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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色朦胧,法海又来到了已成为残壁断垣的兴缘寺处。
“阿弥陀佛,诸位僧友放心,此事法海定会追查到底,还各位一个公道,以慰你们亡魂在天之灵!”
刚说完这话,法海的耳根动了动:“谁在这?”
法海轻喝了一声,一道残影从残壁断垣后面翻走,法海追了过去,但很快他又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倒在地上的佛像多了一件衣物,法海走上前去查看,竟然是一件带着陈年血迹的袈裟。
法海捡起这件袈裟若有所思。
喔喔喔!
大公鸡鸣叫了三声,牛有田跟自己的老婆子先后起了床,然后去了另外一间屋子准备叫醒法海大师。
进了屋子却没有发现大师,只见了床上留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绿色珠子,牛有田捡起珠子,看到下面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条愣住了。
长安一间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在偌大的长安,酒楼是除了教坊司和青楼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与其他人两两或者多人喝酒聊天,气氛极为活跃不同的是,酒楼的角落独自坐着一位穿着白色袈裟的和尚,当然他点的是茶。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耳朵始终聆听着整个酒楼所有的对话,当听到聊当下长安最为活跃,关于天藏法师的话题时他便认真聆听,偶尔听到有人聊起十年前兴缘寺的惨案时,他还会站起来,礼貌的前去询问,此人正是法海。
这个案子时间太久了,已经过去十年了,不太好查明,但法海下定了决心誓要追查到底。
就在这时,一位书生走进酒楼大声招呼道:“贤明,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跟你说啊,天藏法师在祭天坛又在跟人辩法了,这次可不一样,辩法的对象可是出身弘福寺的泰安法师。”
“什么?泰安法师?他不是隐居深山多年了吗,没想到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走,那还说什么呢,赶紧去看看。”
名叫贤明的书生回应着,他桌子上的其他人也是纷纷站了起来,急忙结了酒账。
酒店的其他人一听又有热闹可以看,也是按捺不住了,纷纷结了账,急忙赶去祭天坛,深怕错过了好戏。
法海依旧坐在那里淡定的喝着茶,所有人都走光的时候,法海才站了起来,只一眨眼,就从酒楼消失。
店里的小二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叫:“喂,那谁,还没结账呢。”
但立马他又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到桌角处不知何时放着一粒碎银。
祭天坛本来是皇室用来祭天的地方,整个广场极为广阔足以容纳数万人,中央筑有高台,整个地面都是白色的大理石铺垫而成,远远望去,庄严神圣而又大气,这体现了长安皇室的财力。
祭天坛以前是不对平民百姓开放的,不过最近天藏法师与各路高僧在此辩法,皇帝特许开放此地,供人观看。
大概是因为皇帝的心里早就对佛门心生不满情绪了,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扩散舆论,狠狠打击一下佛门的气焰。
此刻,长安天气晴朗,天空万里无云。
祭天坛几百米外偌大的地方早已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一旁的禁卫军在最前面组成了一道人墙,阻止这些人往更前方靠近。
最中央的天坛下面,两人相隔一丈多的距离在长桌面前对立而坐,一边是沉稳,古井不波的老僧。
另一边则是位年轻的僧人,相貌看起来倒是平平无奇,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且身上披着的袈裟更为奇怪,整个袈裟竟然是黑色的,但身上的佛珠却是白色远远看去极为显眼,颜色如同白骨,黑白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这两人,老者正是泰安法师,另一边的则是天藏法师。
而大乾的景德皇帝和众臣子也在另一头的观礼台上观看,皇帝独坐高台,闲逸的喝着茶,兴致看起来很高。
景德皇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对身边的老太监道:“开始吧!”
老太监接到皇帝的旨意,清了清嗓门,向前走了几步,用尖细宏亮的声音大声道:“肃静!辩法开始!”
听到老太监的声音所有人停止了吵闹,整个祭天坛瞬间鸦雀无声。
老太监又对着天空尖声喊道:“这次的辩法主题是论善与恶!”
