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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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百海匪藏匿的海岛,一战而下。

    搜得金饼一箱,计二十七两;银块银饼六箱,计三千四百两。另有珍珠、珊瑚、宝石及金银器皿十五箱,各色绸缎布帛三十匹,银矿石九块,粗略估算,可做价白银八千余两。

    匪首私藏金银达两千余量,藏在山后一座洞窟,连麾下贼匪亦不得知。

    有被海盗挟持的村民八人,船工三人,因被奴役,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脚被铁链粗绳捆绑,伤口不得诊治,已红肿发炎。再拖些时日,怕命都要丢掉。

    另有女子二十余,被锁在一间木屋,后为悬崖,前有看守,终日不见阳光,濒临绝望,少数已气咽声丝,不存生意。

    官军登岛,海匪伏诛,村民船工被解救,均俯倒在地,喜极而泣。

    一名十几岁的村人面带泪水,举起石块木板,大喊着,就要打杀跪在地上的匪徒。

    “还我爹娘,还我-妹--妹,还我族人命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群-畜-生!”

    女子互相搀扶,走出木屋,似不相信眼前一切。直到匪首被少年砸破额头,哀嚎求饶,女子方哀泣一声,哭倒在地。

    被海匪劫持到岛上,不知多少时日,受尽折磨。

    今朝脱离苦海,却是无颜再回村中。

    关押女子之地,靠近悬崖。

    三名女子离崖边较近,痛哭一场,忽然站起身,向杨瓒及周指挥等盈盈下拜。旋即转身,不出一言,跃身投入海中,瞬息卷入波涛,不见踪影。

    “救人,快救人!”

    杨瓒大惊,忙奔至崖边。

    不想,余下的女子竟接二连三起身,脸上犹带泪痕,福礼之后,毅然跃下悬崖。

    “妾等亲人惨死,又被贼-寇-所辱,令家族蒙羞,无颜再见族人。今匪徒伏诛,妾等大仇得报,此身坠海,洗去一身污浊,来生来世方可清白做人。”

    “妾等,谢大人恩德!。”

    “谢大人恩德!”

    最后两名女子起身,虽消瘦孱弱,仍可见花容月颜。

    官兵欲要救人,不敢拉住女子手臂,只能牢牢拽住衣袖。

    撕拉一声,衣袖断开。

    两名女子互相搀扶,含泪而笑,向后仰倒,坠落悬崖。

    裙摆在半空散开,似绽放的鲜花。

    波涛汹涌,海浪拍岸。

    雪白的浪花,霎时吞没娇颜。

    杨瓒伫立崖边,直直望着海面,眼底火辣辣的疼。视线被水雾遮挡,渐渐变得模糊。

    “杨佥宪,”周指挥站在一旁,手按刀柄,声音中低沉,“本官戍守登州卫,曾出海剿匪。亦救过被掳的村民女子。”

    杨瓒没有动,似预感到周指挥将说些什么。

    “即便归家,也无一存活。”

    惊涛骤起,尾音被海浪声淹没。

    杨瓒久久不动,眼圈-赤-红。

    “女子何辜,丈夫无能!”

    留下八个字,杨瓒转身,快步走下悬崖。

    丈夫无能。

    周指挥狠狠握拳,想起初入卫所,曾在海边见过的拾螺女;想起海盗上岸,被烈火-焚-毁-的渔村;想起抱着家人,痛哭失声的村人……

    久远的记忆,似汹涌的潮水,破开坚固的堤坝,冲入脑海,破开心壁。

    “指挥?”

    一名百户上前,咬牙问道:“这些匪徒,当如何处置?”

    杨瓒的话,让军汉们既愧疚又愤怒。

    愧疚,是对无辜遭难的百姓。

    愤怒,是对聚众为匪,甚至假扮倭人,祸害百姓的-畜-生!

