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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顿时被他吓了一跳,还道张三百要杀他。
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张将军饶命,我是进来向您报信的!”
张三百稍微有点懵,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不抹了抹脸,将他亲手扶起来道:“吓着你了吧?我还道有贼来袭!”
“几更天了?什么事情?”
“已经五更天了,刚刚舜……舜王遣使……”来人刚开口,张三百不由伸手捉住他。
他千思万想不能决断,难道事情终于有变化了?
张三百不由追问道:“舜王书信何在?什么事情?”
“舜王命令你注意襄城动静,待山西总兵猛如虎离城,随时准备渡河袭城!”来人连忙一边将书信呈上,一边口述张顺命令。
张三百验过火漆,打开一看,张顺歪歪扭扭的字迹便出现了眼前。
他一目十行,扫了过去,不由哈哈大笑。
张三百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笑道:“果然我与舜王所见略同,柴时华之辈如彘犬耳!”
原来张顺自南阳而来,颇为熟悉南面官兵部署,又有义兄萧擒虎死守南阳城,一时间也没了后顾之忧。
他便在敲打贺人龙以后,稍作休整。然后,任命任光荣驻守鲁阳关,自己则亲自携带贺人龙部、“扫地王”张一川部和麾下二千九百名骑兵,先至宝丰县,后驱郏县城。
李信和白广恩正驻守在郏县,忽见大队人马南来,顿时唬的脸都白了。
那贺人龙麾下有一营人马,张一川麾下有两千余人,再加上张顺麾下的骑兵,合计有八千余人。
远远望去旗帜招展、人马如龙,满山漫谷。
好在不多时有信使回报,知是舜王亲来,连忙大开城门,前去迎接。
等到双方见了面,被李信、白广恩二人迎入城中,李信这才惊道:“我听说舜王去汝宁去了,怎生突然至此耶?”
“既然连你们都没想到此事,我料定那河南巡抚傅宗龙亦不曾料及此事!”张顺闻言不由笑道。
“吾所虑者,不过官兵前后夹击罢了,如今南阳已定,正欲对付傅宗龙之辈!”
李信闻言哪里不明白,这是张顺准备主动出击了。
他连忙一五一十的将当前情形和张顺一一细说了。
刚巧郏县处于义军战线中段,距离张三百、柴时华驻守的叶县百里;距离李际遇占据的密县城一百四十里;距离曹变蛟、赵鲤子围困的郑州一百八十里,是以对当前形势颇为明了。
张顺听了李信颇有条理的讲述,不由夸赞道:“李将军果然大才,有名将之风。剖析局势,鞭辟入里,简单明了!”
李信虽然武艺高强,却也本是儒雅书生。他闻言不由有几分羞赧,不知如何应对。
张顺便转头看向白广恩道:“你也很好,不愧是义军兄弟!”
这白广恩原本就是流寇出身,只是后来战败投靠当时的延绥巡抚洪成畴以后,出卖自家弟兄,才得以加官晋爵。
所以他复降义军之后,内心不自安,破惧张顺提及昔日之事。更何况当初洛阳城下大战的时候,白广恩遏制贺人龙多时,亦的一桩心事。
好在张顺本是豫东人士,对陕西诸义军首领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对当初诸将各为其主的旧事也不放在心上。
他见白广恩降了以后,肯卖命出力,与那贺人龙形成鲜明的对比,便赞赏了一番。
他说这一句话,还有一切揭过,既往不咎的意思。
白广恩明白了张顺的意思,不由当众拜谢道:“白某前番投降官兵为不得已,如今复归义军,敢不效死乎?”
张顺连忙亲手把他扶了起来,安慰他道:“有功赏,有过罚,即是本王的军法,又是本王的行事准则!”
“白总兵既然已经加入义军,能够尽心尽力,便是自家兄弟。既往不咎,岂有提及旧事之理?”
他们俩搁这里君臣相得,倒把贺人龙气的牙根直痒。
当初投靠义军以后,为了纳投名状,贺人龙攻打洪成畴大营出力甚多。其主要对手便是面前的白广恩。
如今自己稍有懈怠,居然让这厮占了上风。若是今日让白广恩立了大功,日后岂不是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贺人龙不由主动请缨道:“舜王殿下莫要小瞧他人,昔日攻打洪成畴大营,某亦是身先士卒!”
“如今义军正要和官兵开战,贺某情愿打头阵,摧锋陷阵,躬冒矢石!”
第69章攻守易形
张顺见贺人龙主动请缨,焉有不允之理?
他之所以敲打这些人,就是因为他们不肯积极主动,故意划水罢了。
张顺闻言便笑道:“既然如此,还真有一桩事儿,非你不可!”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右顽石’几天不敲打他,皮痒的紧,居然还敢来和我军争夺城池?明日一早,须给他点厉害瞧瞧!”
这是要主动出击了?说实话和官兵对峙这么久,粮草像流水一样被消耗下去,李信等人早就心疼的不行了。
李信闻言不由精神一振,上前谏言道:“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耗费时日。我料到左良玉必然不知晓舜王亲自,何不趁夜袭之,以收奇效?”
