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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雪白的冬季,一份份报纸铺满红色报亭,铁白长架上依稀可见巨大的头版标题。一线时尚杂志不约而同选择了我作为封面人物。我的品牌代言广告也又一次霸占所有高楼大厦的灯牌位。
黄锦立戴着黑墨镜皮手套,一身Burberry长款驼色风衣,站在薄薄冬雪中。不知一时兴起个什么劲,他居然拿着一本我的杂志封面合影自拍。
封面上的我,烈火红唇,锁骨清晰可见。于是他传给我的照片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情景:我的“香唇”贴在他脸上,黄锦立在风雪中笑得超得意。
“微微,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黄锦立一把慵懒的嗓音。照片充满着碎冰的清新感,声音却是暧昧跳动的火焰。
我正睡得头发凌乱,无语地看了一眼:“你不皮一下不开心是吧?”
音频那边的黄锦立笑得更欢:“微微,我就喜欢你对我坏。”
我:“……”
欠虐!
“不过,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你,真想把你藏起来我一个人看怎么办?”
“对方并不想理你。只想睡觉。”
被黄锦立这样一闹,我的瞌睡也没了,起床洗漱。不一会儿,笔记本收到阿Ken的邮件。这家伙自从跑到ESE后就无声无息了,只是偶尔断断续续地与我联络。这次他发来了几个资深媒体上关于我的评论。
“没有选择最具潜力的林弦,也没有选择楼夕之,最具商业价值的宋微以碾压之势一口气登上了五本国际一线杂志封面。她还尚未封神,但本身已经足够传奇!”
“品优娱乐最艰难的时刻,跳槽ESE绝对是理智之举。她是ESE最能重创黄锦立的砝码,同时也是黄锦立扭转乾坤的利器。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宋微展现出了其他女艺人所没有的一面——坚固地支持。”
“品优娱乐曾几度军心动荡,但宋微在机场发表的立场之坚决,态度之坚定,成了一剂最有力的强效针。目前,品优娱乐内部大患已解决,ESE已错失唯一可以击败黄锦立的关键时机。”
快速浏览了下他发来的这些邮件。
他的意思我懂。
目光扫过最后一行,阿Ken只写了一句:“决定了?”
黑色的光标在屏幕上闪烁着,我想了想,写了几句,又删掉。最终,我像是托付了一个巨大的秘密敲下这两行字。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还留在娱乐圈吗?
“这就是答案。”
若身份、财富、社会地位不同,再单纯的感情也会被质疑,所以我想好到足以配得上你。
不惧任何风雨。
黄锦立,你曾问我为何会留下来。因为那是你最重视的地方,所以我会为它付出所有心血。
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整个城市映入我的眼帘。雪粒融化成一道柔软的短线从玻璃上划过。重大劫数后,这是大自然用来洗涤人类心灵的细雨。我待在室内,身心温暖而舒适。
冬季过后,就是新的一年。
我希望这是个美好的重新开始。
高端时尚杂志邀请我和黄锦立去拍摄新春封面。本来创意总监是希望我、黄锦立、陆瑜三人一起。结果陆瑜这家伙太神秘了,企划方案都没听完,就直接拒绝,说要去接他新签的小天后。黄锦立指着他说:“见色忘友的家伙,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陆瑜斜睨黄锦立:“幼稚。是谁为了陪某人拍封面,好几个项目会议都推了。”黄锦立居然罕见地不看我,侧着脸,遮掩般咳了一声。
天下着大雪,雪白风暴席卷着城市,无数雪籽结成一片白绒,柔软得让人想要伸手戳戳它们。我们的车停在摄影工作室旁边。黄锦立在风雪中举着伞,打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他身体微微前倾,黑色大伞几乎有一大半都举到了我面前。
迷人眉眼下,他勾起一个笑意。
“请下车,我的女王殿下。”
我故作高傲而矜持地伸出手,落入他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掌中。电影经典片段一样浪漫。我们彼此心有灵犀,对视一笑。
只是一个片刻,一个快被白色大雪覆盖的男人映入我的眼帘。
他的头上、肩上落着雪花,他的容貌没有变化,只是瘦了很多,极瘦,看上去冰冷极了。以前他就有种沉默的气质,可和我一起时,偶尔也会有薄雪初融的暖意。现在的他,却比冰雪更刺骨、更冷冽。他站在墙壁处,眼底流淌着黑暗河水的气息,仿佛再也没有阳光可以融化他。巨大的暴风雪夹杂着冰屑狂啸而来,埋葬了所有的爱恨情仇。
雪花簌簌地疯狂下落,演奏着一场悲伤而失控的交响曲。黄锦立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谭寒,他只是握着银色狮头伞柄,轻笑而优雅地示意我挽上他的手臂。
我转过头,搭上黄锦立的胳膊,身体却不由得轻轻颤抖。那样的自虐让人于心何忍。
黄锦立无情地从谭寒身边走过。他强势地与我十指相扣,却柔情地对我低头耳语。
“微微,我也会吃醋。
“你的注意力只能是我的。我不想别的野男人分散它。”
白色摄影棚摆放着顶级布朗灯,助理们架起哈苏相机,正紧张忙碌地调试着光线。化妆师、造型师围在我和黄锦立身边。房间里暖气很足,灯光散落在我们身上,跟外面漫天大雪截然相反。
黄锦立装作不经意,清了清嗓子:“连陆瑜那种闷骚都有跟凌影的合照了。”
唉?怎么无缘无故提起陆瑜?
