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认错

林胖无所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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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做,老大,接下来你的日子可就有得熬了。”陈念忧心忡忡地说。

    “我没有要钓鱼的意思,”张伟手指了指墙上的投影,哂笑着说,“怎么可能呢,我付的代价也太大了吧,就为给你们讲一个公器不能私用的道理?或者,做错了事就应该要勇于承担的道理?”

    “除非那不是你。”谢瑛子战战兢兢地说。

    张伟笑着指了指她,表示她很有幽默感,“但那确实是我。”

    “当时你是怎么下来的?”杨洋换到前面来,关切地问,大部分这类视频的结局,都是一具可悲可怜的尸体伏在高楼下的地上,血溅满地。

    “我设法爬上了窗户,进了屋里,走下楼来的。”两天多过来,张伟实际上有种倾诉的愿望。

    “那里面的人……都已经走了吗?”严振强小心地问。

    “不,我和他们照面儿了,拉扯了两下,我还是走出来了。”张伟说,想到那也是一种面对,和此时做的选择相仿。

    “室内有人拍视频吗?”李晓强问,不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技术性地考虑。

    “我没看见他们拍,也许有,也许没有。”张伟答,觉得会议的味道有些变化,变成了对自己的采访似的,而自己并不恼怒,说出来比没人知道好。

    “他们没打你吗?”阿依古丽轻轻地问,担心溢于言表,发自真诚。

    “打了,不过我捱得住。”张伟抻了抻胳膊,意谓自己有练过,见阿依古丽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顿时觉得这动作轻佻,手立即放了下来。“对不起。”

    “老大,视频的杀伤力可大了,比屋里的人打你几下可严重多了,你该明白吧。这个视频,老实说黑白分明,没有控评的空间,你又说不打算拍更多的视频来把它‘藏起来’或者说变个性质,你要硬捱着,我刚刚想了一下,不论从任何角度,你在这个视频上的形象都没得洗,强行洗的话,只怕会越洗越黑。”李晓强为难地说。

    “我没想洗。”

    张伟说,如果说刚刚李晓强说出短视频三个字的时候他心动了一下,这时候也完全回到了正轨上。

    “那你……想……要怎么做,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李晓强字斟句酌地问。

    “你说得对,这件事没得洗,正常人不应该站在窗子外面,没穿衣服;出现了这样的场面,当然是这个人自己作死,做了不该做的事,多数情况这个人就掉下楼摔死了,摔死就算了,无非就是人类愚蠢行为大赏中的几秒钟,侥幸活下来的,不应该掩饰,不应该逃避,而应该面对,这是我做的选择。”

    张伟说,剖肝沥胆,仿佛被批评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一个决定,最初只是直觉或冲动,无关逻辑,先做决定,然后再来罗织理由;人类世界这样复杂,逻辑如此多重,任何决定在逻辑上总可以立得稳。

    “老大,你说面对的意思,反而是……什么也不做?”

    陈念有些恍惚地问,实在不解。

    “我请大家来开这个会,是抱着在各位面前坦承错误的心情的,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和各位无关,我才放得开。”

    张伟说,在妻子和女儿面前,他试过了,始终没放下侥幸之心,在这帮他爱着的家伙们面前承认错误,也算数。

    会议室里众人屏息静气,安静得掉根针也听得见,都望着张伟,他们的头儿。

    “可是,这是你的私事,谁该原谅你呢?我想……只有……那个男的吧?”

    杨洋迟疑着说,在项目组里她和张伟关系最熟稔,说话也最无忌惮。

    “不,那是另一回事,我承认错误,是为我做了件错事,给看见的没看见的人都做了错误的示范,这是潜移默化的,表面上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受到伤害,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受到了伤害。”

    张伟说,这些理由其实也是才想到的,有夸大之嫌,他只是想找个听众忏悔,忏悔是重生的开端。

    “我谅解你了,老大,这没什么。”杨洋叹了口气。

    也许她根本没听明白张伟在说什么,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大,你接下来日子该怎么过啊。”陈念喃喃地说。

    其他人大体上都是杨洋或陈念的神情,只是没说出来。

    “晓强给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技术上我可以打9分,除了有潜在风险没排除外,别的可以说是满分,让我犹豫了一下,几乎决定这么做了,但……我意识到不能,所以,好意领受,感谢,感谢晓强,感谢大家。”

    张伟说,心里有个莫名的缺口,不知该怎么补上。

    会议室的门猛地推开,一阵风刮进来,一个人闯进来,是行政经理邓玲,望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张伟身上。

    “张经理,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邓玲语气悠长地对张伟说。

    “是啊,有事吗?”张伟问。

    “都挺晚的了,大家回工位上去吧,张经理,麻烦你跟我来,我们抓紧时间把手续办一办,不然你明天还跑一趟……”邓玲语调婉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众人。

    “什么手续?”张伟淡然地问,心头纷乱的念头开始凝聚下来。

    “去我办公室说吧,刚刚祝总跟我交代的,他说和你已经达成了一致,我就是帮你办个手续,你知道的。”邓玲有些意外,尽量维持着微笑。

    “噢,这个啊……”张伟抓了抓头,这可不像个将近四十的中年人,像个楞头小子,“没这回事,祝总的确是要我休长假来着,但我没同意,我没同意,这件事就不存在。”

    “到我办公室再说吧,别在这里说。”邓玲摇手,嗔怪地说,一边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张伟大声说。

    邓玲站住,惊讶地望着张伟。

    “邓经理你在这里,做个见证,我正在做一个人事行政方面的安排,我恐怕有偏差,请你做个见证,如果我说错了,请随时纠正我。”张伟微笑着说。

    邓玲不大情愿,说自己楼上还有事,架不住张伟手抬在头上做拜托的手势,“好吧。”

    张伟走过去,拉了张椅子请邓玲坐下,回到自己位置上,面对部门众人,收起笑容。

    “我很惭愧,各位,我不是一个好人,就是个混子,不论生活里,还是工作中。我是各位的领导,把各位手头的活儿安排得满满的,但我自己——其实最闲,我什么都懂,最懂的就是偷懒,摸鱼,混工资,我给大家考核,打分,有时候松,有时候紧,全看我当时心情,导致大家有时候奖金和自己的付出不成正比,也有把人逼得愤而出走的时候,这是不对的,对不起,我向各位鞠躬道歉了。”

    他说着,后退一步,冲着众人弯腰九十度鞠躬,真心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