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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宠和王朴不由心中火热了起来,连忙冷着脸反问道:“你故事讲述的虽然好听,只是可有凭据?”
“有!有!有!”麻布根本毫无节操,连忙应道:“此地往东百余里,有一处寨子唤作抱犊寨,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乃是舜王的根基所在!”
“如若两位将军不信,可亲率大军前往围剿,定然能捉得舜王家室。”
“好吧,你姑且下去吧!”两位总兵不置可否,便把麻布赶了下去。
麻布刚走,倪宠便忍不住问道:“王总兵,从事你怎么看?”
“此事易耳,此地知县作为地头蛇,定然略知一二。我们只需唤来此人,一问便知真伪。”王朴除了立功心切以外,更是报仇心切。
不多时,衣衫不整的白知县惊疑不定的被士卒压了过来,王朴劈头盖脸的便问道:“白知县,你可知罪?”
白知县一脸懵逼,连忙喊道:“冤枉啊,我素来战战兢兢,不知哪个小人诬告与我?”
王朴也不答话,只是反问道:“那我且问你,此地往东百余里,有个抱椟山,山中有个抱犊寨,寨中有一窝土匪,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白知县闻言心中一个咯噔,连忙低声应道:“确有此事,本知县无能,数次围剿都没有成功。”
当然,王朴和倪宠也不敢真个拿白知县怎么样。毕竟他们是武官,人家是牧守一方的文官,品级虽然高于对方,至于自家身份那就不好说了。
王朴见吓唬差不多了,便又问道:“那么说此寨不太好攻?寨头乃是何人?”
白知县闻言连忙劝道:“此地山高地远,道路曲折,又民风剽悍,实乃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治所。两位总兵若有意替我卢氏剪除贼寇,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这寨中我还真不知是何名号,只是去年春天突然占据此地,竟也不走了。我一个小小知县,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哦?那没事了,白知县好好休息去吧!”王朴见“事实”得到了验证,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顾不得白知县背后骂娘,便把他打发回去了。
“你待如何?莫非还想帮这卢氏县剿匪不成?”总兵倪宠疑惑地问道。
“剿什么匪!”王朴笑道,“总督大人大动干戈,没想到只是要对付这么一个货色。”
“若是我等在抱犊寨浪费太多的时间,恐怕此贼早就被陈总督捉了。我们两人从京师至此,何止千里之遥,岂能空手而归?”
“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快马加鞭,倍道兼行,先破了洛阳城,活捉了这舜王再说。”
“这不太好吧?”倪宠摸了摸下颌的胡须,低声劝道,“这样以来,岂不是抢夺了陈总督的功劳?”
“什么陈总督?原本是五省总督,结果被贬谪成一省总督,其圣眷如何,你也应该知道了。”王朴不屑的冷笑道,“我等京营,本是天子亲军。我们向来用最快的刀,穿最固的甲,骑最快的马,若是不能建立一番功劳,天子岂能容得下我们?”
“此战若胜,天子便是我们的后盾;此战若败,陈奇瑜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第146章力排众议
话说那张顺得到魏从义麾下幕僚麻布投敌的消息以后,顿时头皮发麻。
自从魏从义自立失败,再度返回张顺麾下以后,张顺便对此人将信将疑。
原本他数易其主,张顺倒也不甚介意。“君择臣,臣亦择君,不合则去”,只要不损害故主,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一次魏从义自立则是过线了。他麾下二百骑兵,有一半本是张顺给予他的兵,更何况那战马亦是张顺拨付与他。
此人这种行为就好比卷走了原老板让他办理业务的款项,自个偷偷另立公司去了,属于职业道德有亏的大节。
所以,一直以来,张顺只打发他去卢氏县城监视城中大户和白知县。
那魏从义一时间倒也老实,没有惹是生非。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张顺本来准备视情况再给予他一些任务来做,没想到就出来这档子事儿。
且不说这麻布是为了与那魏从义穿针引线,还是自作主张。那麻布久在义军之中,哪怕没有接触核心机密,至少也能够知晓抱犊寨所在。
相对于处于漩涡中心的洛阳城而言,那抱犊寨才是张顺根基所在。
这两处根基本来一明一暗,一阴一阳,本来可以相辅相成,相互转换。如今一旦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张顺不由脸色一肃,当机立断道:“大亮可还能返回否?”
