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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隐隐约约的敲门声把两人惊醒了。叶枫睁开眼,看到自己被圈在两条修长的手臂之间。
“是艾俐吗?”她一条腿发麻,动了动,脸扭得都变了形。
“不会,她习惯按门铃。这个敲门的人好像还够不着门铃。”俊眉一挑,他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叶枫眼睛突地瞪得大大的,“不会是……俊俊吧?”
夏奕阳笑笑,“你先穿衣服,我下去看看。”
“舅舅……舅妈……”话音刚落,就传来俊俊奶声奶气的叫唤。
“天……又丢脸了……”叶枫抱起睡袍就往洗漱间冲,他刚把上衣扣好,听到她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叫,“奕阳,怎么办?”
他走过去,她对着镜子,指着脖子上的一处吻痕。他们俩都是斯文人,昨晚只是有点失控,激情爆发时,谁会注意这些。
“有小丝巾吗?”
“有,可是这种天气……这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会,人家觉得你很有个性。”
她噘着嘴,看来只有这样了。
两人飞速地梳洗了下,打开门时,只看到俊俊委屈得都快哭了,“舅舅坏……舅妈坏……不理俊俊。”
“不是,是舅舅和舅妈在做重要的事……”叶枫倏地噤声,现在似乎比较适合沉默,说什么都令人瑕想。
“俊俊,快喊舅舅舅妈进来吃饭。”屋里,夏盈月叫道。
“没事,两个人的脸拼起来很大,丢不到哪里去。”他看她脸都皱成一团,轻声宽慰道。
夏盈月一起床就发现夏奕阳不在书房中,就猜出他住在哪了。她做好了早饭,把衣服洗了,还把俊俊的早饭给喂了,看时间都快十点了,这才让俊俊去叫人。
叶枫识趣地去厨房帮着端碗,“嫂子,我不是老古板,也不是煞风景,而是哥说好今天带我去音乐学院,我想录制一个四川民歌的碟,他找个教授替我看看乐谱,我怕人家等急了。”夏盈月看叶枫羞得眼都不敢抬的样,自己也觉着过意不去。
“是吗,都是原生态那样的歌曲?”
“嗯,有一大半,我妈妈也会唱。我来北京可不是纯玩的哦。”
“那太好了。是你自己主唱吗?”
盈月摇头,“那些调都太高了,我的嗓子不行,我们那儿有个姑娘唱得很好,她也参加过青年歌手大赛,这边都妥了,到时就请她过来录音。”
“嗯嗯,那我们快去吃饭,真的不能让人家教授等。这么好的事,奕阳也没告诉我。”叶枫真心地替月感到高兴。
“他分得出这个心吗?”盈月冲叶枫戏谑地挤了下眼。
叶枫在厨房里赖了两分钟,才敢走进餐厅。她的脸红得象血控制不住要往外喷涌。
夏奕阳和盈月去音乐学院谈事,不便带着孩子,俊俊理所当然和叶枫呆在家里,俊俊好像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乖巧地和舅舅、妈妈挥手告别,在叶枫洗刷碗筷时,他安静地在客厅里玩自己的玩具。
“俊俊,去舅妈的房间好吗?”叶枫擦好手从厨房出来,想着昨晚什么书也没看,“舅妈给你放《懒羊羊和灰太狼》。”
她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昨天与盈月、俊俊逛了一趟街,觉得俊俊蛮乖的,所以今天才勇敢地接下这个任务。
俊俊点点头,由她抱着回到公寓。懒羊羊可爱的羊角刚露出头,她的手机响了,看座机,青台的区号。
她拿着手机跑到卧室去接,“苏书记,今天你有什么指示?”她很记恨那天在吴锋家、妈妈与秦阿姨合伙要把她与秦沛凑一对的事。
“怎么,不愿和我讲话?叶枫,现在不是周五到周日都能休息吗,青台难道在天边,坐飞机回来很难?”苏晓岑可没有一点愧疚之心,音量拨得很高。
“不难,但机票很贵,我舍不得。”
“我给你报销好了。”
“你的钱以后也是我的,我心疼。”
“我不可以裸捐吗?”
“裸捐有什么意思,不过你要是裸别的,青台人民可能更感兴趣。”
“叶枫,你找死呀?”
“嘿嘿,亲爱的妈妈,这只是母女之间不伤大雅的玩笑。想我了?你什么时候来京?”
苏晓岑也笑了,“本来准备这月去的,现在看来不行,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还是你回来吧,哪怕只呆一个晚上。我和你爸爸是有些想你了,秦阿姨说你很瘦。”
“还好,”她低下头打量自己,昨天某人搂着她的腰线,还眷恋地按了又按肉肉,一夜都没舍得松开,“行,我支持你工作,牺牲自己的时间。”
苏晓岑一喜,“哪天回来?”
“现在还没确定,反正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好,我叫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为什么不是你做呢?”
“难道你就会?”
“嘿,彼此彼此!”