他的口吻让我感到有点奇怪了:“陆瑜和凌影合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比我们认识还晚!”语气很不甘心。
“所以呢?”我困惑。
“我们都还没有一起的照片,他们却有了!”黄锦立站立着,服装师跪着替他整理裤脚,他却拿小眼神不断瞟我。
我迟疑了会儿,陡然间了悟:“莫非你在吃醋?”
“吃醋?我?哈!”黄锦立脖子后仰,不承认,“我才不羡慕陆瑜呢。”
化妆师突然道:“黄总和微微姐姐在一起,超级上镜呢!”
某人马上心花怒放:“有前途,涨薪。”
我内心看得直摇头。
你是太子爷,不是黄三岁好吗?
摄影方案把场景布置成一个国际象棋棋盘。黑白交错的棋盘上,黑色棋子雕像栩栩如生,黄锦立和我站在“棋盘”中间,分别倚靠着“国王”和“皇后”,象征我俩在品优娱乐的地位。我们各自需要摆出傲慢强势、无可匹敌的姿势,但同时两人之间又要有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服装师给我准备的是欧洲中世纪鲸骨裙,裙摆非常华丽,就是很沉重。
我一个人提着裙子出场,沉甸甸的,幸好后面三位工作人员捧着裙子的后摆,不至于在地上拖行,帮我分担了不少。
“这造型太费劲了。”
黄锦立转身见我,脸上惊讶了一下。他的眼里像有火烧,看得我脸有些热,裙子都拎得颤巍巍。希望他没发现。
黄锦立视线顿了顿,又把我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边,唇角浮起笑。
“危险的皇后,我喜欢,魅力让人无法拒绝。”
他的眼睛又深邃又迷人。
我望着他:“噢,那国王会臣服于皇后的裙下吗?”
黄锦立抿唇,托起我的手,虚吻了一下:“做鬼都很开心。”
我们不断变换着姿势,对着镜头摆着pose。
这本该非常有场景感,摄影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皱眉。我拍照经验算得上丰富,于是去看了看电脑屏幕。
原来黄锦立黑发黑眸,加上黑色斗篷,被奢华的皇冠抢镜了。我唇角牵起一个弧线,踮脚,伸手把他的皇冠取了下来。黄锦立微微一愣。
“国王陛下无须用皇冠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将金光灿烂的皇冠抛给了他,“因为,王座只是你掌心的玩具。”
黄锦立明白了我的用意。
接下来的拍摄,黄锦立不再死板,随意地把皇冠放在肩膀上、指尖。越这样,他眼里深邃、睿智的光芒,越是绽放到了极点。而我,就像一个兼具了女巫魔性的皇后。我拿着深红色的苹果,我们皆咬了一口,黄锦立深情而霸道地凝视着我。既有同盟者的意味,又有一种极具张力的暧昧。
摄影室气氛越来越浓,音乐释放着我们的躯体。
黄锦立脱掉了斗篷,全场女性工作人员瞬间尖叫。
我顺眼望去,只见男造型师跪在他的腿间,黄锦立的腰上系了条灰色皮草。皮草顺着他强而有力的腰线垂落下来。他向我走了过来,紧绷美好的肌肉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八块腹肌性感得让人想摸。黄锦立的脸庞迷人极了。浓密睫毛下的黑色瞳仁柔情而动人。他看着我。在场女性脸红心跳,纷纷号叫。
按摄影师的要求,我要用有深红色指甲的手捂住他的眼睛。我站在黄锦立身后,闻到他独有的男性体味。黄锦立的味道,像海盐、岩石,又像和煦的太阳。直面扑来。我感觉脸上烫了起来。他长长的睫毛触着我的掌心,像蒲公英的绒毛扎扎的。黄锦立回眸看我:“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声音太撩,太酥。
我掌心和胸口滚烫一片,压抑住跳动不止的心脏。
“还行,跟我合作拍摄的男明星身材都挺不错的。”
黄锦立眼神危险了起来,他转头,朝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道。
“还有哪些男艺人跟微微合拍过?把他们名字给我。”
用着一种“他们死定了”的口吻。
“喂,喂。”
我连忙阿谀,不希望跟我合作过的其他男艺人遭殃。
“你最帅你身材最好,行了吧。”
“现在就算夸我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也已经晚了。”
他还傲娇。
我:“……”
他居高临下,眼睛睁开一条线。
“不过要是主动献身,这种弥补也许可行。”
那性感的唇吐出污污的话语。
“黄、锦、立。”我爆发,脸发红,往他小臂肌肉用力一拧,“你真的很幼稚!”
