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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张顺如何聪明,却不像“紫金梁”等人那样,基本跑遍了整个山西,对该地地形甚为熟悉。不甚了解山西地形的张顺只得干巴巴夸了几句,“紫金梁”见众人没有异议,便下令收集物资,准备引兵北上,进攻辽州。
张顺回了营地,连忙将张慎言、徐子渊、李信喊来,参详“紫金梁”此番计略。
张慎言本地出身,对此地形势最为熟悉,闻言不由惊道:“山西局势大坏矣!这‘紫金梁’不过一个流寇头目,竟有如此水平,真是可敬可叹!”
张顺不解其意,连忙询问其故。张慎言便喊徐子渊画出山西草图了,让张顺一观。
张顺与那李信一看,皆大吃一惊。哪怕不懂军事之人,见了此图也深知“紫金梁”的厉害。
原来这辽州不在别处,正在古代所谓上党的北部。包含泽潞沁辽四州的上党之地,最北边便是辽州。其州治便是后世的左权县,因八路军将领左权在此抗击日军牺牲而命名,由此便知其地形险要。
不但其地地形险要,而且左临太原,右临顺德府和真定府。义军若能占据此地,则西可以取太原,以便联通吕梁山和太行山的义军,进而占据山西;东则可以攻占顺德、真定,北上威胁京师。
张顺前番战斗均是战阵对垒,以为自己已经掌握用兵之妙。如今见了“紫金梁”这番布置,不由叹为观止,自觉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其实这便是战术、战役和战略三者之间区别了。
张顺来自后世,深知明朝必定灭亡,清军必定难下,故而能高屋建瓴,从上至下不断探索应对之策,此乃战略范畴。此番内容对这个时代人来说,任凭你帝王将相,要想摸到其中脉搏却是难如登天。张顺占据穿越者先知先觉优势,对他来说反倒易如反掌。
而张顺训练士卒领兵布阵,以争一城一地得失,便是战术而已。与此时明朝而言,不过一总兵职责罢了。此策只要张顺不出现天不假年的情况,凭借后世良好的教育水准,只需假以时日,张顺便能摸索明白。
唯有这战役之法,若是没有专业军官教授,自己又不熟悉地形,最容易摸不着头脑。若是张顺无法掌握这战役之法,战术能力和战略能力脱节,恐怕他一生到老也只能做个总兵或者担任封疆大吏的幕僚而已。
如今“紫金梁”在张顺面前秀了一把指挥能力,反倒消减了张顺骄傲自大的心思。张顺从中觑得了战役之法,心中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顿时,张顺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的困意也消失了,精神也振奋了起来。
张顺拿着徐子渊画出来的草图,越是琢磨,越觉得妙不可言。这“紫金梁”先攻下垣曲,调动山西兵力南下;再北上突袭辽州,以之为根基,东面威胁北直隶,西面威胁太原,一举数得。
更厉害的是,经过“紫金梁”这番指挥,倒让张顺摸到了自己苦读《孙子兵法》的精妙。仅仅六千字的《孙子兵法》,张顺读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只是一味觉得很好,却不知在战争中如何运用。
如今心中有了战役的概念,才是一通百通。原来这《孙子兵法》教授的全是组织战役的方法,难怪张顺行军布阵的时候,一切计谋皆难以运用起来。
张顺这番明了了战争的另一种形式,心中高兴。他干脆做一个小学生,跟着“紫金梁”用心揣摩此人如何用兵,不复之前的傲气。
第177章张顺受土
徐子渊画出来的草图便令张顺对“紫金梁”的战役企图一目了然,使得张顺更加认识到地图的重要性。
趁着义军正在准备物资期间,张顺干脆派了一队骑兵保护着徐子渊考察垣曲地形山川,顺带制作一副垣曲县的地图出来。
过来两天,那徐子渊果然制作出来了一副简图,递与张顺。张顺一看,也不由扼腕长叹,原来这垣曲县地形却是最为理想的小型根据地。
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河,中间亳清河谷地适宜耕种,而县城地处三河拱卫高垣之上,更是易守难攻。距离县城不远,其北有南堡头,其西北有宁家坡,其西有寨里村,三地皆地势高耸,适合建立堡垒,拱卫县城。
正好以县城为中心,形成了山脉、堡垒两道坚固防线,尽扼进入垣曲的道路。
只可惜明廷势力强大,即使有如此优秀的地形,也不足以抵抗朝廷的围剿,张顺心中别提多郁闷了。
好在义军在垣曲收集了不少粮食物资,改善了张顺的心情。特别是粮食和百余斤铜器、数千斤食盐,更是让张顺心花怒放。
粮食大家分了,铜器其他人没太多用途,张顺作价买了。至于食盐,重量过大,又不太稀罕,其他人只取走少许。本待抛弃了,结果张顺得知以后,从义军手中要了下来。