收了线出来,叶枫傻眼了。她好不容易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现在俨然如一片狼籍的战场,柜子上的书全到地上了,零食从餐厅到阳台,一路上象散花似的,那束马蹄莲被撕成了一片片,水瓶倒在桌上,幸好有果蓝挡住,但是水流得满桌满地。
“懒羊羊走了,没人和我玩。”俊俊无辜地指着正在播放广告片的电视机。
叶枫都有点想哭,忙调试其他台,偏偏这个时段,还没其他动画片,“俊俊,自己看收好吗?”她把他的小背包带过来了,里面装有几本童书。
俊俊摇头,咬了咬手指,“舅妈,俊俊饿了。”
叶枫一愣,想起他早饭吃得早,“好,舅妈给你拿起的。”
“不要,我要吃舅妈买的里面有虾的饼饼。”
那是必胜客的海鲜比萨。
叶枫扫了一圈屋子,摸摸脖子上扎的丝巾,无奈地点点头,“好,我们去吃饼饼。”
“舅妈抱!”刚提上包包,俊俊已经伸开了手臂。
她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子抱起俊俊,姿势有点不专心,水孩子在她怀里不舒服地扭了几扭,突然手按住她的胸部,象是很馋地咽了咽口水,喃喃说道:“舅妈的奶奶……”
叶枫浑身的血液腾地直冲上头顶,整个人都僵住了,欲哭无泪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怎么会觉得他很乖呢,分明是一个小恶魔。
“俊俊再动,舅妈主洒摔倒,然后就不能买饼饼了。”她一身的汗。
俊俊立马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抱住她的脖颈,不乱动了。
她长吁一口气,锁了门下楼。
骄阳似火,树叶纹丝不动,她站在路边等车,经过的人对着她脖子上的丝巾都投来疑惑或暧昧的一瞥。她催眠那是自己是美女,回头率高。
小区附近没有必胜客,坐了很久的车才找到一家棒约翰。幸好里面冷气够凉,她给俊俊点了一客比萨,还加了份冰淇淋,自己只要了杯饮料。有得吃,俊俊表现很好,安安静静地吃自己,不时还用手指捏下一块递给她,要她尝尝。
她干干地笑着,不敢领情。
打了电话向艾俐诉苦,艾俐没有一点同情,反到笑得气都喘不上来,“当然,你以为舅妈是那么好做的?牙套妹,看这情形,你和夏奕阳的好事是近了?”
“没有的事。”她搪塞。
“干吗,干吗,还矫情?唉,当时在广院的时候,怎么就没发觉夏奕阳是支潜力投呢,不然哪轮到你?”
“你那眼光向来很破。”
艾俐苦笑,“确实是破。”
叶枫说起下周要去广院进修的事,艾俐听了这个,到真开心,“好啊,那样我们就能经常见到了。”
“舅妈,我要尿尿……”俊俊突然插进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看着雪白的衬衫上印着一个清晰的爪印,有好半天都没缓过神。“好,我们去洗手间。”
她都没来得及和艾俐说再见,牵着俊俊就往洗手间跑。
“那上面的姐姐穿着裙子,不能进,俊俊是男生,在这边。”俊俊扬起头,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晰。
她苦不堪言地在外面清咳几声,听到里没没有回音,象小偷样推开门。
“舅妈不能偷看男生尿尿。”她欲帮俊俊解裤子,俊俊推开她的手,郑重声明。她抓狂地胀红着脸,背朝里,把脸朝向外。
出来时,在外面遇到一位满脸痘痘的小男生,看着她的眼神向看着一个偷窥狂。
俊俊饱了,又有力气折腾了,怎么也不肯回去。她记得有家商场一楼是儿童乐园,只得带俊俊过去让自己也喘口气。
刚下汽车,从宽敞的玻璃幕墙里就能看到有孩子在弹床上跳得直欢,俊俊兴奋地挣开她的手,就往里跑。
“俊俊,慢点!”她跟在后面追着,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俊俊撞上一个刚从电梯上下来的女人身上。
“对不起!”她拉住俊俊,歉意地抬起头。
“哦,是叶枫。”女人的声音不高不低,身上隐约散发着轻盈的玫瑰香,简单而又经黄的黑色连衣裙只搭配了一条纯白的珍珠项链,浑身充满成熟女人的魅力。
“姚董,好巧!”叶枫好意外姚华在忙碌的周二中午居然有闲情逛商场。
“朋友家的孩子?”姚华把提着的包装袋换了只手,瞟了眼俊俊。
“是的。我要给他买下票,姚董,再见!”叶枫和她只能算不陌生,没话讲,打过招呼就行了。
姚华沉吟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脖子的丝巾,“我等你送孩子进去,然后请你帮我做个参考,崔玲和娄洋离婚了,我想送个礼物安慰安慰她,可是不知送什么好?”
叶枫静静看着眼前流露出疑似高贵气质的女人,不禁诧异,她给人的感觉象导购小姐吗?她想她一定是听错了。
她温婉地颌首,没再看姚华,抱着俊俊到售票处买了票,给他脱了件外衣,然后告诉俊俊她会呆在哪里。儿童乐园其实是为了方便家长们放松购物,特意设立的一个临时托儿所,里面有专门的管理员,家长们不需跟进去,在外面有几排长椅长凳,给家长们休息、喝茶。俊俊是第一次来这儿,叶枫担心他吃生,在第一排找了个位置,这样俊俊一抬眼就能看到自己。
刚坐定,面前多了一杯果茶,她侧过脸,姚华手里端着同样的一杯果茶,在她旁边落座,手里提着的爱马仕拎包,顺意搁在一边。
“姚董,我想我可能帮不了你。”她的听力看来没有问题,她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冲姚华耸了下肩,“催处长只是我的上级,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不了解她的喜好。另外,她与娄台离婚,是他们家的私事,我对他们不了解,无法表达应该同情谁或宽慰谁!”