摄影师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却对着我们疯狂按快门。
“就这样,保持,就是这种情绪。很对很对,再来一张……”
拍摄时间超时,没想到排在后面的是许久未见的楼夕之。
我提着衣服正要出去,楼夕之就臂一挡:“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已不再是之前劝我跳槽时的苦口婆心了。
我毫无愧疚地回视过去:“借过。”
楼夕之干脆把身子横在了廊道中,她讥笑了两下,扯扯嘴角:“你是故意等这一刻吧。”她挑着眉,用一种“总算看懂你”的眼神。
“等着我和黎雪跳槽,这样就只有你才能留在黄锦立身边!
“我们成了薄情寡义的代名词,陪衬着你。而黄锦立就会对你更加另眼相看,认为你情深义重,不像我们趋炎附势、忘恩负义。
“我以为黄锦立是商人本色,没想到你宋微才是步步为营,最后的人生赢家。长见识了。”
楼夕之盯着我,咬牙笑。
她瘦了,也变了。
原本的自信变成了带着嫉妒的黑色气息。
“楼夕之,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明知黄锦立处在最危急的关头,为什么还要帮ESE为虎作伥,泄露公司机密,带走资源,挖走艺人,这样背叛他?”
楼夕之脸上闪现出一些痛苦。
“我是有错。可是……他扛得住那些打击。”
我皱皱眉。
“难道你认为黄锦立是男人,他就不会痛,永远不会对你还手?”
我突然顿悟。
“不,或者说,你渴望他痛苦?!”
楼夕之瞳仁微微一缩,手抖了一下。
我说中了。
“黄锦立只是欠你一个影后,可你已经跳槽了,已经打击了他,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我的离去真的打击到了他吗?”
楼夕之不自信地笑了一下。她有点虚弱地望了望天花板,随即又恢复锐利。
“即使我和黎雪全部跳槽又怎样?他不是照样无动于衷,根本没打电话给我!只要他肯挽回我,只要他求我……”
她说不下去。
“原来你爱他。”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楼夕之立刻慌乱起来,强烈否认:“不不,我不爱他。”
“不,你爱他。”
我淡淡道,一锤定音。
原来楼夕之对黄锦立怀着这样的感情。得不到他,所以想让他恨她。想重创他,让他记住她,让他求她。
因为得不到,所以不甘心。爱恨交织。
楼夕之大笑起来。
“宋微,你真的是第一个看穿我的人。”
她歪着头,回忆着往事,缓缓道。
“难怪黄锦立对你一直很特别,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否认。”
黄锦立一直对我很特别?楼夕之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不用摇头。
“我在黄锦立身边待得比你久,他身边的女伴来来去去,可我知道她们一点都不足畏惧,我从没将她们放在眼底。可是,宋微你不同,从你拿到那串项链开始,我就知道事情开始不一样了。
“你以为黄锦立是好人,肯给每个人机会?他只为你破例去找封景。”
她咬了一下牙,把头发胡乱抓了一下:“我一直针对你,为什么反而一次又一次把你跟黄锦立推得更近?”
我也回想起那些往事。
“我根本没跟ESE签约,那是我故意放的假消息!”