在酒楼法海听到了许多关于所谓的天藏法师与他人辩法的议论,主题跟以前的辩法有不一样的地方,例如佛道之前有过一场大的辩法:讨论的主题是道是否是万物之源!
而天藏法师选择的主题却很简单也很单调,基本上都是:善与恶、正与邪、是与非、对与错、这类的。
这一次与赫赫有名的泰安法师辩法的内容正是善与恶,这个泰安法师不简单,很有来头,大乾的前任皇帝明安帝曾经拜其为师,还特意为其建立寺庙,甚至还想封他为国师,只不过这一切都被泰安法师拒绝了,三年后,高僧选择了隐居山林,但这却更加凸显了他高尚品行,在长安传播开来后,名气反而更大了。
某种意义上,他在大家心里的地位比西明寺的鸿泰法师还要高些,没想到的是为了这次辩法他竟然出山了,所以这场辩法极为有看头,可能会是这一个多月来最为精彩的辩法。
片刻的沉默之后,天藏法师先开口了:“敢问泰安法师,何为善?何为恶?”
一直闭眼打坐静如古松的泰安睁开了眼睛,面色沉静,他回答道:“阿弥陀佛!心怀慈悲之心,行善事,种善果是为善,反之,心有恶念,行恶之事是为恶,终食恶果!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如此也!”
天藏法师嘴角露出细微不易察觉的弧度,而后开口道:“好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且问你,大师一路北上而来,想必也看到了那些因为干旱流离失所成千上万的难民们了吧,贫僧请问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恶要受此恶报?不但他们,还有天下万千挨饿受冻的那些百姓又犯了什么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师看到长安比比皆是的繁华之所了吗?那些整日沉迷于酒色醉生梦死的顽固子弟,请问他们又做了什么善事,为什么享尽荣华富贵?更不用说还有高高在上鱼肉百姓的大批官员。”
听到这里,底下占多数的贫苦百姓们感同身受,心里产生了共鸣:“是啊自问一生没有做过恶事,为什么每天都要忍受饥饿贫寒之苦,而那些贵族顽固子弟们呢,嚣张跋扈,甚至作恶多端,却享尽荣华富贵,凭什么?”
听到这里,底下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心里忽然愤愤不平了起来。
而在场的官员们心里也很不满,这个天藏竟然在暗讽他们,好大的胆子,只有景德皇帝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弥陀佛!”
泰安法师依旧古井不波,淡定道:“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正所谓前世不修今世苦,今世不修来世愁!”
泰安如此回答道。
天藏法师听闻,却是冷冷一笑:“说的好,那我再问你,你看看那些作威作福,今生享尽荣华富贵的人,按照你的说法是因为他们前世修善得来的结果,前世行善,今生却作恶?那来世是不是就得受苦?如果善不能延续,恶可以肆意妄为,又何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说?你说呢?泰安法师?”
“这...”
泰安突然词穷,是啊,善不能延续,恶可以肆意妄为,那么善恶有报也就不成立了。
天藏又是邪恶的笑了笑:“所以说佛门虚伪,正是如此,就像现在我在你眼里是个恶人,可我觉得你们才是真正的恶人,因为你们欺骗了大众和信任你们的人,蒙蔽大众初心,压制他们的天性这难道何尝不是一种恶吗?”
泰安:“这...”
泰安半天说不出话来,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这一百年来我一生所坚信和支持的东西真的是错误的?我难道真的错了吗?”
泰安再也没法面不改色了,他的心态现在大乱,佛性正在丢失,佛理渐渐开始混乱。
而底下占大多数的穷苦百姓们内心深处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天藏法师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是啊,所以善有什么用,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善良最终成了善良者的墓志铭,卑鄙倒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证。
“阿弥陀佛,此乃谬论也,荒谬至极!可笑可笑!”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宏亮的声音,如同警钟,敲在人们的心里。
众人纷纷寻去,很快目光锁定在了一位穿着白色袈裟的俊和尚身上。
法海面色不变,不急不缓道:“前世不修今世苦,今世不修来世愁,这话还有一半,另一半是祖上荫德我今受,我不积德后代忧。”
“你说的那些子弟能够享受荣华富贵那是因为祖上积下来的荫德,后人享受到了,但同样的今生不积德,荫德便会很快被败光,有句话叫做富不过三代正是如此!”