说完,她扭头过去看看俊俊,一闪而过姚华的面容时,她没有漏掉姚华脸上的震惊。
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会用这种冷漠又带有半讥半讽的语气和姚华说话了,她的地位与美貌,在男人和女人中,都是令人仰慕的。她与叶枫碰过两次面,也没觉着她有什么特别,一开口说话,竟然如此犀利,直接,毫不给对方迂回的余地。
这样的开场白似乎是失败的,而叶枫的表现却没有任何瑕疵,确实是上司的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姚华为自己的冒昧失笑了。
“他们两口子的事,外人是不好评说。”她讪讪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其实我六年前就认识叶小姐,叶小姐可能不记得我了。”
这句话成功地把叶枫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我们在哪里见过?”
“广院。”姚华没有碰面前的果茶,双腿优雅地半倾,确保裙底的春光不会外泄。
“那时还没有成立华城,我只是九天文化公司的特助,边……边部长和我们的董事长关系不错,我经常随董事长去边家做客。有天边部长去广院看边城,我们也一同去了。是秋天吧,北京最好的季节,傍晚的时候到的,你们正在吃晚饭。好像菜不合你的口味,你把餐盘推给边城,嘴噘得高高的,起身就走,边城含笑跟在你后面,在门口遇上了我们。边城边跟我们说话,眼睛边瞄着外面,没谈几句,他就匆匆走了,应该是去哄你了。我的年纪比你们大很多,工作比同龄人顺利,很少羡慕别人,可是在那天,我非常羡慕你,美好的年纪,锦绣的前程,最重要的是有一个那么爱你的边城。”
孩子们的喧闹声,在四周流动,叶枫的耳畔嗡嗡作响,之前微微皱着的眉一点点松开,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彼时,此时,早已过了几重天。
有什么好羡慕的,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世事难料。”姚华并不在意叶枫的态度,她叹了口气,象是为往事泛出一丝感伤,“后来,边部长与我们的董事长逃到了国外,边夫人自杀,边城离开了电视台,不知去了哪里,我成了肩负巨额债务的九天的挂名董事长……那段日子真是难熬,我厚着脸皮,向老客户们开口肯定他们给九天业务做,有好几次都挺不过去了,但象有奇迹般,咬咬牙又过来了。就在这时,我遇到了边城。家里的房子全部没收了,他租了一间旧公寓,为一家杂志做摄影记者,晚上回来,替晚报写文章。我是陪签约的模特去拍照时看到他的,印象是他是俊朗而又阳光的,眼前的他黑瘦、阴沉,衣服皱皱的,看上去让人很难受。我问他想不想来九天工作,他问我能给他什么报酬。他非常差钱,边部长出国比较匆忙,没来得及转移资金,我们董事长又把带出去的几万美金拐跑了,他那把年纪,在国外吃饭都成问题,托人偷偷带信给边城,让边城想办法。我开玩笑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边城严肃地问我现在签约吗?签了约之后,他成了九天的总经理,也为九天带来了新的生机,那一年我们拍的一部连续剧非常的火,签的艺人一跃成了国内一线明星,广告、片约不断,接着我们又签了几位偶像歌手,再接着,我们接触出版业、时尚杂志……九天可以上市了,上市前,我们把九天改为华城。”
叶枫相信,姚华与边城的奋斗史,如果拍成剧本,不会比佟大为与马伊俐演的那部《奋斗》差。只是她向来不爱看连续剧,太花时间了。
很奇怪姚华的谈兴这么浓,但是她在白天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何况她还牵挂在里面玩得象个落汤鸡的俊俊。男生就是男生,什么项目都敢试,把几个小女生羡慕得一愣一愣的。
“周三,边部长二审。这几天他身体不太好,可能是担心判决,我和边城昨天去看他时,他就象个傻子,一句话都不说。叶小姐,你去过边城新置的公寓吗?”
叶枫感觉耳朵一震。
“我为什么要去他的新公寓?”
“你们不是同学吗?边城喜静,不欢迎别人去做客,有次我给他打电话,听到里面有许多人在说话,我有点奇怪,他说是同学聚会。”
“催处长看过我的履历,没有告诉姚董,我刚从爱丁堡回国不久吗?”
姚华表情一僵。
“谢谢姚董的果茶。”俊俊大概是玩累了,小脸红扑扑地向门口跑来,叶枫忙拿着俊俊的衣服迎上去。
那杯果茶满满的搁在桌上,她连手指都没碰触一下。
“舅妈,我渴。”俊俊咂着干干的小嘴。
姚华瞪大眼,看到满头汗水的男孩扑进叶枫的怀里,脏兮兮的两只手就那么印在叶枫前襟的左右两侧。
“好,舅妈带俊俊出去喝茶。是西瓜汁还是草莓汁?”叶枫蹲下身,抽出纸巾替俊俊擦着汗。
“可不可以两个都要?”
