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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手停了停,看了她一眼把刚要放下的文件又拿起来,说:“那我等下再来。”
赖思归觑了眼对方的动作,冷淡地挑挑嘴角,重新低下头看书。
小姑娘也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一声,想解释什么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她见过赖思归几次,对她印象不算坏,刚刚的举动真的只是下意识。
“还有事?”赖思归抬起眼皮。
小姑娘一愣,“没……你看什么书?”
赖思归把书合上,书封朝上让她看了眼。
“这个……”看不懂。
小姑娘脸一红,更尴尬了。
赖思归突然觉得无趣,收了脾气,冲小姑娘笑笑,还蛮和善的。
张立成及时回来,把愣怔的小姑娘打发走。他处理完事情,招呼赖思归坐到办公桌前。
张立成看了眼赖思归手里的书,问她,“书怎么样?托一个朋友带的,我也看不懂,不知道好不好。”
“很好的。”赖思归说,“谢谢老师。”
张立成摆摆手,他叹了口气沉默下来,眉头微微蹙起。赖思归看向他背后的“从心入手”四个大字,字体依旧简洁隽逸,透着公正严谨。
她心里有了猜测,问张立成:“我的申请没批?”是她申请宽管的报告。
上个月她抓小偷受到表彰,加上之前一直配合工作,悔罪心真挚,张立成答应帮她提交放宽监管的申请。两年前她被初判为严管对象后,放宽申请到现在一直没通过。
“小赖。”张老师沉吟片刻,最后只说,“下次有名额,我再帮你争取。”
张立成也很为难,正常情况缓刑两个月到半年内,只要没有再发生其他违法行为,会适当放宽监管,恢复服刑人员一定的自由度。赖思归的情况却很特殊,每次申请到一半都会莫名其妙被卡下来。
自由,对于一个缓刑人员的意义,不言自明。
张立成每天接触各种不同的缓刑人员,很清楚缓刑监管对一个人的正常生活和心理有多大影响,这是刑罚存在的意义,必须保持足够的警醒度和威慑力。
然而事情过犹不及。
张立成始终认为,这些监管是缓刑的手段,他们作为执行者,最终更应该给这些人的是机会。一个让他们更快地,更正确的重新融入社会的机会。
在赖思归这件事上,有人却忘了初衷逐本除末,张立成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只能安抚赖思归。
赖思归似乎没有太大意外,抿了抿唇,慢慢开口:“这次不通过的理由,我能知道吗?”
张老师又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别泄气,这次只是名额不够,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帮你争取到。”
……
赖思归临走时,用德语说了句话。
张立成没听明白,她也没翻译句子的意思。她站起来,笑了笑,对张立成说:“老师,谢谢您,让您费心了。”
张立成受之有愧,摆了摆手。
赖思归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她转过来郑重地又道了一次谢。
“这两年多谢您的指导。”她鞠了一个躬。
司法所外绿荫蔽阳,赖思归走到巷子口,晚霞刺啦射过来,带着夏末的余温照在脸上。她闭着眼仰起脖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原本打算晚上回家一趟,陪父亲吃个饭,出了司法所她又改了主意,直接坐车回严慕那。
……
严慕下班回去,家里黑洞洞的,连空调都没开。卧室的门虚掩着,床上却没人。
他正要拿出手机,余光瞥见开放书房的沙发椅里,白白一只脚露出来,脚掌耷拉着悬在躺椅外。纤瘦光滑的脚踝,修长的小腿,再往上的光景就看不见了,让椅背挡在后面。
严慕走近了点,看见这姑娘半趴在躺椅里,头上罩着本书,睡得一动不动,大半条睡裙掀到腿根处都不自知。
落地窗前,月光和灯影交织铺洒在地上,像一幕肃静的水墨画。严慕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
纸上稀稀疏疏记着东西,字迹算不上工整,有汉字也有德文。
德文没有她写的汉字好看,但也不会太潦草,看起来像是随手记下的笔录。严慕的目光停在上面,看了一会儿,淡淡移开目光。他把纸夹进德文书里,蹲下来,将她头上的书拿走。
大概盖着书睡得不透气,书下那张精致的小脸闷出薄薄的红晕,感觉到头顶的光线,她倏地睁开眼。
严慕被她的表情逗乐,笑起来,带着戏谑,“吓到了?”