    “杀。”

    周指挥转过身,大步上前,长刀猛然出鞘。

    冷光挥过,带路的海匪已身首分离。

    首级落地,面上仍带震惊之色,双眼圆睁,满是骇然。

    “岛上贼匪,一个不留!”

    “遵命!”

    如此恶徒,杀一百次,也难赎其罪!

    官兵携带怒火,四十余名海盗全部死在刀下。尸身丢入海中,告慰死在海贼手中的魂灵。

    离开海岛,周指挥写好奏疏,请杨瓒过目。

    “此岛位置险要,当上奏朝廷,请于此处设立卫所,进了护卫海疆,出可剿匪擒贼!”

    奏疏经王主事润色,加盖钦差指挥官印,交由锦衣卫。待官船下次靠岸,由陆路送往神京。

    接下来的航程,自周指挥一下,皆像是吞了火-药。无需杨瓒出言,兵船一路乘风破浪,凡海图上标注的-贼-窝,均遭炮火洗礼。

    四百官兵,骤然成了四百杀神,遇上海盗,只一个字:杀!

    炮声隆隆,岛上火起。

    海船被凿穿,沉入海底。

    海贼豕窜狼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周指挥号令两艘官船,所向披靡。遇岛攻岛,遇船击船。反抗者,格杀勿论。

    海盗凶,官兵更凶;海盗狠,官兵更狠!

    至四月下旬,已有六股海匪被官军-剿-灭,除被掳掠的村民船工,匪首之下,几乎人畜不留。

    凶名传出,海匪闻风丧胆,岸上州府亦得到消息。有地方官员不知内情,以“杀俘不祥”之名,上奏朝廷。奏疏没到天子面前,就被内阁截了下来。

    按照李阁老的意思,这样的奏疏,以后莫要递送到天子跟前。

    “贼寇之流,杀便杀了。”刘阁老更干脆,“当严查上疏之人。若与贼匪勾结,定严惩不贷!”

    谢阁老表示,他没有意见,一切听两位兄台之意。

    朱厚照知晓,二话不说,翻开杨瓒递送的名单,选出被勾画之人,令锦衣卫即刻出京,全部押入诏狱,听候审问。

    “罪证属实,依律严惩!”

    天子高举圣祖高皇帝之法,开口祖宗闭口组训,谁敢出言反驳,即是不敬。查到和地方勾连,收受-赃-银,立即送去大理寺喝茶。

    继续执迷不悟,和天子呛声,直接下诏狱,由东厂和锦衣卫轮番做思想工作,总有幡然醒悟,回归正道的一天。

    钦差剿匪,天子抓人。

    单是四月上旬,刑科签出的驾帖便多达二十一张。

    青、莱等州的官员,各个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祸从天降,锦衣卫持驾帖踹门。

    上疏弹劾钦差的官员,第一批被押解入京。从家中搜出白银千余两,直接对半分,一半送内库,一半进国库。

    凡落实罪名的贪官,皆仿效此例。

    户部光禄寺支持天子-肃-清-朝-纲。内阁不表态,即是默认。

    朝中文武看得清楚明白,这种情况下,谁敢站出来反对,明摆着想丢官去仕。

    至于地方的求救,能断则断。实在断不掉,只能挥刀自行斩断。

    神京的风雨,暂止于山东,未及江淮等地。加上锦衣卫刻意封锁消息,江南等地官员听闻,只以为是当地官员贪墨库银,事发被朝廷追究,少会同南下的钦差联系到一起。

    过盐城时,官船短暂靠岸。

    获救的村民被送下船,各自还家。

    得卫所通报,地方文武陆续赶至,递帖拜见钦差。

    未见杨瓒,先看到兵船上的卫军,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凶-神-恶-煞,浑-身-血-光,目光似刀子一般,实是少见。

    这真是登州卫的水军?