叶枫笑了,“当然可以。”
她抱起俊俊,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小脸。经过长椅时,她发现姚华已经走了。
姚华没有再逛街,直接开车回公司。今天公司准备签两位模特转型的演员,边城在面试之后再决定。
华城已经拥有一幢二十四层的写字楼,上楼时遇到边城的秘书小米,捧着一叠厚厚的图片,向她打招呼时都在喘气。
“面试结束了吗?”她替小米拿了几本,小米吁了口长气,“模特来晚了,说路上堵车。边总正在会议室呢!”
她神情一冷,心里已是不悦,这还没签约,就已耍大牌了。出了电梯,就往会议室去,推开门,里面坐着边城和几位业务主管,两位模特风情万种地坐在对面,对着边城频送秋波。
可惜边城回应的是一脸寒霜。
公司的艺人在进公司时,对于这位俊朗非凡的总经理,动心很容易。但是都还没等她们开始绽放风情,提起边城,就已不寒而栗。工作中的边城,是严厉而又冷漠,甚至是不讲任何情面的,无论对谁。
边城看她进来,站起身,她摆了摆手,退了出来。边城拿主张的事,她从不插手。
走进办公室,秘书把几份着急批阅的公文放在桌上,她坐下扫了几眼,仿佛没办法专注办公,她把公文挪到一边,拧眉沉思了一会,想想给崔铃打了个电话。
崔铃的声音怪怪的,嘴巴里象含着什么东西,口齿不清。
“干吗呢?”
“刚上了面膜,是你的电话才接的。”
她笑了,“心情好像不错啊?”
“不好也不坏。我想通了,与其做一个整天疑神疑鬼的妻子,还不如做一个可以对他耀武扬威的大股东,让他给我打工。”
“你舍得下吗?”崔玲的父亲是城市电台的创建人,拥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膝下只有崔玲一女。
“不舍也得舍。娄洋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却是一个可怕的老公。我怎么会喜欢上他这种人呢?”崔玲怅然的语气,仿佛后悔不已。
“你……和他离婚,就是因为这个?”
“我到希望他在外面真有个小三,从而也能让我借题发挥下。他太精明了,我抓不住他的把柄。好像为是嘲笑我当初的愚蠢,《午夜倾情》现在的收听率是全台最高的。我怎么能承认不输呢?”
姚华陪着崔玲叹了口气,一抬眼,边城从外面进来,见她在接电话,他抽身折回。
“边总,面试好了吗?”姚华匆忙收线,叫住了她。
“只准备签一个,另一个心计颇深,在与华城接洽时,私下又在向另一家文化公司讨好,早晨还替他们拍了组照片。”边城把手里的资料放在她的桌上。
“签的这一个你准备让她走哪种路线?”
“先接几支广告,然后挑一部现在比较热火的家庭伦理剧,让她演个配角,看看反应,再定后面的计划。”边城的语调不温不火,看着姚华的眼神也是淡然无波。这样的人,象是个工作机器,无情无欲。
姚华点了点头,“那就签吧!边总,今晚要去看守所吗?”
边城抬抬眉梢,“我会看着办的。”
疏离溢于言表,姚华微微一笑,“我今天在街上碰到叶枫了,带着个孩子,喊她舅妈,她……有未婚夫了?”
这一次,边城平静的面容震愕地荡起一圈涟漪,“这是你关心的事吗?”他生硬地问道。
“我不关心,但是你很关心,不是吗?”姚华弯起嘴角,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夏奕阳与夏盈月从音乐学院出来时,正是下班时分,一路上车堵得水泄不通,过一个红绿灯都得费上十几分钟。盈月不禁嘟哝,这北京城除了人多车多,有什么好,回个家都这么难。
她担心叶枫带不带得来俊俊,俊俊有没哭着要妈妈,心都揪起来了。
夏奕阳扶着方向盘,瞟了瞟盈月,笑着安慰:“要是有事,叶枫会打电话给我们的。”
“嫂子没生过孩子,今天真是为难他了。哥,我觉得嫂子很爱你。”盈月看看前面象长龙似的车流,身子往后半躺,把肩放平。
“怎么了?”西斜的夕阳迎着玻璃直射进车内,他眯起眼,唇角温柔地倾了倾。
“就是心里面这样觉得。”盈月盈盈一笑,“哥,你和嫂子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大学同学。”
盈月嘴巴惊讶地张成O型,“你这保密功夫真是厉害,还说你上学时打工辛苦,原来是辛苦地谈恋爱呢!不过,哥,你们这恋爱都快成马拉松了。”
“不要乱讲,叶枫出国六年,我们是今年才交往的。”
“嫂子是留学生啊!”盈月又是一惊,“那大学的时候,你们俩有没眉来眼去过?”
“盈月,你都做妈妈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讲话?”夏奕阳语气带有责备,脸上却露出微笑。
“没有?我不相信。难道嫂子的初恋不是你?”