张顺诈称回头派人藏于深山之中,慢慢发卖便是。还被“紫金梁”、邢红狼暗中讥讽为“守财奴”、“蚊子腿上劈精肉”等不一而足。
其实,张顺打算将这些食盐先行送入舜王坪山中,回头在慢慢运到圣王坪处,使捕捞白鱼的刘应贵,趁机腌制一批咸鱼出来,既有利于保存,又便于将来作军粮运输。
耽搁了几天,在“紫金梁”一再催促之下,义军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垣曲县城。
从垣曲县城往北返有三条路线。其一便是原路返回;其二则过了南堡头以后,往东直达济源;其三便是顺着亳清河往西北而去,绕道绛县、曲沃、翼城,再往东返回沁水、阳城。
“紫金梁”和邢红狼均觉得原路返回最为方便,也没有细细思量,便带着队伍沿西允河北上。
此处出发,并非早上赶早行动,结果到了历山镇以后,已经太阳偏西了,义军干脆便在历山镇住了下来。
虽然张顺费了不少口水,义军之中鱼目混杂,难免有宵小之辈,不太规矩,把历山百姓气的牙痒痒的,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还好张顺麾下,张顺约束得力,倒没出什么乱子。一切安排完毕,天色尚早,张顺便带着悟空、李信、张慎言、徐子渊等人还有四个小徒弟出来查看一番。
一来了解一下历山的风土人情,毕竟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窝边草”,也好将来有所往来;二来则是趁机查看地形,张顺自起兵以来,颇为迷恋用兵作战,这个比前世打《罗马全面战争》之类的游戏好玩多了。
只是“游戏”难度太大,不但具有战争迷雾,视野距离也很受限制。为了提高胜率,不至于这个不能存档的游戏提前gg,张顺不得不千方百计,了解和自己用兵有关的东西。
比如,各处的地形。张顺一边走,一边和麾下诸人商议着何处适合扎营,何处适合布阵,何处适合埋伏等等不一而足。
跟随张顺而来的这些人对用兵皆不是特别擅长,不由听得如痴如醉,感慨张顺战无不胜,不是没有缘由的。
张顺连忙客气道:“哪里,哪里……哎呦!”
张顺正在得意之时,不曾想乐极生悲,不知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砸中了脑袋。幸好飞来的物品也不甚大,倒是没有太大危险。
不过,这也惹恼了张顺,他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手中正抓着一块更大的土块,做投掷状。
那乞丐见到张顺望过来,立刻将手中的土块藏于身后,脸色颇为尴尬。
张顺哪里不知道,竟是这厮在投掷自己。自觉失了面皮,不由恼他无礼,想给他一番教训。
结果张顺这番才拉下脸色,那边手下四个小徒弟,立刻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欲将这乞丐格杀当场。
他这四个徒弟,皆是“八大王”义子,这“八大王”本就喜好杀戮,无理还要赖三分,更何况别人欺负到门前呢?
张慎言见此,连忙喝止了这四个孩童,走向前去呵斥这个破破烂烂的乞丐。结果这乞丐咿咿呀呀,又哭又笑,竟是一个傻子疯子。
张顺这时候也走了过去,喝道:“你这厮,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如何侮辱与我?”
结果这疯子也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直接把手中的土块递给张顺,说了句:“给你,给你!拿去吧,你全拿去吧!”
张顺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一块土坷垃,也不知该哭该笑。他见此人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便准备下令放过此人算了。
结果不成想,张慎言见此,居然对这乞丐拱了拱手,然后对张顺作揖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张顺闻言莫名其妙,问道:“亚父何意,这喜从何而来?这贺又从何而起?”
“这喜从土来,贺亦从土来!”张慎言笑道,“此地厉山镇乃是舜帝故乡,将军自承土德,今有人献土与将军,此非天与将军乎?”
“更何况明祖正是乞丐出身,坐拥其土二百余载,今献与将军,岂不是理所应当吗?”
张顺闻言不由大笑道:“亚父,你真是好心肠,好口才!此人不过一疯疯癫癫的乞丐而已,我如何能与他计较。犯不上为了一点龃龉,便要人性命。”
“如此便罢,既然亚父说了合当你献土与我,我权且收下此物吧!”