李大亮见张顺面色沉重,当知有大事发生,连忙应道:“但凡有马驮着,不要说三四百里,就是千里之遥我也能去得。”
张顺见李大亮身体确实无碍,这才下令道:“我命你即刻返回寨中,通知李三娘和陈长梃做好抱犊寨守御之事。”
“若有官兵来攻,且给我守死了,我将亲率大军,四日之内必到!到时候前后夹击,一举破敌。若是官兵依旧沿洛水而下,我将率大军阻其前,陈长梃携山寨全部人马袭其后,定要一鼓作气,全歼敌军!”
“这……”李大亮不由被张顺大胆的想法吓呆了,半晌才问道,“如今官兵敌情不明,将军岂可轻动?”
“此事非汝所能知也,依令行事便是。悟空,派人给他取来一日干粮,重新换上三匹骏马,供大亮驱驰!”
李大亮闻言只好抱了抱拳,道一声:“将军保重,大亮去也。我定将军令及时告知夫人李氏和陈将军!”
李大亮转身便要走,张顺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喊道:“路过嵩县,同时通知刘成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且待在嵩县城等待军令。告诉我义兄,不到万不得已,嵩县兵马不可轻动!”
“是!”李大亮知道这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了。他便拱了拱拳,转身离去。
张顺这才高声喊道:“悟空,速派人请红夫人和张公!”
过来片刻,红娘子和张慎言皆气喘吁吁地的赶了过来,惊闻其故。
张顺不由哈哈一笑,将李大亮传来的消息,仔细叙述了一遍。然后他才说道:“我意欲尽起义军精兵,逆洛水而上,征讨京营倪宠、王朴之辈!”
红娘子和张慎言虽然还惊魂未定,却依旧连忙反对道:“洛阳富甲天下,城高池深,金银钱粮众多,又居天下之中,乃帝王之业也。主公岂可轻弃之,而择抱犊寨耶?”
往日张顺不得已行险,两人虽然有心反对,却也无能无力。如今事情并没有到非冒险不得的时候,焉能如此?
特别是张慎言,连忙劝谏道:“如今义军上下性命皆系于主公一身,若有个万一,袁绍便是前车之鉴,此其一也;如今敌情不明,不知其所往,不知其所欲,此乃兵家大忌,此其二也。”
“如今洛阳城守备一修,城池已固,城中有万石米可食,城外有精兵锐卒可凭,我军只需固守数月,官兵不战自败矣,此其三也。”
“如今义军兴于陕西,与官兵往来纠缠数月而不分胜负。我军可坐观成败,积蓄实力,此其四也。”
“兵法曰: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此乃用兵之法也。主公何必舍弃必胜之法,而行险恶之策?”
张慎言说的是句句在理,可是张顺沉吟了片刻,依旧对他们说道:“兵贵先,不贵后。如今官兵形势皆胜于我,我之所以能够占据洛阳者,是因为我能够‘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罢了。”
“如今根据我听到的零零碎碎的消息,可以知道后金的兵在宣大已经撤退了。那么朝廷一定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的钱粮兵马,与官兵相比,无异于乞丐与龙王比宝也,不战自败。”
“最近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要想胜利,不能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要以先胜,以速胜。”
“所谓以速胜者,追之不及也,其余义军皆是此法。所谓以先胜者,识微知著,后人发先人至也。”
“自从击败总兵官曹文诏以后,我日夜忧虑,只恐官兵大军来袭。如今终于听闻官兵前来,我心中的石头才开始落地。”
“既然知道有京营前来,当知亦有其他精锐一时俱进。夫战之法吾尽知矣,不过分进合击罢了。数路大军向心而来,约定时间、地点,齐头并进,以求合力一击。”
“其破解之法甚易,千言万语不过‘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罢了。”
“我意已决,若是官兵攻打抱犊寨,则陈长梃诸人为正兵,我为奇兵。若是官兵伺机顺流而下攻打洛阳,则我为正兵,陈长梃为奇兵。”
“如今张三百麾下一千‘毛葫芦’和魏知友麾下五百‘毛葫芦’皆已经训练完毕,只是惜乎那一千‘毛葫芦’缺少铠甲防御。曹文诏麾下七百人,以家丁为骨干,勉强也可以一用。”
“如此再加上萧擒虎麾下诸将两千一百士卒,贺锦、贺一龙麾下一千骑兵及我亲卫,合计五千四百人,一并西征。”
“其余两千训练未完‘毛葫芦’皆托付与张公负责,我准备调来赵鲤子辅助你左右,率领我麾下一百亲卫,弹压异动之辈。那张都督、高一志和韩霖皆是大才,正合可以参与城防,以试深浅!”