    “此等勇壮,老夫只在边镇见过。”

    淮安知府出身北地,不惑之年才考中进士。后外放南直隶,由七品知县做起,先后调任扬州、镇江、常州等地,经过二十三年,几乎将南直隶走遍,方成淮安知府。

    经历成化、弘治两朝,今上登基,王知府本欲乞致仕高老。奏疏递上去,很快被驳了回来。本欲再递,江浙忽然闹出大事。

    府衙捕盗通判和卫所捕盗主簿被缉拿,即便不知内情,也晓得情况不妙。

    拿人的锦衣卫被截杀,天子震怒,派遣钦差南下。

    这个关头,稍有不慎,别说江浙,整个江南官场都要震荡。

    南直隶官员乞致仕,无论什么理由,一概不允。淮安知府也就歇了告老的心思。

    回首二十多年官-场-生-涯,有功有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从未曾涉及江浙福建那滩浑水。

    他的确贪墨,依圣祖皇帝年间法令,砍十次头都足够。但他素来厌恶海匪,对倭贼更是深恶痛绝。在任期间,曾三次上疏朝廷,请肃清淮安-匪-患,并下令州县官员,严查匪盗,官声算是不错。

    这次,杨瓒和周指挥联手-剿-匪,消息传来,南直隶官员反应不一,有赞同,拍手称大快人心;亦有暗自摇头,觉得杀戮太过,有伤天和。

    淮安知府则精神一振,不顾幕僚阻拦,快马加鞭赶往盐城,就为见杨瓒一面。

    “老夫年将古稀,儿孙皆无心仕途,有何可惧!”

    见到下船的卫军,王知府震惊不已。再看一身绯袍,年不及弱冠,眉清目秀的钦差,差点把胡子揪断。

    传言钦差年轻,他本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竟会如此年轻!

    王守仁忙着清点-缴-获的金银,记录装箱,自然留在船上。刘瑾倒是跟了下来,一身圆领葵花衫,袖着手,眯眼看人。似在估量,能在这些地方官身上砍几刀,收获几箱金银。

    “诸位有礼。”

    南下途中,杨瓒很少同地方官员打交道。

    为安置从海盗处救出的村民,他必须露面。否则,遇到某个异想天开,诬指村民为匪,借机邀功请赏的,必会气得肝疼。

    一番寒暄,发现淮安知府远比现象中清明,官声也算不错。将人交给对方安置,杨瓒勉强能够安心。

    “王太守,一切有劳。”

    “下官自当尽力。”

    年纪虽大,品级却低于对方。兼杨瓒身负圣命,淮安知府自不能托大。

    客气一番,杨瓒大功告成,返回官船。

    刘瑾上前两步,呵呵一笑,道:“诸位,咱家有礼了。”

    晕船加上恐高,刘公公随船南下,一路掉膘。

    本是张圆脸,如今瘦成长脸。眯眼一笑,声调微高,直让众人头皮发麻,心生寒意。

    打过招呼,刘瑾不废话,直接开始敲打,准确点说,敲-诈。

    诸位的拜帖,钦差不收,都是咱家收着。

    表礼必须有。

    几十两,打发叫花子呐?也能拿得出手!

    少于二百两,休要往咱家跟前递!

    拿不出来?

    是真拿不出来还是不肯拿?

    “别以为咱家真不知道。”

    刘公公眼放寒光。

    “咱家司礼监出身,在神机营-监-枪,东厂也能说得上话。”

    官船之上,东厂番子和锦衣卫都不缺。各位有多少家底,咱家可都知道。

    知趣的话,乖乖送礼拿钱,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知趣,大可等着番子上门。

    到时候,就不是几百两银子的的事了,而是抄家!

    总之两个字,给钱!

    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刘瑾嘿嘿冷笑,众人冒出一身冷汗。

    钦差传言真假,有待商榷。

    这个刘公公,当真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嚣张跋扈,死要钱!

    “再有,”刘瑾拉长声音,扫过盐城当地官员,阴沉道,“吕知县是哪位?咱家久闻其名,欲-当面一见。”

    话落,即有一个穿着青袍,年约四十许的官员走出,拱手道:“下官有礼。”

    “有礼?有礼你个xx!”