“你今天和教授说了那么多话,口不干吗?好了,把嘴闭上,我要专心开车。”
盈月斜视了夏奕阳,眨巴眨巴眼,抿着嘴偷偷地乐,哥哥的脸红了。
车驶进小区,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时分,路灯已经亮了,习习吹来的风,仍带着中午的灼热。
叶枫和俊俊不在夏奕阳的公寓,盈月转身就要敲叶枫的门,夏奕阳拉住,冲她扬扬手中的钥匙。
打开门一看,两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都笑了。
“嘘!”夏奕阳竖起手指,让盈月笑声放轻些。
房间似乎刚刚被歹徒抢劫过,椅倒杯翻,脚都插不进去。
沙发上,叶枫半躺在沙发中,俊俊枕在她的肚子上,两人的怀里各抱一个靠垫,象是疲累至极,睡得很香,开门的声音都没惊动他们。一缕湿发贴在叶枫的额头上,白色的衬衫象块调色板,下面是油渍,上面粘着巧克力。睡得那么沉的她,还不忘把腿半曲起,防止俊俊滚到地上。
夏奕阳朝盈月递了个眼色,盈月会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俊俊。
“舅妈,我还要玩。”俊俊咂巴了下嘴,突然冒出一句话。
盈月轻拍儿子,抱着俊俊扭身向夏奕阳的公寓走去。
夏奕阳关上门,缓缓地在沙发前蹲下来。叶枫这样睡,姿势很不舒服,可是他却不舍得惊动她。
衬衫是修身的,躺平时,可以清晰地看到胸前的起伏。她不爱用香水,身上的气息多半是沐浴露的香味,现在还多了点汗味。俊俊精力充沛,她又宠他,今天怕是被那小东西缠坏了。
他拨开那缕湿发,俯身过去,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当他把胳膊伸进她的脖颈下时,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他,先是一笑,“奕阳……啊,俊俊呢?”她摸到肚子上是空空的。
“被盈月抱走了。”
“哦,”她松了口气,又闭上眼,抓住他的手,“我好累。”
“睡吧,一会我叫你上班。”
“嗯!”
她仿佛又睡沉了。
他抱起她走向卧室,“这样睡舒服点。”他在她耳边柔声说。她翻了个身,朝里侧卧着。他替她盖上被子,在床沿坐了许久才起身。
再坐下去,他恐怕会控制不住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嵌入自己的身体之内。认识她时,他已成熟,是家中的顶梁柱,从不依赖任何人,而她镶着满嘴的牙套,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总觉得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照顾她、疼爱她是自然的,她只需要享受他的爱就可以了。刚刚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慈性给震撼了。原来她真的已长大,她也有一幅可以让别人依赖的双肩,她也有保护别人的力量。
盈月简单做了下晚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其他两人仍在沉睡。吃完,他把叶枫的房间整理了下,她今天没有时间写东西,但还是替她装上笔记本,常看的几本书和记录簿、一些碟也装进了拎包中。她的包包半敞着,钱夹也是,估计是付款的时候要照顾俊俊,手忙脚乱,就随便扔进了包包里。他含笑替她查看了钥匙、小化妆包,然后把钱夹的拉链拉上。拉的时候,他整理了下零钞,发觉在票夹的最里端,夹着一张照片,是叶枫与边城的合影,身后枫红似火。
两个人的姿势并不亲密,只是并肩站着,她还戴着牙套,边城笑得很含蓄,看着镜头的视线却是那么的温柔。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没有恋爱,只是处得很好的同学。他记得军训时,边城送晕倒的她去校医务室,后来,两个人就经常形影不离了,当然,还有艾俐。
他闭了下眼,心情非常的平静,没有一丝丝波澜。
她和边城的回忆,曾经有多美好,他非常清楚。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取代边城在她心里的位置,他也不会自私地想去抹掉边城的影子。
这张照片,只是从前回忆的一个缩影,留着不代表是继续爱,而是珍惜。
他爱她,并会和她一样,珍惜这段回忆,而他将会带给她崭新的现在和不同的将来。
这有什么可气愤和妒忌的呢?
他把照片放回原处,拉上拉链,看看时间,九点半了。他进房间叫醒了她,她洗了澡,吃好晚饭时,他已拎着两个包在电梯口等了。
“奕阳,千万不要太宠我,以后要是你出差,那我该怎么办?”睡得很饱,她精神象是不错。
“可以手机摇控。”
“如果手机没电呢?”
“那就心有灵犀。”
“我们有灵犀吗?”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点头。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你在想,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你一定会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去,才没有。我可不敢生孩子,俊俊简直就是一小恶魔。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还非礼我……”刚洗过澡,天气又热,她的脸本来就红,这下更红了。
他动了动眉毛,装作好奇的样子,“呃?怎么个非礼法?”
