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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姑娘说的没错,我年轻的时候的确辜负过一个女孩。”
费先生愣了一下,脸色发黑,无奈地退开。
第1233章旧事
他暗暗给身边的人使眼色,示意他们一定要保守秘密,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免得有损费老先生的清誉,也有损他们家族的名望。
费老先生叹了口气,道:“我的出身你们也知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我出生之时,兵荒马乱,我的父母被匪寇所杀,我也被砍了一刀,好在我命大,逃了出来。”
“我晕倒在山林之中,被一个姑娘所救,那个姑娘就是酥酥。”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一瞬变得温柔,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我在酥酥家里养伤,日久生情,她的父亲看我老实,又勤快,庄稼地里也是一把好手,便做主要将酥酥嫁给我。”
“那个年月,我这样的出身,能娶上媳妇是天大的好事,再加上我们郎情妾意,自然不会拒绝。”
“那天我岳父让我推着小车,带着粮食去镇上交皇粮,顺便再把上山采的一些药材卖了,买些酒肉,再买几尺布,回家给酥酥做一身新衣服就成亲。”
“在离开家之前,酥酥将一只玉简塞进我的怀里,说这是她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捡到的,让我带去一起卖了,说不定值不少钱。”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玉简是做什么用的,只觉得上面的雕花很好看,还想着把它卖掉,给酥酥买一支银簪,给她当嫁妆。”
“本来我应该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一辈子,然而事情总不会这么随人愿。”
“我在交皇粮的时候,正好有个把总路过此地,他刚刚剿匪打了败仗,手下的士兵死伤过半,他为了集结兵马,再去剿匪,趁着交皇粮的时机,在镇上抓壮丁,而我恰好被他给抓走了。”
费家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只知道老祖的这一生过得跌宕起伏,特别的精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我被赶鸭子上架,分发了一口破刀,一身破旧的棉甲,就被赶上了战场。”
他自嘲一笑,道:“我只是个普通农民,根本不会打仗,上去就是送死的,我被土匪砍了一刀,伤口从这里,到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比划了一下:“我倒在了死人堆里,本来也该死的,但我的鲜血流到了那枚玉简之上,玉简忽然亮起了光,我在弥留之际,看到了一排排文字。”
“幸好我爷爷是个秀才,从小教我习字,否则我只能做个绝望的文盲,死无葬身之地。”
“那玉简里的,就是《白素丹经》。”
“那玉简之中还有一部分灵气,我便靠着这一缕灵气吊着性命,然后开始照着经文修炼。”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躲到了山里,修炼了三个月,终于入门,这才得以生还。”
“我本想回家去找酥酥,却没想到,回了镇上之后,看到了我的海捕公文。”
“那个心狠手辣的把总,将战场上所有死去的人,包括自己人的脑袋全都割了下来,带回去请功。”
“清点头颅的时候,没有找到我,他害怕自己杀良冒功的事情泄露,直接将我打成匪徒的奸细,还发了海捕文书。”
“我不能回去,我若是回去会连累岳父和酥酥。”
“于是我留下了一封信。拜托我在镇上认识的一个酒馆的老板,请他在我岳父进城采买的时候,将信递给他。”
“老师,我已经有了自保之力。到外面去闯荡几年,闯出个名堂来了,就可以回家用八抬大轿娶酥酥了。”
“我在外面闯荡了三四年,修为也越来越高,那个把总死在了战场上,我又救了一个达官显贵的性命,他替我翻了案,收回了海捕公文。”
“我回到了山中,去找岳父和酥酥,却发现房屋破败,早已经没有人住了。”
“我又回到镇上去找那个酒馆的老板,才知道我走后没有多久,一伙盗匪便杀到了镇上,酒馆老板就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
“酥酥没能收到我的那封信。”
“我到处去找酥酥,当初的那伙盗匪也被清剿了,大部分匪徒都已经被砍了脑袋。我找了三四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他不是匪徒,只是山寨里的一个帮厨,也是被抓去的老百姓。”
“他趁乱逃了出来,混在流民之中去了外地,才捡回了一条命。”
“我问他有没有见过我岳父和酥酥,他告诉我,那天盗匪头子回来的时候曾提过一个山民的女儿,说她刚烈,他想要强占她,被她咬了一口,他便砍下了她的脑袋。”
第1234章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
“她的父亲想要跟他拼命,也被他一刀砍了。”
说到这里,费老先生闭上了眼睛,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回忆起当年的种种,仍旧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叱咤风云的费家老祖。
“小姑娘,不管你怎么想,但我相信《白素丹经》并不是酥酥给我下的套。”
“那枚玉简也是酥酥从山里捡来的,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民罢了,世世代代都在山里生活。”
“她和那个时代的所有平民百姓一样,都不过是历史的一粒沙尘,甚至连我也是。”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低沉:“我这一生,没有做过多少错事,唯一辜负了的,只有她。”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我亲自回去见她,跟她说说话,而不是让人带信,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那时我虽然刚刚入门,但要躲避朝廷的眼线,还是有办法的。”
“是我太谨慎了,我还没适应这种力量,还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什么都没有,蝼蚁一般的普通人。”
“我错过了这世上最好的人。”
静。
正屋之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那威严的老祖,竟然有这样一个缠绵悱恻,又满是遗憾的故事。
良久,卢理事才开口道:“世道如此,当年……谁不是如此呢?”