她看着我,像透过我,对黄锦立诉说着。
“明明我的名气比你大,容貌也是一流,跟黄锦立认识更久,他难道不应该爱我吗?公司的资源不应该给我吗?为什么却对你如此不同?!”
她微微激动着,手指在空中抓着。
我理解她的感受,但是无法赞同她的做法。
“你想要他爱你,为什么选择这么极端的方法去试探,去逼他?”
有些是底线,一次试探,就不会再有。
当你把对方逼到进退两难时,本身就是两败俱伤。
楼夕之眼睛闪动着,低头笑了笑,抬起眼,里面有种对自己的残忍。
“因为,我对他的爱建立在利用、占有、资源上啊。”
她似乎自己也觉得可笑。
“没有事业的爱,根本就是虚幻。
“我希望被他爱,更希望他给我资源。
“可当他只肯给我这些冰冷的物质时,我又很不满足,又想尝尝被他狠狠爱上的感觉。我像只饕餮,名、利、爱,都想要。都想控制在手心。”
她口吻悲伤,眼神却有些发亮。
欲望让她痛苦,让她不满足,又让她觉得刺激。
我顿了顿,眼神望向别处。
我并不讨厌楼夕之。
同为女性,我甚至懂她的心情。
想起那时对黄锦立的初心萌动,我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一个人倘若不知道爱,恐怕还是件幸事。
“若是偏偏感受过,就无法再放下。”
楼夕之自嘲一笑,她的笑容艳丽却苦涩。
“对,所以明知结局,却还是想要鱼死网破。”
她单手遮住眼睛。
“但他连恨我都没有,我真是失败。”
我没有说话,把空间留给她。
我知,这些话,她并非想说给我听。她只是想说给自己,同时为这几年画上一个句号。
发泄完了,楼夕之快速冷静了下来。
她重新整理了下神色,再次变得不可一世。如我所预料的那样。
“我真羡慕你,宋微,你几乎得到了我想从黄锦立身上得到的一切。
“但我又很可怜你,因为,我不认为你最后的结局会比我好。”
我望着她。
“我的结局,我会自己写。”
这时,谭寒端着咖啡进来,楼夕之抿了一口便皱眉:“我只喝蓝山,说了几遍,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
黑色刘海覆盖着谭寒的眼眸。他退了出去,给楼夕之换新的咖啡,自始至终像个陌生人,没有看我一眼。
他不是黎雪的经纪人吗?怎么到楼夕之身边去了?还有,以谭寒的做事态度,任何细节他只要一遍就会记住,怎么会犯错好几遍?
心底有些纳闷,我忍不住问楼夕之。
“为什么谭寒会在你这儿?”
楼夕之高傲的笑容里顿时多了一份狡猾。
“为什么不能在我这儿?他以前不照样当过你的经纪人?你以为我白把黎雪挖过来?”
也是,以黎雪的头脑根本不足畏惧。只要她身边没有高人指点。进了ESE,黎雪人生地不熟,没资历,没靠山,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谭寒。一旦楼夕之把谭寒弄到自己身边,黎雪便连唯一的后盾都没了。这步棋走得太绝。
迟缓了一下,我开口。
“你不怕谭寒有一天会背叛你?”
她的眼睛带着得意的笑。
“你是指,好莱坞项目抢角的那件事?忘了告诉你,背后策划这一切的正是我。
“黎雪现在可是极其信任我呢。”
我的瞳仁缩了一缩。
觉得可笑,又觉得好笑。
机关算尽的楼夕之。又可怜又让人无话可说的女人。
落地窗外,是满世界呼啸而过的纷飞大雪。
谭寒再次端着咖啡向这边走来,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浓浓的阴暗,那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
他看见了我,却一副不曾认识我的样子。
没开口半句,更听不到一声抱歉。
谭寒面向他的那端,我走向我的那端。我们两人在空旷的走廊中擦身而过,他浑身上下流动着极其冷冽的气息。我与他背道而驰,只剩下“嗒嗒嗒”的脚步声。巨大的窗棂在地面上投下灰色十字阴影。
“你没有任何话要对我说吗?”走了两步,我终究站定。
他的脚步停住,过了一小会儿。
“没有。”
“那时……你吻我,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在意这一件事。
曾经,曾经。
我对你不是不……
“随你怎么想。”
良久,他只抛出这一句。
冬季将整个城市变成冰雪之国,也将人类变得寒冷彻骨。他再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黄总竟去找杂志主编要了底片。特地放大了一张,挂在自己的办公室,微姐你真是太有魅力了。”新来的经纪人把我夸上天。
“噢?”没想到黄锦立还会做这事,“挂的哪张?”