    刘瑾骤然-暴-喝,举起牙牌,当面抽了过去。

    几番被杨佥宪抽脸,从哪个角度最合适,用什么力道最疼,刘公公有切身体会。积累下经验,掉头抽旁人,自然是一抽一个准。

    动作快狠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

    “你……”

    吕知县万没想到,刘瑾二话不说,竟以牙牌抽脸!

    哪怕是个小县县令,也是朝廷命官。被一个宦官抽脸,如何说得过去,今后如何在官场立足,又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额头鼓起青筋,吕知县-满-脸-赤-红。

    短暂惊讶之后,在场官员俱面现怒色。

    无论同吕知县是否有交情,平时是不是有龃龉,都对刘瑾嗔目而视。更有两名官员,当场怒斥出声。

    奸宦如此作为,哪里是抽吕知县,分明是抽所有淮安文官的脸!

    “不服气?”

    刘瑾嘿嘿冷笑,自袖中取出一叠纸,劈头盖脸砸到吕知县头上。

    “看看吧,看清楚,告诉咱家,你该不该抽?”

    纸张飘散,如雪花飞扬。

    吕知县捡起两页,看过之后,脸色由红转白,继而变得惨白。

    “庇护青皮无赖开赌坊,设局祸害小民,欺夺民财,你到底是贼匪还是一县的父母官?这且不算,更勾结奸商,欺上瞒下,为海贼通风报信,打杀报官的村民,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杀?!”

    杨瓒一路-剿-匪,取得大量海贼口供。

    其中,为海匪通风报信、走-私-销-赃-的商人,不下三十余。仅淮安等地,被买通的地方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吕知县即是其中之一。

    原本,杨瓒不打算拿他开刀,时候未到。

    未料想,海贼竟然供出,吕知县私开-赌-坊,纵容青皮欺民。每次海盗上岸,都以-赌-坊-为掩护,交易-销-赃。

    刘瑾看到供词,当即炸了。

    这是官还是贼?

    骂咱家是奸宦,这些读书人又算什么东西!

    “咳!”

    杨瓒咳嗽一声,不得不提醒,他也是个读书人。骂可以,别这么大面积撒网,波及无辜。

    刘公公哼了一声,怒火难平。

    杨瓒斟酌片刻,干脆顺水推舟,让刘公公-发-泄-这场怒气。顺便看看,当地官员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惊动江浙,打草惊蛇……杨瓒微微眯眼,真惊动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公公得了准话,随便怎么做,别出人命就成。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下船开撕。

    吕知县不幸-撞-上-枪-口,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知府等看到供词,脸色变了几变。看吕知县的目光,不由带上厌恶。

    但厌恶归厌恶,不能真将他交到宦官手里。

    要断罪,也该经地方有司递送刑部大理寺。任由一个宦官任意而为,盐城乃至淮安的文官,脸皮都会被踩到地上,狠踏两脚。

    “此人有罪,当由有司审问公断。刘公公奉旨南下,不可-滥-动-私-刑!”

    意外的,刘瑾很好说话。

    点头表示,太守大人说的对,咱家的确不该这般。

    王知府愣住。

    “太守秉公,咱家自无二话,供词一并交于太守,递送有司公断。救回的村民中,有两人可为证,证明此人同奸商海匪勾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私下里动手脚,减轻罪名都不可能。

    交代完,不等王知府出声,话锋又是一转。

    “咱家不入驿站,拜帖和表礼还请送到船上。”

    “……”

    临走不忘要礼,当真是嚣张跋扈,死要钱!

    刘瑾的一举一动,皆被杨瓒看在眼中。

    待刘公公返回,笑着将人请入船舱,亲自递上一杯温茶,道:“刘公公辛苦。”

    接过茶盏,刘瑾没有半点得意,怀疑的看着杨瓒,心中登时拉起警报。

    无事献殷勤,这姓杨的又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听杨瓒道:“船将过扬州,本官又得几份口供,刘公公可要看看?”