她瞪着他,来捂他的嘴,“你还问……”
“当然要问清楚,一会处罚他时,可得说出理由。”他握住她的手。
“去,去……”她娇嗔地推搡着他,但还是贴到他耳边小小声地咕哝了下。
他笑到嘴角都抽搐了。
她感到手指缝里微微出汗,皮肤摩擦之间,有点黏腻,有点热,有点幸福。
“我也去台里,你节目结束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很快就会过来,如果有,你就在台里稍等一会。不准一个人回去,一定要等我。”帕萨特在城市电台前停下,她都快到保安室,他又把她叫住叮嘱。
她向着他挥挥手,看到车影在路灯下逆着光,却不刺眼。这样近距离的真实感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直播结束,刚出直播间,他的电话就到了,“和编导们聊点事,你再等我一小时。”
“路上好好开车,我会等你的。”台里还有其他同事,继续下面时段的节目,她现在非常清醒,正好可以做点事。
节目组的其他同事陆续走了,小卫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很抱歉地一再对她说,“叶姐,我有个同学和我同住,她胆子小,我不回去,她不敢睡。她偏偏还是那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我没事,快回去吧!”她笑笑,转身继续面对着电脑屏幕。
娄洋离婚的事,台里有许多人都知道了。大家只是彼此耸耸肩,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现在只是得到了证实,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过浏览了几个网页,屏幕突然一暗,一道身影遮住了从走廊上射过来光线,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边城静默地站在她的身后,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历尽沧桑般的沉重。
“你……找我吗?”叶枫大脑有点不听指挥,只是凭着本能这样问道。他缓缓点了下头。
她抓回理智,匆忙把笔记本收起,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办公室绝对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场所,“你到马路对面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他仍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神色瞬息万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六小时。”
她愕然地怔在桌边。
“你是十一点一刻到电台的,上台阶时,你扭过身挥了挥手,然后仰起头看了看天。今天的节目,你一共接了六个电话,结尾的歌曲是《风中奇缘》里的插曲《风之彩》,这是你喜欢的一首歌。”
“我们走吧!”她也没检查有没遗漏什么资料,不等他回应,匆匆地拎着包向外走去。
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同事,值班室的保安正在追一个连续剧,她经过时,都没抬下眼,难怪他能这样直接走进去。
“那是我的车。”他想接她手中的包,她轻轻避开。
凌晨的风被露水沾湿了,吹到手上有少许凉意。这是夏日晴好的夜,月光如银,繁星簇簇。
她把包搁在站台的长椅上,慢慢转过身,镇定地注视着他,“你说吧,我听着。”
“叶枫……”他的眼神猝然亮了一下,上前一步,她跟着退后一步,他不自觉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痛楚地问:“你怕我?”
她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距离比较好。”
“叶枫,别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和我说话。”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叶枫没有挣扎,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你是会坚守承诺的人吗?请松手。”
“叶枫……”边城沉默了一秒,然后怅然地松开了她的手腕,缓慢地说,“人不是神,总有脆弱的一瞬间。”
“我不想听你解释。”那个雷雨夜,她质问他时,他选择了沉默。六年过去了,现在开口,太迟了。
边城心中一阵紧涩,他把脸背过去,不让她看到此刻他脸上的苦痛,“突然之间,你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天翻地覆,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叶枫,爱情是件奢侈品,一个连明天都看不见的人,他拿什么去爱人?你会说相爱的人应该患难与共,呵,两个人租住在一间破旧的公寓里,为了买套房子,所有的薪水都要好好合计,不能生病,伙食不能超支,下雨天,为了省钱,要站在雨中等公车,而不能伸手拦下经过的出租车。还得想着能不能找个第二职业,赚点外块。特别的节日里,说餐厅的东西不合味口,还是买点东西回家做了划算。至于买花、时新水果、换季的新装、度假旅游,那是根本不能想的。在这样的日子里,你说还有爱情吗?”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有?”抬起头,看到她的身影落在他的后背上,心底泛出微微的寒意,她努力抑制不让声音颤抖,“鲜花是美,你可以站在花店外欣赏,不一定非要看到她在你面前凋落。吃不了进口的水果,黄瓜和蕃茄一样能养颜、解渴,赛特和金鹰的衣服是好,动物园那儿也能淘到你中意的。破公寓又怎么样,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喜欢的人,不好吗?穷又如何,家是属于两个人的,齐心协力有什么不对?世界上像这样过的人很多。”
“再多也是别人的事,我不能……让你过那样的生活。”他突地扭过头,俊容因为悲痛都变形了。
“是的。”她深深地看着他,自嘲地笑道:“你做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是来确定一下的吗?”
夜色深沉,她仰起头,对着星空眨了眨眼,把快要泛滥的泪意强行抑下。
干吗要哭,她没有说谎,承蒙他当年的绝情,她留了洋,到过许多城市,走过许多路,现在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遇到一个很珍爱她的男人,她真的很好。而他也不错,华城的总经理,京城名少,她虽然对车没有研究,却也知道他开的那辆车至少是七位数。
如果当年他没有推开她,他们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境况,她将是他的牵绊,他会让她痛苦,所以说分手时多么的英明正确呀!
她在出国的第二年就拒绝了爸妈的生活费,不是逞能,而是大把闲适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一旦独自呆着,她就会被回忆压得喘不上气来。她做家教,到餐厅端过盘子,在酒吧推销酒拿提成。毕业那年,她进银行实习,经常加班到凌晨。后来去了爱丁堡做导游,有些团员爱给小费,她接过,淡然道谢,回到租住的公寓,她把一大团钞票摊在桌上,按面额一一排列,然后安排,哪些缴水电费,哪些付房租,哪些买面包......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只是一颗很普通的种子,撒在哪块泥土里都能生长。就是在城市电台,崔玲的羞辱、排挤,娄洋的冷眼旁观,就没有委屈吗?一个人站在深夜的站台上,难道不会害怕?