上次时尚杂志的照片修好了,我还有点好奇黄锦立会选哪张。
“好像挑了蛮久。”经纪人搓着手,他思索了一会儿,侧过头,眼里发着光,“微姐,你有空跟黄总说说呗,让他什么时候给我们安排个国际大片。我们这么有流量有实力,他怎么舍得不力捧你?”
新经纪人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见我始终翻着杂志,不感兴趣,才闭嘴没提这事了。
我想,人和人之间的确需要缘分。
在用光所有的信任之后,心里的某部分已经掏空了。
最重要的是,感觉不对。
阿Ken在的时候,他一直让我不要太拼,说这个圈子不适合我。后来谭寒出现了,对我说那些事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他会扛起,他会保护我。
或许是他们两人的风格太强烈,以至现在的这个新经纪人,即便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我却不怎么喜欢……太过于商业化。
我还是希望做艺人能纯粹一点。
曾以为所有经纪人都懂这点,现在才发现阿Ken、谭寒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经过黄锦立办公室,白色大门微敞。跟以往没什么特别,我的脚步却停了停,新经纪人刚才那句话从脑海飘过。
不由自主想起,那天他说陆瑜都有跟凌影的合照了,他却没有我的,那种有点小懊恼小嫉妒的口吻,不知是真是假。
我抿嘴笑了下。
他真的挂了照片吗?
转过身,原本只想在门口探一眼,结果瞟来瞟去没看到。等再往里看,一道戏谑的男声传到我耳中。
“微微,不必偷偷摸摸地看我。”笑声简直像是从他的胸腔直达我耳膜,“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了。”佯装脸不红心不跳,“我就是路过,随便看看。”
黄锦立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他唇角的笑意更明显。连空气都好像染上了他的男性魅力。我脸红心跳。
“是是是,你不是偷偷摸摸看我。你是光明正大看我。不管哪种,我都特别欢迎。”
他笑着调侃,朝我招招手:“过来,看看。”
黄锦立递给我一个剧本,我挑眉接过。
“大型古装史诗级电影,年底贺岁档,《当年明月在》系列篇。特地为你准备的。
“角色非常有挑战性,而且,这次你是女主。虽然要扛票房,但是一旦充分发挥演技,票房又不错,你在大屏幕这块的位置就会更稳。”
非常有前途的本子。
还是特地为我留的。
我看了眼黄锦立,他的心思真的有放在我身上。国内一线女星上位之所以这么难,就是因为缺乏为女星量身打造的电影角色,女性往往沦为男性电影里的陪衬。
黄锦立撩起眉:“虽然有风险,但我相信你的演技会征服所有人。”
他的眼神像金匣宝石,熠熠生辉。
心都酥了。
我学着他,也撩了撩眉毛,放缓语速。
“当然。”
抚摸着剧本,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
黄锦立缓缓笑了起来,迷人得像一个旋涡。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我顺着望去,只见墙上挂着我和他吃伊甸园红苹果的那张照片。他的脸上带着我的红色唇印。
“不错。”
我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照片下方是透明的展示柜。放着林萱的钻石项链,它在阳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
电影《女皇》正式开机。
我饰演名将之后,双生子之一的妹妹。这个国家君主狠毒,民怨沸腾,妹妹佯装成已死去的哥哥,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斩杀旧日君主,终成一代女皇!
黄锦立亲自到场,增添了不少话题。所有媒体争相报道着开机消息。
“黄锦立宋微关系扑朔成迷,新电影《女皇》备受期待。”
“宋微新作亦正亦邪,有望延续《当年明月在》的经典造型。”
只是在这些报道下方,ESE总裁冷峻的面容占了极大版面。他的旁边,配着同样巨大字号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仿佛在暗示我不会永远待在品优娱乐。
项目启动很快,但想赶贺岁档,时间非常紧张。陆瑜把他签下的凌影安排进来,饰演一个女配角。凌影曾是很红的乐坛组合一员,当之无愧的小天后。陆瑜把她挖来,拜托给我,让我提携一下。
小女孩聪明又肯努力,经常向我请教如何演戏,进步很快。黄锦立和陆瑜经常来探班。陆瑜通常在这边转一圈,就转到凌影那边去了。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却不说破,只是冲着他似笑非笑。陆瑜把手指放在唇边,对我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这个腹黑的家伙。黄锦立不明白我们打什么哑谜,结果每次对着陆瑜的背影哼哼。
“他来探班,你就这么开心?我从《香满楼》就开始探班了,你怎么不对我笑得这么开心?”