赖思归躺着没动,眨了会儿眼,伸手扯他的领带。严慕勾着唇,顺势往她脸上凑,在她鼻尖啄了一下。
“吃过饭了?”他一手撑在赖思归头顶。
赖思归睡懵了,慢吞吞摸了一下肚子,瞟严慕。
“几点了?”严慕问。
“……不知道。”
“我是问你几点了还不吃?”
脉脉温情,顷刻消散。
赖思归垂着眼撇嘴,严慕在她背后托了一下,“给我起来。”
……
冰箱里还有很多菜,她早上熬的粥还剩在锅里。赖思归按了加热,从冰箱里拿出一把空心菜洗净,下锅翻炒。
菜刚做好,严慕就下楼了,盯着桌上的一粥一菜,哼:“这早上的吧?”
赖思归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态度,架着腿吃饭。
严慕气得翻白眼,“谁教你这么打发自己的?”
赖思归不理他,滋遛滋遛吃得很快。她夹了口菜刚要吃,手中一空,筷子易了主。
“严慕你大爷!”
“你中午吃了饭么?”严慕把筷子上的菜吃了,看着她冷笑。
“没吃!”赖思归拍桌子,嚷得理直气壮,“饿死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赖思归撒气泼来得心应手,比一般人都厉害。严慕看她只差没趴桌上打滚了,也不硬抢,就抱着手趾高气扬,“饿死我算了。”
严慕抽着嘴角,把筷子扔回去。
“吃菜,饭不许吃。”
“你吃菜就能饱!”赖思归哼哼。
“老子给你叫餐行不行!”
严慕去客厅走了一圈,回来气还没消,掐着腰瞪她,“老子欠你的。”
赖思归瞥了他一眼,“你别还啊。”
“那不是老子风格。”
“抖m啊?”
“我是不是你最清楚。”严慕意味深长。
“……”
外卖送得很快,赖思归吃完饭,严慕还在书房做事。她白天睡得太多,睡不着,又没什么事干,正好拿心灵鸡汤打发时间。
严慕抬眸,嗤了一声,“喜欢看这种书?”
“别人送的。”赖思归百无聊赖。
“男的女的?”
赖思归弯唇笑了笑,“男的。”
“嘶——”严慕把她扯过来,捏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长这张脸就为了拈花惹草?”
“你是花还是草?”赖思归挑衅。
严慕眯起眼,一把勾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
“我是你男人。”严慕捏住她,粗声粗气,“说,哪招来的?”
“嘶——疼。”赖思归咯咯笑。
“疼就快招,嗯?”
赖思归转着眼睛,“司法所的老师。”顿了一下,又仰起下巴,“马上退休了。”
“……”严慕挑眉,“真没劲。”
赖思归又笑起来,严慕捞起她,坐在大班椅里,手搭在她腿上。
嘴里却说:“无聊就自己去玩,我要忙。”
赖思归不动,转过头看他的电脑,严慕也不催她,抱着她在电脑上飞快地写代码。书房里只有啪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严慕写了一会儿,发现赖思归睁着眼还很精神,不由好笑。
“今天去司法所了?”
“……嗯。”赖思归的视线从他手上移到他脸上。
严慕伸手从她书里抽出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德语字,“喜欢这句话?”
“一般吧。”
“念一遍给我听听。”
赖思归就念了一遍,出奇地听话。深夜书房,落地窗外树影微动,女人念着德语,有种别样的气质。
严慕下巴抵在她肩上,揉了揉她的头。
“打算当人生箴言?”
——暗透了,才更能看见星光。
赖思归嘁了一声,“能当饭吃?”
这才是赖思归。
严慕低低笑出声,手指在赖思归腰上轻轻敲打,他沉吟片刻,看着她问:“你大学德语成绩不错?”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谈起赖思归以前的事。
赖思归想了想,似乎有点不太记得起来,“应该吧。”
“怎么会选德语做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