费老先生露出了一道微笑,神情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件事藏在我心底几百年了,能在我死前讲出来,也是一种解脱。”
“说不定,我很快就要见到她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呢?毕竟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而她还是个小姑娘。”
死人,是不会老的。
“应该是认得的吧。”柏舟道,“不然她也不会来。”
费老先生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柏舟说:“老先生,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我还是得告诉你,那位名叫酥酥的姑娘,她给你的玉简,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这个问题还真是她故意为之。”
费老先生却是不信,道:“这怎么可能?酥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不可能……”
柏舟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她普通呢?”
费老先生愣住。
柏舟继续道:“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并不是玄术师,她就算真的不普通,你也看不出来啊。”
费老先生竟然无法反驳,他愣了片刻,道:“她若是个玄术师,又怎么会和我一个普通人定情?她将玉简给我又有何用?她处心积虑,总不会是来陷害我一个普通人的吧?”
柏舟有些惊讶,问道:“费老先生,以你的天赋,修习这部有问题的功法都能达到今日的成就,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普通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连费老先生也彻底呆住。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总认为自己当初孑然一身,身无长物,酥酥就算有所图,能图什么呢?
难不成还是图他的身子吗?
如今想来,这不就是图他的身子吗?
“财侣法地”,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一个天赋强大、命格契合的道侣,非常重要,仅仅排在“财富”的后面。
柏舟道:“老先生你天赋异禀,若是修习对的功法,修为必然会一日千里,或许还会飞升成仙也未可知。那位名叫酥酥的姑娘,想要跟你结成道侣,不是很正常吗?”
费老先生眉头渐渐皱起,沉思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我们一起修炼,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骗我?”
柏舟道:“老先生,若你要挑孙女婿,肯定不只看他的天赋,也要看他的人品,对吧?若是他人品不好,就算天赋再高,又有什么用处呢?等他学成之后,说不定会恩将仇报,杀死妻子和岳父,抢夺岳家的财产,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
费老先生愕然。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这么说来,酥酥当初给我那枚玉简,是为了考验我?”
“没错,她给你玉简,其实是你们成婚之前的最后一个考验。”
“那枚玉简应该不需要你的血才能开启,它本来就是到时间就会开启的。”
“若你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得到了这样的至宝之后,想的肯定不是回去找一个山民女子成亲,而是出去闯荡,等学有所成、羽翼丰满之后,再去娶贵族女子,或者直接找一个修为高深的道侣。”
第1235章她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那位名叫酥酥的姑娘在等待你的选择,如果你在得到玉简之后还选择回来,她就会告诉你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你成为神仙眷侣,并且给你正确的《白素丹经》。”
“但造化弄人,你一去不回,她以为你抛弃了她,所以才会和父亲一起离开,而你却以为他们被匪盗杀了。”
终究是一场完美的错过。
费老先生眼神有些惊慌,他扶着棺材沿子,还是不肯相信。
“但我问了那个匪盗集团的厨子,他说……”
柏舟又打断了他:“那个厨子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到,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酥酥和她的父亲呢?像这种鳏夫带着独女生活的家庭,在那个时代不算少数吧?”
费老先生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吗?
原来酥酥并没有死?
卢理事在一旁很无语,这世上恐怕只有柏舟一个人敢用这种语气跟费老先生说话了吧?
不愧是女术师。
柏舟安慰道:“老先生,你也不用伤心,至少你还有机会向她解释清楚。”
费老先生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犀利无比。
“你什么意思?”他问。
柏舟道:“她已经来了,就是她在阻止你进入棺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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