“同样的现在开始积德,未必就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甚至后人受益。”
“此外,”说到这,法海忽地提高了声音:“各位,难道劝人行善也有错吗?如果劝善有错的话,那么老子何以成道?孔子何以成圣?佛祖又何以成佛立祖?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律!”
“反之,善恶不分者,此乃真正的大奸大恶者也!你说呢?”
法海面对天藏法师质问道。
众人忽地如梦初醒,是啊,劝人行善有何之错,如果人人善恶不分,这天下岂不早就大乱了?
法海的这一番话如同警世之音敲打在了众人的心头上,众人恍然醒悟。
坐在祭天坛上的泰安法师听到这话,如同当头一棒,瞬间醍醐灌顶,立马从错误死角的思维中跳了出来。
是啊,劝人行善如果都是错的话,那么佛祖圣人又何以备受世人推崇?
如果不明善恶,那跟大奸大恶又有何区别?
阿弥陀佛,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差点着相了,惭愧,这一百年来的佛性修行竟不如一个年轻人。
想到这里,泰安站了起来,对台上的景德行了一礼:“是贫僧输了,输在心性不够坚定!阿弥陀佛!”
说完,他又从祭天坛走了下来,来到了法海面前,竟对着这位后辈双手合十深深拜了拜:“多谢高僧之言,顿时茅塞顿开,百年之修,竟远不如后辈一席之话,惭愧至极!阿弥陀佛!”
法海摇了摇头:“大师不必过多自责,大师品行高尚,心性纯净,而妖孽过于狡诈,一时蒙骗了大师罢了。”
泰安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你是说所谓的来自密宗的天藏法师是妖孽?”
法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台子上的天藏,而后严斥道:“大胆妖孽,竟敢侮我佛门,蛊惑人心,蒙蔽大众,罪不可赦!”
一听这话,天藏却是面不改色,站在高高的天台上看着法海,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法海,呵呵,你总算来了,很好,等了你很久了!”
法海一听,疑惑道:“你认识我?并且等我来?”
天藏法师语气坚定:“当然!”
法海冷笑一声:“看来你早有预谋,何方妖孽,胆敢来长安作乱,祸害佛门!”
“妖孽?呵呵,法海你不是有天眼通不会自己看吗?”
在天藏法师说这话之前法海就已经天启了天眼通,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天藏竟然不是妖,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唯一的一点是法海察觉到了这可能不是他的真面目。
“怎么样,看出来了吗?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呵呵!”天藏嘴角上扬又冷笑了一声。
“就算你是人,你用的是歪魔邪论蒙蔽欺骗大众,危害佛门,害人不浅,与妖僧无异,十恶不赦,罪该当诛!今日法海便送你上路!”
“呵呵,好大的口气!”
两人针锋相对,一场大战眼看即将爆发,法海之所以还没出手,是因为周围百姓太多怕伤到了无辜,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刻还愣在这里傻傻的看戏呢。
法海正要劝退众人的时候,这时看台上景德皇帝竟然发话了:“既然如此,二位不如七天后约定斗法一场以定胜负,赢得的人可以从朕这里提个要求,只要不过分,朕都准了。”
这一个月来的斗法都是一边倒,景德觉得着实无趣了些,这个叫什么法海的似乎有些本事,倒是可以给斗法添点乐趣。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法海还未开口,天藏道:“提议不错,法海你们佛门不是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吗?你说我危害佛门,请问我有对他们出过手吗?如果你的佛法够深,有本事你用你的佛法说服我,让我甘愿受诛怎么样?哈哈哈!”
天藏法师忽然大笑了起来:“法海,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在这长安动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下得了手吗?”
法海不多言:“好,我答应与你辩法。”
此刻法海的心里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