    一口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看?

    想不看,成吗?

    自然不成。

    放下茶盏,刘公公低头认命。

    反正都是掐,早一天晚一天,是南直隶的官还是江浙的官,又有什么区别?

    都不是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

    接过供词,刘瑾认真翻看。

    杨瓒端起茶盏,嗅一口茶香,嘴角轻勾。

    果然好茶。

    京城带来的茶早已告罄。

    壶中是从海匪处的缴获。周指挥不好茶,又不能上交朝廷,全部送上官船。

    杨瓒坦然收下,没令锦衣卫贴封条,而是另外装箱,同几箱成色不好的银饼,以及二十匹绸缎放到一处,留待他用。

    先时六股海盗,人数稀少,装备不精,只算是练手。

    盘踞在江浙沿海的许光头谢十六,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百余条船,上千匪徒,两条兵船根本不够看。

    对付这股悍匪,绝不能如之前一般,贸然-强-攻。

    周指挥心下明白,想要拿下上千匪徒,需得当地卫所出兵。事后论功,有杨瓒在,该是自己麾下的功劳,旁人必定占不去。

    不能-强-攻,又该如何解决这股匪患?

    联系江浙卫所,难保不会被海贼的探子钻空子,送出消息。如许光头和谢十六故技重施,隐匿遁逃,一番布置都将白费。

    “本官已有计策,只是时机未到,还不能坦言。”

    周指挥仍是不明白,问了几次,杨瓒闭口不言,只能作罢。

    看到分出的银饼茶叶和丝绸,王守仁目光微闪。见杨瓒屡次叫番商前去说话,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杨佥宪可是要令番商上岛,从海匪内部传递消息?”

    “果然瞒不住王主事。”

    被王守仁看破,杨瓒没有继续遮掩,而是痛快承认。

    “此事关系不小,还请王主事暂且保密。待船过扬州,再行安排。”

    “佥宪有命,下官自当从命。只不过……”

    “王主事何须吞吐,有话不妨直说。”

    “这两名番商,可信得过?”

    纵然信得过,岛上悍匪可会上当?

    杨瓒轻笑,正因如此,他才会将两名海匪提出诏狱。

    番商曾同谢十六交易,海匪曾在许光头手下做事。无需取得信任,只要能登上海岛,探明多数海匪都在岛上,即大功告成。

    “王主事放心,此四人必一心为朝廷办事。”

    见王守仁有些不信,杨瓒只能将部分安排托出。

    包括威-胁番商,联系顾卿,以及将刘公公“投入”江浙官场,吸引火力,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盘结成一张大网,只需轻轻拉动线头,骨牌即会倾倒。

    “本官早已言明,江南水深,贸然踏足,恐将陷入泥潭,粉身碎骨。”

    推出刘瑾和地方大佬撕扯,转移目光。趁机联络顾卿,做一番安排,才能灭掉许光头谢十六这群悍匪,除掉为贪官污吏输送血液的一根巨木。

    “攀爬高峰,非一夕可就。从底部挖山,耗费些时间,却能有百倍之功。”

    实力不对等,没关系。爬不上峰顶,也没关系。

    反正他擅长挖坑,挥舞起铁锹从山底开挖,断其根基,万仞高峰也会倒塌。

    “剿灭小股海匪,所得口供,掌握的证据,足以颠覆淮安扬州官场。擒拿许光头谢十六,结果将会如何,王主事可能预料?”

    王守仁沉默了。

    片刻后,站起身,拱手道:“佥宪大才榱槃,赤心报国,下官感佩之至!”

    “王主事过誉。”杨瓒笑道,“欲要计成,还需王主事鼎力相助。”

    “佥宪尽管吩咐,下官定竭股肱之力!”

    “好!”

    王主事再次主动跳坑,杨佥宪大感畅慰。

    说得嗓子冒烟,就为这个结果。

    当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