黄锦立摆出一张“不开心要抱抱”的表情。
“你还说呢?”我斜睨他,“那时发生的都是些什么事?”又破相,又被抢戏。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黄锦立笑嘻嘻,搂住我,像大男生半撒娇半霸道,“不准对陆瑜笑。”
我拿着剧本拍开他的手,被工作人员看见多不好。
“那你以后干脆少来好了。”
黄锦立听了,急得要跳脚:“为什么要我少来?是不是剧组又有什么野男人?”还眯着眼危险地扫视了一圈剧组,把工作人员盯得瑟瑟发抖。
“哪儿跟哪儿。现在白天打戏,晚上背台词,时间太紧了。”
打戏体力消耗大不说,还容易发生危险,受伤是常事,这几天我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其他女星恨不得求着我探班,你却把我往外推,演戏比我还重要吗?”
“当然。”
“那我以后真的不来了。”
“……”
“真的不来了。”
“你要说几遍。”
“哼,本太子就要待在这儿,看我女人拍戏。”
“……”
黄锦立嬉皮笑脸,又黏着我。但我背台词时,他待在一旁,一点也不干扰我,还帮我对戏。
临走时,他朝我讨了一个飞吻,转身就逼着陆瑜跟他一块儿走,一边小声哼哼:“才不会让任何一个野男人留在你身边。”陆瑜明显想跟凌影多聊一会儿,却被黄锦立硬拉走,并听他说:“不能打扰公司女艺人拍戏,身为公司高管请不要以权谋私。”我感觉陆瑜的眼神快把黄锦立给吃了。
拍戏的生活过得很紧张,甚至没顾得上刷手机。过了一周,黄锦立发了一个表情过来。什么也没说。就一个撇着嘴、气鼓鼓的神情。
我看得好笑:“怎么了?”
又是一个撇着嘴、气鼓鼓的表情:“不想我。”
“在拍戏。”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双泪如柱、泪如雨下的小表情。后面一连串的心碎心碎心碎。
我:“……”
我被他的行为逗得不行,就着戏服自拍了一张。眉角挑成绯红之色,一身银白色盔甲,深红色罩衣,女扮男装。用微信发给黄锦立,黄锦立回了个扁着嘴害怕的小神情。
“虽然很美,可是是男的。这是亲,还是不亲?
“还是亲好了。谁让她是个大美人。”
我笑出声。
旁边凌影和陆瑜看了过来,陆瑜目光一闪,非常狡诈地对我说:“明天是情人节。往常,太子会收到一大堆巧克力和‘邀请’。”
他做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装作目不斜视:“噢,被邀请,那很好啊。”
陆瑜笑得更狡诈了。
凌影看了看他,小小声说:“你会不会也有很多邀请?”
陆瑜若有若无闷笑,摸摸凌影的头:“明天有事找你。拍完戏在片场等我。”
凌影疑惑地点点头:“唉?明天?”
我暗笑。
怪不得黄锦立说他假公济私。
想在情人节霸占凌影,却以公事为借口,啧啧,这个用心。
我回头看了看黄锦立微信的头像。陆瑜都约凌影了,明天你会约谁?一想到陆瑜所言,就仿佛看到黄锦立手机被打爆的画面,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要不我也借鉴借鉴陆瑜?
“明天要拍一场很重要的戏。你可以过来探班。”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帮我对台词。”
故作淡定地按下发送。
继续拍戏,跟片场工作人员打招呼,中途给几拨过来看我的粉丝签了名。我又摸了摸手机,滑屏看了看微信。平时不找他,嬉皮笑脸在我面前蹦跶,现在给他发消息,却像消失一样。
我对着手机生闷气,难道在对我耍大牌?还是刚刚的用意太明显?我和黄锦立现在虽走得很近,但没有明确关系。明天就是情人节,会不会太敏感了?所以故意无视吗?