张慎言和红娘子不由面面相觑。好半晌,那红娘子眼泪滴答嗲便下来了。
她用手抹了几下,越抹眼泪越多,干脆直接抽泣了起来。红娘子一边哭,一边指着张顺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我跟着你,为你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营中里里外外,哪一点做得不好?”
“甚至为了坚定士卒防御洛阳城之心,我还特意带着李香她们来到此地,以示必死之心。现如今你却做出这种行径来,难道我们这些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和一座城池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李三娘吗?”
将勇伐其志,将智伐其情,张顺万万没想到一向以端庄大方示人的红娘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套。
一时间不由神情愕然,手足无措,他连忙掏出手绢来,一边喊着“乖,别哭!”,一边给红娘子擦拭眼泪。
结果不曾想这不擦拭还好,才胡乱擦了三五下,手绢便被红娘子一把夺了去。
不待张顺反应过来,泪流满面的红娘子便抖落着手中的东西质问道:“这又是哪个骚蹄子的东西?我说怎么这么香!”
第147章在乎
你永远无法和不准备和你讲理的妻子讲清楚道理,张顺这个直男虽然不知道这个道理,好歹和红娘子相处久了,十分了解她的品性。
那手帕不是李香的,估计就是柳如是的。红娘子最近身体不适,张顺无人看管,就如同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整日和这主仆俩胡天黑地、翻云覆雨。别说拿错了帕子,就是衣服也时常有穿错之时。
本来这两人之前还有几分芥蒂,却因为整日坦荡相见,反倒芥蒂尽去,和睦如初了。
张顺虽然心中得意,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向红娘子炫耀一番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张顺心中倒是明白,连忙给张慎言使了个眼色,让他回避一下。
结果张慎言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哼哼,有本事你当着老夫的面,直接抱上去啊!
张顺脸皮何其厚也,见张慎言不吱声,便只当他不存在。
他伸手拉过来红娘子,把人一把抱住了,又把脸贴了过去,低声喊了一声“娘子”。
红娘子猝不及防,“呀”的一声,顿时身子一软,一张俏脸直到脖子都羞得通红。她连忙把头埋在张顺怀里,如同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张慎言更是差点瞎了眼睛,连忙掩面而走。他酿的,失算了,这厮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面皮!
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张慎言虽然不是道学先生,但是也没脸皮厚的站在旁边,看小辈卿卿我我。
见张慎言狼狈地跑远了,张顺才哈哈一笑收回了目光。红娘子偷偷瞥了一眼,见没了旁人,才把一双小粉锤挥舞的飞快,如同雨点一般打在张顺胸口。
她一边打,还一边抱怨道:“羞死人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这事儿不赖我,谁让这个老不羞非要看别人秀恩爱?”张顺哈哈一笑,捉住红娘子的双手笑道,“咱俩都老夫老妻了,怕什么?”
“什么老夫老妻了?连八抬大轿都没有,我算什么?”红娘子闻言不由把嘴巴一嘟,抱怨起来。
往日她以端庄面目示人,如今既然做了小女儿姿态,干脆破罐子破摔,矜持也不要了。
“呃……”红娘子这么一说,张顺顿时哑口无言。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腐败生活,可是很多思维习惯还停留在后世。
依照现代人的理解,妻妾成群就是夺取老婆,其实不然。古代虽然妻妾成群,其实实行的是“一妻多妾制”。
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老婆,其余小妾只能算是两脚充气娃娃。妻子不但具有对小妾生杀予夺的权力,甚至还具备剥夺小妾和妾生子的母子关系的权力。
比如若是立了红娘子做正室,那李三娘的孩子就不能喊李三娘娘了,只能喊“姨娘”了,到时候红娘子才是“十五”的亲娘。
只凭借这两点,张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立正妻的。
红娘子见张顺不吱声,不由神色一暗,连忙转开话题道:“我自跟你一来,一不图你名分,二不图你钱财,就想过一个安安生生的日子。”
“如今我都怀孕六七个月了,你就是不为我想想,也该为我们未出生的孩子想想吧?若是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怎么和孩子说啊!”
张顺闻言也不由眼中噙着泪,轻轻地把红娘子揽入怀中,低声说道:“你我相处日久,须知我一不在乎吃喝,二不在乎穿住,只要有了你们,天涯海角我也去得,非要做这劳什子作甚?”
张顺好容易酝酿了半天感情,结果话还没说完,红娘子“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笑骂道:“你还有脸说?喝水嫌水生,吃饭嫌下人手脚不干净。我的爷,你要不在乎,天下就没有能在乎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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