牛金星跟随张顺北归,一路两人反复磋商,他早已经把张顺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于是,牛金星便意味深长地笑道:“李将军此计倒是好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舜王似在此,而意在彼。这一招唤做敲山震虎、隔山打牛,不可以寻常兵法视之!”
李信一愣,忙问其故。牛金星便细细的和他说了一遍,李信亦不由拍案叫绝。
话分两头说,且不说张顺如何计较。且说那昌平总兵官左良玉最近流年不利。
他在得到贵人侯询帮助的情况下,率领精兵强将,犹自多次战败,实在是愧见故人。
好容易这一次的对手不是“顺贼”本人了,结果却被无名之辈所破,实在是奇耻大辱。
左良玉败退回禹州以后,一直心中郁结难平。
但是,他又因为麾下只有一营人马,无力找回场子。
所以,左良玉每日除了饮酒作乐以外,便上书傅宗龙,强烈要求官兵大军出兵郏县,与义军决一死战。
河南巡抚傅宗龙哪里理他?多次催促无果,左良玉也只好老老实实待在禹州,看他如何应对。
这一日一大早,左良玉刚刚练过了弓马,出了一身大汗,正要回去擦拭一下。
只见士卒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上前汇报道:“将军,贼人突然率大军前来攻城,已至城外!”
左良玉闻言一惊,随即回房披上铠甲,然后率领亲卫登城一看,只见城南旗帜如林,衣甲鲜明,估摸着有五六千人。
左良玉不由拊掌而笑道:“就凭这点人马,还想攻下左某驻守的城?”
“快快与我备下笔墨纸砚来,我要书信一封,与那抚军,请他快快发兵前来,正好一雪前耻!”
兵法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义军不过是官兵一倍之数,当然很难攻下有防备的城池。
左良玉身为宿将,对此心知肚明,倒不甚忧虑。
禹州即古之钧州,以“五大名瓷之一的”钧瓷驰名天下。
及元末,“中原诸州,元季战争,受祸最惨,积骸戊丘,居民鲜少”,由是瓷业一蹶不振,仅能生产日常粗瓷而已。
好在禹州位置和底子好,又一跃成为全国四大药材市场之一。
义军常用治疗刀剑伤的“金不换”、白药,其主料三七、乳香、没药等药材皆是从此处采购。
及至万历之时,为了避皇帝朱翊钧的讳,此地便改名为禹州。
禹州城周长九里有余,共开四门,甚至比洛阳城的八里三百四十步还要大一些。
此地控汴、洛之郊,通汝、颍之道(颍,谓许州)。山川盘纡,形势险固。
一旦有警,此腹心之患也。若其根抵淮、沔,凭依襄、邓,纵横北向,鸿沟不能限,成皋不足恃矣。
昔日,蒙古攻金人于河南,先陷钧州而汴遂不可守。
左良玉虽然不能知晓如此详细,亦知此地为交通要道,河南巡抚傅宗龙定然不会弃之。
官兵趁着义军尚未来得及围城,连忙遣十余骑而出,直奔东南许州去了。
张顺在城外看得明白,早备了骑兵跟了上去。然后,这才命令贺人龙率兵试探着进行攻击。
禹州城坚,又有宿将守城,岂能顷刻而下?
且不说这禹州城下双方如何攻防,且说那信使离了禹州城,一路上倒无人阻拦。
禹州至许州九十里,士卒快马加鞭,当晚便赶到了许州城。
许州城里的河南巡抚傅宗龙刚吃罢晚饭,正在看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派人送来的书信。
这时候下人向他禀报了此事,然后带着左良玉的信使呈上了书信。
傅宗龙黑着脸打开书信草草看了几眼,顺手扔到一边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信使一听,这话儿不对,连忙跪下来哀求道:“贼人满坑满谷,到处都是,禹州百姓莫不翘首以待,还请大人尽快发兵解围……”
“你这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是不是事先背过了?”傅宗龙闻言冷哼道,“不过是两营人马,抵得了什么?”
“汇报你家总兵,就说本院说的,让他死守禹州半月,算他头功!”
那河南巡抚傅宗龙加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全称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等处,是以自称本院。
“这……”这信使本是左良玉的心腹,言辞犀利,是以左良玉特意将他派来。
果然此人不负所望,不由质疑道:“这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贼人虽少,并不意味着一直都少。万一贼人见我军虚弱,伺机围攻,我担心左总兵难以抵挡,坏了抚军的大事!”
“不能抵挡,也得抵挡!”傅宗龙冷哼一声,严厉的呵斥道,“朝廷养士三百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我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实话对你说吧!”
“如今‘闯’、‘曹’二贼东来,危及周藩,不可不救也。而那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率领万余精兵,尾随其后。若是本院伺机拦截,定能前后夹击,一举破之。”
“然后合并一处,挥军东进,再破‘顺贼’,西入汜水、轘辕二关,河洛可复,天下可定!”
“不然,贼人前后夹击,我等不能守,以致贼人合兵一处,则天下事坏矣!”
那信使听了半晌,好容易听明白了一句话。那就是现在“要想让河南巡抚傅宗龙出兵禹州,没门”。
第70章傅宗龙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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