但是她都挺过来了。
而这些,他又知道多少?
拿什么来爱她?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的爱就够了,可是他收回了。
她偏过头看边城,他比前几天在电梯口见面时又像是消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阴影,俊眉紧蹙,下巴上有淡青色的胡渣。似乎,他过得非常沉重。
“回去休息吧,边城。”她低下眼帘,明晨他父亲二审,他的心情应该不会很平静,“六年都过来了,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惧怕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分手的那个雷雨夜,她亦不愿和他说什么重话、气话,现在是没必要说了,都已不是对方的谁了。
边城却不答她,任由自己的目光眷恋地在面前这张清秀的脸上流连。
许久,她听到他悠然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曾经历有一些事,关于爱情,我们都可以说下许多豪言壮语,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而且坚信我们肯定能做得到。其实这很幼稚,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为了爱情,还有其他的义务......”
“不要再说了,边城。我不恨你,毕竟那是我们都太年轻,没有处理意外的经验......”
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叶枫,听我再说一句话。”视线内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在车灯射到站台时,灯光灭了,车停在一百米外,静静地与暮色融为一体。
“好!”她蠕动了下嘴唇,好像有点干。
“因为无能呵护自己的心爱之人而不得不把她的手松开,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站在这儿的不过是顶着他名字的一具躯壳。请不要质疑那四年的回忆,他是真的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抬了抬手,退后一步,决然地向他的车走去。
她呆愣了一下,看见那抹深黑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远。“叶枫,在等我吗?”身后传来夏奕阳温柔的轻唤。
她慢慢扭转身子,一抬手摸到一手潮湿,这才发觉自己在哭,匆忙用衣袖拭了几拭,“对不起,就是有......一点伤感。边城跑到电台,突然说起......”
夏奕阳直视她的眼睛静了几秒,而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把长椅上的包放进后座,“不要说,自己默默消化,我听了会忍不住妒忌的。”他含笑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睛。
她跟着倾倾嘴角,无力地咬了咬嘴唇。
“下一期《名流之约》的嘉宾出国了,要换人,节目组忙着重新联系,又得准备访谈资料。这次是位农业学家,你看我又带回了一堆的书,有两本是他的著作。”他指指后座搁着的另一个大包,“饿不饿?”
“你呢?”她有点心不在焉,但他轻快的语气让她逐渐从刚才的伤感之中平静下来。
“我吃晚饭了吗?好像吃了,可是不知怎么会这样饿?”
“我也想吃点东西。”
他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换了个方向。这家小吃店两个人以前也来过一次,店面不大,但是很干净,最可贵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个时间店里有不少人,浓郁的粥香飘荡在店内。
没有服务生过来领位、点菜,碗和筷都放在消毒柜里,各人自取。粥温在炉子上,小菜一碟碟摆放在长桌上,点心在蒸笼里,像自助餐似地,喜欢什么拿什么,出门时记得结账就好。
她看到他把勺放在玉米粥锅里,忙拦住,“前几天胃刚疼过,玉米粥对胃不太好,喝香糯粥,那个暖胃。”她抢过勺,替他盛上一碗。
夏奕阳用微笑的眼神默许她的这个选择。
两人都没要点心,她吃了一碗粥,他吃完又添了一碗,中间,像其他就餐的客人一样,很专注地吃着,没有任何交谈。
结账的时候,夏奕阳的手机响了,是盈月打来的,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哥,你和嫂子怎么还没到家?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哦,就到了。你先上床睡,不要等门。”
“我不是等门,我是要反锁门,反正你住嫂子那儿。哦,给你们熬了一砂锅做夜宵,放在嫂子那屋。挂啦!”
手机声音大,两个人挨得近,叶枫什么都听到了。“怎么办,我们在外面吃了呀,盈月会难受的?”
“没事,那个留作我们明天做早餐。”
“恩,今天录歌的事怎么样?”
“需要找个投资资金制作,其他方面教授都应承下来了,还好,比较顺利。资金的事也不难,现在人都爱返璞归真,对于原生态的音乐很感兴趣。”
“要不要我去找秦沛,他在综艺台,认识的投资商多。”
“我先想办法,如果行不通,我再找他。”
她点点头。
回到家,两人就没惊动盈月母子,直接进了叶枫的公寓。果真,在餐桌上看到盈月熬的一锅粥,还是五谷杂粮的,大概特地去楼下超市买的,另外,盈月还做了两盘小菜。在砂锅旁,俊俊画了一幅画,要不是盈月在旁边加了说明,两人还真看不出画中那是个人,还是俊俊口中的舅妈。
叶枫很珍惜地叠了起来,夹在书本里。
“我在外面看会书,你进卧室。咱们互不干扰。”夏奕阳把她的包递给她。
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三点了,想让他早点休息,一回首,他已经松开袖扣,坐在餐桌边打开了笔记本。
做新闻主播的压力非常大,他不能有一丝的松懈。柯安怡的呵欠事件,对他也有一点影响的。这个周日就要直播了,他得把状态调整上来。
叶枫给他倒了杯茶,自己洗洗就上了床。
一般在晚上,她会上网浏览各大网站的情感论坛,听歌,看情感专家写的专栏,还会读几页自己喜欢的书。
电台的工作于电视台相比,轻松自由许多,但她想做出自己的特色,也得努力。
电脑已经开了好一会,半小时之后,她一眨眼,发现网页还是开机画面,MP3也没充电,她耸耸肩,把电脑关了,只留下一盏小台灯,闭上眼睛假眠。
即使闭上眼,还是能清晰地浮现出边城离开时那张悲绝的侧脸。
回北京后仅有的几次见面,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他们现在想做礼貌的陌生人都很难。
他总是对她说那些莫名其妙却又能触动她心底疼痛的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有意思也不能去深究。
如果她不回国,他会说吗?
