯着。
晏书珩问:“她出来了么?”
竹鸢为难道:“未曾,娘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婢子服侍。”
晏书珩望向屋内,又道:“往后你们不必替我遮掩。若她问起,只说受我之命行事,阿姒通情达理,不会迁怒你们。但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想必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他在炭盘前烘暖身子和手,这才往浴房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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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房热气蒸腾。
阿姒泡在水中,疲惫地靠在桶壁上,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泡在浴桶中,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却恍若隔世。
闭上眼,往日的记忆涌上,那个已沁入骨血的清润声音在耳边说着话。
那声音时而清冷,一如说话少年淡漠疏离的神情。
“多谢,你的恩情,我会偿还。”
“你要我带你走?”
“不是天未亮,是你失明了。”
少年的面庞消于黑暗中,只剩一个忽清润如玉的声音。
“别怕,我回来了。”
但有时,清越之中或藏着淡淡讽意,或蕴着些微危险。
“怎么在抖?是我吓着你了?”
“招惹了我,只言片语便想遮掩过去,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
不知何时起,那声音里便只剩下偏执和柔情,偶尔还有含笑的捉弄。
“我知道,夫人又疑心我了。”
“阿姒,唤我月臣。”
“既然喜欢,就别推开我。”
……
他曾经多次提起那位“晏氏长公子”,她却以为他是在吃味。
明明枕边人换人的迹象如此明显,她却因为心软内疚,因为想自欺欺人,一次次地因他的话而卸下防备。甚至于,她还当他是担心她不喜欢他的本性,每次都要在过去的他和彼时的他之间端水。
在船上亲昵后的次日,他说要让她忘掉过去的他,只记得如今的他。
在宜城时,他说移栽海棠时要保留原有的土壤……
原来他当真是以树喻人!
耳边回荡着今夜他提及官场是非时说过的那句偏执的“我不会输”。
阿姒缓缓睁开眼。
水雾蒸起,她眸中稍显迷离,但雾气散去时,只余一片清明。
动了动身子,痛意从水下传来,阿姒扶着桶沿,难耐地喘着气。
这个混蛋!
今夜的种种挥之不去。
这令人羞耻的痛让她更为气恼。
他不是不喜欢输么?
她也不喜欢。
她如今虽无权无势,但好歹身心都是自己的,除了死亡,谁也夺不走。
她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因有了夫妻之实便臣服于他。过去数月,她的确因为他而得以平安度日,不受颠沛流离之苦,这点阿姒不会否认。
但这只能抵消她一半的恨意。
至于今夜种种,全当是她自己没花钱还寻了个清俊的小郎倌。
不过露水姻缘,春风一度罢了。
至于未来……
阿姒眼中闪过茫然,但很快眼前真切的画面让她变得坚定。
当初若非失明,她根本不会借着救命之恩嫁给江回,更不会认错了夫君。如今她已复明,至少不会走投无路。
与其伤春悲秋,沉溺在过往气恼中逞一时之气,不如想想如何为往后打算。过去数月较之她漫长人生不过是树上一段蛀了虫的枝桠,折去不要就是。
眼下要做的,是如何让这株大树繁茂生长,重新焕发生机。
水快凉了,阿姒起身穿衣。
穿上寝衣时,一想到他当时静坐在旁,含笑看着她穿着他寝衣时玩味的神情,火气又蹭蹭烧起。
阿姒扶着墙,从浴房出来。
为了不让水渗到正房,浴房地势略低,出来时需上两个台阶。
今日刚经了那样一遭,甫一抬脚,撕扯般的痛传来。
脚下一滑,阿姒朝地面摔去!
“小心!”
从帘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扶住她。阿姒痛得倒吸一口气,随即身子一轻。
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第48章
阿姒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混蛋,你又要干嘛!”
“我抱你过去。”
青年嘴角温柔上扬。
阿姒更窝火地挣扎,刚抬起腿,腿心又被牵扯出绵密的剧痛。这嗓音更让她本能发颤酥软,勾起霪靡回忆。
阿姒不自觉抬眼。
正好晏书珩亦垂下眸子。
屋内昏暗,可他们离得近,足够看清彼此神情。两人的目光皆像是被粘住般,凝滞地对视了几瞬。
视线相触。
晏书珩手臂倏而收紧。
瞧着清癯文弱的人,手臂却像武人般有力穿过她腿弯,阿姒很不高洁地想起彼时被各执一膝往胸前推,在他侵略性的目光和动作下被展露无疑,还目睹了相合又分离的过程……阿姒紧蹙眉头,要把杂念从眉心挤出去。
抱着她的青年有读心术般,低垂的眸中涌出清泉般的笑意。
阿姒用力白了他一眼。
浸湿好几层的被褥已换成新的,残存的旖旎也被淡香除净。
今夜霪糜片段却挥之不去,尤其他不言语时,周身只有清雅淡香是熟悉的,陌生脸庞让阿姒觉得她是和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交'欢,有悖伦常般的错觉涌上。
到榻上后,她习惯性地要滚到里侧给他腾出位置,待瞧见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才回过神,忍着痛霸住床沿。
她看也不看他:“我要歇下了,长公子请回吧。”
晏书珩拉过被褥。
阿姒以为他要硬留下来,那袭软被却盖在了她的身上。他熟练地替她掖好被角,缓声轻哄:“还不能睡。”
阿姒红了脸,怒道:“你……你怎么还要!”
他长睫轻展,目光澄澈,无辜得很,好似孟浪的只她一人:“虽说道长曾说阿姒的眼睛并未生疾,若复明代表旧伤痊愈,但我不放心,还得让大夫瞧瞧。”
阿姒又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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