人想多了,就容易陷入死胡同。
心情陡然有点闷。
拍了一大段武戏,结束后已很晚,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凌晨3点,我坐着保姆车回到宾馆。又困又累。快要陷入柔软的黑梦时,黄锦立的脸又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我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摸出手机,检查微信。
现在就已经是2月14日的3点了啊。万一还是没回怎么办……
心怦怦怦直跳,我闭着眼,呼吸暂停,打开微信。
担心没看到回复,又担心回的不是我想听的。好矛盾好矛盾,快把枕头拧成麻花。悄悄看了看,黄锦立的头像十分惹眼。是张帅气得要死的自拍。而此时,右上角亮着红色小圆点,咦?有十几条微信?
我一下跳跃起来。
屏住气息,快速点了一下,嘴角已忍不住上扬。
“不说实话的小孩要打屁屁。
“你到底是想邀请我明天探班,还是想邀请我过情人节?”
为什么要拆穿?!说好的绅士风度呢?我羞恼腹诽。仿佛看到他唇角懒洋洋的坏笑。
“前者不去,后者嘛,可以考虑考虑。”
看了看时间,大约是我拍戏时发的。那时我这边兵荒马乱,没顾得上看手机。
在那之后过了半个小时。
“?”
过了一个小时。
“人呢?”
过了两个小时。
“你手机没电了?”
过了三个小时。
“快12点了。马上就情人节了。
“微微你不会故意的吧?因为我故意没马上回你,所以你打算一晚上都不回我了是不是?12点前,给我一个准信,否则本太子明天就答应其他人了。明天约我的人多如星辰。”
12点10分。
“你手机肯定没电了对不对?毕竟我这么英俊潇洒,嗯……应该是没电了……嗯。”
1点。
“你是不是明天约了其他的野男人?!不管是谁,明天你必须给我拍戏,任何约会都不准答应!”
屏幕上散发着微光,我的唇角不停上扬。窗外是静谧的星光,像漂在海上。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可这个人让我如此甜蜜。
我想了想,按下语音键,猜想明天黄锦立听到会不会气得跳脚。
“反正明天我休息,不拍戏。有没有人约我,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打算早上再看黄锦立的回复,没想到微信突然响了。这么晚他还没睡?用指腹点了点白色语音条,黄锦立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
“敢答应别人试试!
“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下午2点我来你家。要做巧克力给我吃。”
他迷人的声音犹如一波一波的暗涌,将人卷入他的怀抱,我无声笑了起来,打了四个字:“看你表现。”
一觉睡得特别好,早上阳光照进房间,心中升起满满的幸福感。我哼着歌,刷牙洗脸,挑衣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巧克力怎么做?我从没做过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惊得牙都只刷了一半,我含着泡泡,给助理打电话,含糊不清地吩咐。
“买点白巧克力。
“嗯嗯,黑的也要。”
我手忙脚乱,在iPad上搜索做巧克力的视频。
“还有巧克力模具,心形的,玫瑰的,等等,上面说新出来一个3D的。巧克力都有3D的了?潮。你赶紧。”
我残存的少女记忆里,一些漫画女主就是这么做巧克力的。希望她们不要骗我,虽然我自己也是偶像剧女主。一个小时后,助理开车过来,送来一大堆模具和巧克力原材料,放到白色流理台上。她好奇看了我一眼:“谁这么荣幸?能吃到我们小姐姐做的巧克力。”
“是福是祸还说不定。指望我做巧克力?”我把手指骨捏响,“勇气可嘉。”
“小姐姐您手下留情。”
“希望他大难不死。”
“微姐,为什么你这么紧张,担心自己把厨房烧了吗?”
“少看点狗血偶像剧。”
助理撤了,我拿出在名导面前试镜的备战状态,盯着巧克力视频教学。一点都不难嘛。只是搅着搅着,胳膊酸了。拉下快进,浇进模具后,居然还要冷冻十五分钟。前前后后加起来,岂不是要一个小时?差点吐血。黄锦立2点就来,我还没换衣服化妆,总不能穿着围裙见他吧。
没什么耐心了。直接把融化的巧克力倒进3D模具里。模具名字很性感,叫“烈火红唇”。我把黑巧克力浇了进去,又突发奇想,浇了些白巧克力。
刚心满意足地做好,视频里的主厨才拿出一瓶红色色素,说这个是要融进可可脂里面,这样才是烈火“红”唇。
怎么不早说,我全部都是黑的!岂非烈火“毒”唇了……我眼前一黑。
这样就算了,主厨居然又说黑白巧克力不能随意相溶,要先冷冻才能灌另外一层,否则两者会相互沉积,颜色会不好看。
头皮发麻,看了眼我做的巧克力,回天乏术。
我把巧克力丢进了冷冻室。
男人应该不会吃太多巧克力。难看就难看一点,心意到了就好,对吧。
眼看2点了,我赶紧化妆。镜中的我,头发微微垂下来,唇色是釉质系列,气色很好,但比不上我眼里因为期待透出的光亮。
跟喜欢的人见面,好像全世界的花从天而落。
门一打开,一把薰衣草小熊花束就出现在我面前。可爱的***在紫色花草里,人的心都软了。黄锦立英俊的脸在花束背后,眉眼闪着光华。
“喜欢吗?”