如果她身边没有夏奕阳,他会说吗?
她真的不了解他,无法相信,也不去质疑。
也许如他所言,只有回忆是真的……
迷迷糊糊,如同半梦半醒。身边的床铺一沉,她朦胧地睁开眼,身子已被夏奕阳揽进了怀里。
他刚沐浴过,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凉凉的清香,是她为他买的沐浴露的味道。
“几点了?”她闭上眼,顺从地靠过去,那一方的胸膛,是那样的坚实而温暖,柔柔地慰帖着她杂乱无章的思绪。
“早呢,乖乖睡觉。”他地笑地用牙齿柔柔地咬了咬她的唇瓣。
“奕阳……”黑暗里,她轻轻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恩。”
“今晚有没有不开心?”在他的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失控流泪,她有一丝愧疚。
“你知道一个男人在感情上的自信是来自哪里吗?不是外表,不是事业,也不是多金,而是他喜欢的人对他的在意。叶枫,你给了我这种自信,你关心盈月和俊俊,你为了我的胃陪我去吃粥,你叮嘱我开车小心,你在我看书时倒上一杯茶……此刻,你在我怀里,如果再不开心,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其他开心的事了。不要乱想,爱一个人,是令她放松、愉快,而不是让她窒息得连自由呼吸的空间都没有。需要我强调一下吗,我很快乐,我是一个很快乐的男人。”
“讨厌!”她噗地笑了,尔后眸光黯然地闪了几闪,怀抱着他的双臂松松紧紧,反复几次,终究在他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怡然入眠。
他对着黑夜吐出一口长气。
当帕萨特接近站台时,嘎然出现的两个人影,他吃了一惊。虽然相隔一百多米,可她脸上的无奈和酸楚,他看得清清楚楚。
心情没有起伏,那是骗人的。他没有冲过去责问他们的冲动,他静静的坐着,他知道叶枫和边城都不是玩暧昧的人,他们只是在沟通或者是回忆从前。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等待叶枫慢慢地从回忆中走出来,走向他,这是一个过程,必须经历。
在粥店,叶枫夺下他的碗阻止他吃玉米粥时,他起伏的心奇异地就平静了。
他再苛求叶枫,就是贪心了。
叶枫差不多到午饭时才醒,身侧已空空如也,夏奕阳的睡衣挂在床前的衣架上。
她揉揉眼睛,听到外面有动静,夏奕阳已经一身正装地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醒了,走过来,一个轻吻落在她的眉间,
“今天直播的主播感冒了,我要替他代个班,现在就去台里。粥我已经全部吃光了,盈月另外做了许多好吃的,和俊俊等你过去呢!”
她拥着被子坐起,光裸的双臂伸出被外,想捞椅子上的衣服,他已经替她拿了过来,恋恋不舍地抱了抱她,“晚上见!”
“晚上见!”她还不太清醒,声音哑哑的。
夏奕阳赶到台里,摄影棚里正在直播《午间新闻》,他没有进去,直接去了办公室,在过道上,一个满脸大汗的编导差点撞上他。
“对不起,夏主播,我有紧急新闻插播。”编导抱歉地说。
夏奕阳停下脚步,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他也折身进了摄影棚。
“真的?”导播用唇语讶然地问道。
“这是刚发过来的视频,我临时写了几行稿,字迹潦草,主播应该看的懂。”
导播严厉地向助导和摄影师们递了下眼神,对着话筒向主播说道:“准备插播一条新闻,前方记者刚刚从边向军二审的法院发来报道,在庭审过程中,边向军突然昏倒,现在送往医院的途中。”
语音未落,又有一个编导从外面跑了进来,“导播,边向军在半路上死了,救护车上的医生初步诊治,估计是心肌梗塞。”
导播毕业闭眼,“快修改稿件,准备连线前方记者。”
夏奕阳拉过编导,“今天是哪个记者负责前方报道?”
编导说了个名字。
他走出摄影棚,立刻拨打手机。“吴记者,我在摄影棚,刚刚听说了你那儿有紧急新闻……”
“是的,夏主播,事发太突然,法官刚宣布开庭,律师还没开口,边向军身子摇晃了下,身子往前倾倒,法庭上当时就大乱。”
“他的家人在现场吗?”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现在应该到医院了。不知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不要打扰他,这已经很残酷了。”
吴记者愣了愣,叹了口气,“确实是,我要准备连线播报,先挂了。”
“好!”
夏奕阳握着手机,想给叶枫打个电话。只是叶枫听到后,心里面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