“喜欢小熊,至于你……还要考察一下。”
我爱不释手,却故意耸耸肩。
黄锦立哈哈大笑,打了个响指,变出一枝深红色玫瑰。花是独枝,长长的茎,顶着小小的玫瑰,优雅惊艳。
他绅士般躬了躬腰,递给了我,抬头迷人一笑。
“现在呢?”
我从他手上接过玫瑰,拿花枝轻轻敲了他一记:“给你加分。”
黄锦立跟随我进来,把我家当作自己家一样,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一点都不顾忌客人的身份。还往我卧室探探头。
“你亲手给我做的巧克力呢?
“没其他男人过来吧。”
我赏了他一记大白眼。
想起来巧克力还在冷冻室。视频上说只要十五分钟就好,但现在差不多快一小时了。
我还是佯装镇定,开启影后模式,对着黄锦立微笑:“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即将出现在你面前。嗯,只有懂美食的人才吃得出它的珍贵。”
黄锦立笑得整个人快歪倒在沙发上了,一脸“你在胡说八道”的笑意。
“我怎么这么担心你的手艺呢,像在故意虚张声势。”
商人要不要这么精?!
我挤出微笑:“离反悔还有三秒钟。”
黄锦立立刻喊“零”,眼神款款:“对你,我从不反悔。”
把我撩得不行。
我走向冰箱,心中不停祈祷:一定要好吃。
取出白色托盘一看,巧克力已凝固成型。一个个丰满的唇形巧克力,上面布着白霜。品相看上去不错,就不知味道如何了。
我深吸一口气,千万要好吃。
微微牌巧克力,争气争气。
黄锦立见我真端出一盘巧克力,眼中划过一抹惊讶:“真的做了?”
“当然。”
我骄傲。
黄锦立有点不相信我会亲自做巧克力一样,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拈了一块黑色的,放到嘴里尝了尝。他眯着眼,像在品味。我看着他的姿势,不由得有点入迷。原来喜欢的人吃着自己做的东西,是这样一种感觉。又期待又甜蜜,又担心他觉得不好吃。
巧克力味道从唇间散发出来,他长长的黑睫毛,轻轻眨着,手指从唇角擦过一点点巧克力渍:“冰的,很好吃。”
他的眼睛、嗓音,也像巧克力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我身边。
“全世界最好吃,因为我只想吃你做的。”
整颗心像融化进牛奶一样。
“不过,”黄锦立有点困惑,捏着巧克力看了又看,“为什么别人的烈火红唇都是红的,你的却是黑的?”
“我的当然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没照着视频做。
“好,好。巧克力不一定是独一无二,但做这份巧克力的女人,一定是全世界独一无二。”
黄锦立看穿了我的小把戏,闷笑。
我和黄锦立度过了一个最快乐的下午。我俩窝在我的别墅里,聊着以前的糗事,笑笑闹闹。他脱了半正式西服外套,赤着脚走在羊毛地毯上,我的头发也散成一片,反而更加随意。我依靠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看着电影。光影在我们脸上明明灭灭,而屏幕外面我和他静静守在一个小世界里。
黄锦立靠着我睡着了,褪去了平日的成熟,他的神情是那么天真,看上去像个稚嫩的、从没长大过的孩子。我柔情蜜意地看着他,不想叫醒他。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的外套从扶手上掉落在地,我伸手去捡。
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半截巧克力。
格纹包装纸,一看就知道费了心思。包装纸只拆了一半,小小角落处有个落款:林弦。
我看了看黄锦立。
他还在沉睡之中,带着愉悦。不知道睡梦之中,到底梦见了谁。外面的夜是一片深沉的大海,而大海波涛诡谲,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