言毕,张顺便命李信找了块布料将这土块包了,保存起来。
此事本是一番玩笑,张顺与张慎言说过了,也就过了。不曾想世人愚昧,更何况此番言辞出自于正三品大员张慎言之口。
第178章“文曲星”
张顺哪里知道一句戏言,一不小心便传遍了义军全营上下。
第二天一大早,张顺怀抱中李三娘和竹儿还没睡醒,便被门外的呼喊声唤醒了。
没有办法,张顺只得强忍着困意,披着衣服起床。他前番差点失了性命,最近想要个儿子心思愈发不可收拾了,天天晚上为此没少折腾,倒是把李三娘和竹儿滋润的喜笑颜开起来。
这倒不是张顺本人重男轻女,他只是特别功利的想要一个继承人。哪怕日后他自己没于军中,好歹还有人能毫无争议的继位,以防止出现树倒猢狲散的情形。
张顺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看,来着不是别人,正是二当家“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等人。
张顺心中莫名其妙,口中却说道:“二当家何事亲自登门造访?竟令我诚惶诚恐!”
“你也会诚惶诚恐吗?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我等草民呢!”“紫金梁”笑道。
“啊?此话从何说起啊!”张顺惊讶道,“二当家与我有收留大恩,我未尝一日不想报答与二当家也!”
“哦?这怎么和我们听说的不一样啊?”“紫金梁”笑道,“我们听说‘擎天柱’在历山镇得了天命,受到了一个朱姓乞丐献土,得了三百单八载的江山!”
“啊?”张顺一脸懵逼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谣言?哪有此事!”
“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等人见张顺不似假装,也心中奇了怪,便问道:“这难道不是‘擎天柱’小兄弟你自己造的谣言?”
张顺闻言苦笑道:“冤杀我也!二当家,我昨日于镇中游玩,不曾想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竟然拿土块掷我,我非常生气,过去吓唬他一番。结果他递给我一个土块,我本来想顺手扔了,结果麾下的老人告诉我说,这叫‘献土受命’,不可轻弃。我便当作玩笑,留下了这个乞丐一条性命。”
“不曾想三人成虎,转眼间此事竟然传的面目全非,呜呼哀哉,冤枉我也!”
这“紫金梁”本来听了此番谣言,以为张顺又图谋自己等人的计划,故意传播谣言,伺机火并自己。现在看来,反倒是一场误会?
“紫金梁”见张顺说的有鼻子有眼,倒是信了三分,可是面子上挂不住,便追问道:“那老者何处,可否请来确认一番?”
张顺没有办法,之前他本来想寻个时机干脆和“紫金梁”等人分营而去,各奔东西便是。如今见“紫金梁”指挥作战,别有法门,想先跟着学习一番,才行好聚好散。
如今不是得罪“紫金梁”的时机,便只好派人将张慎言喊了过来,当面将之前之事说于“紫金梁”等人。
结果张慎言才在李信的引导下进了客厅,还不待言语,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有个人跪了下来。
张顺等人扭头一看,这跪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跟随“紫金梁”较久的“九条龙”。
原来这“九条龙”乃是泽州人士,也曾远远的望见过张慎言的风采。如今他这个平民百姓,猛然当面见到正三品朝廷大员,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
“紫金梁”、邢红狼见此奇怪地问道:“‘九条龙’你这是何意,此人便是虎狼,你也不能被吓成如此模样吧?”
“九条龙”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贼寇”了,不需要再害怕朝廷官员了。可是他又怕失了脸面,只好强行解释道:“此人虽非虎豹,亦当受我一拜。他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刚正不阿正三品大员张慎言张金铭是也!”
“此人乃是文曲星转世,铁面无私,专断不平之事。我听说时人称他道‘在州县为循吏,在台中为直谏,跻列卿为名臣’,这是包拯、海瑞一般的清官,我不拜他还能拜谁呢?”
“九条龙”这番话倒把张慎言恭维懵了,他纳闷的左看右看了半天,心想:这是谁呀?如此巧言恭维,不是善类!我为人虽然刚正,但是如何敢于包拯、海瑞相提并论呢?
张慎言没有反应过来,那“紫金梁”和邢红狼也有点发懵。义军之中莫说正三品朝廷大员,就是有了功名的生员都是罕见之人,这“擎天柱”何德何能不声不响的招募了当朝朝廷正三品大员?
“紫金梁”一拍大腿,心想:早知“擎天柱”麾下有如此人物,我何必眼巴巴的追着那张道浚递话?若是走了此人门路,恐怕我现在也是六七品的大官了。
想到此处,“紫金梁”更是对张顺高看三分。他心想:莫非传言非虚,此人真的受命于天,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献土”不成?
想到此处,那“紫金梁”也不能让“九条龙”专美于前,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张慎言拜道:“早知老大人在此,我王自用早受朝廷诏安矣!”
张慎言本来脸色尚好,一见那“紫金梁”跪了下来,一听那“紫金梁”口喊“老大人”,顿时黑了面皮。
“紫金梁”偷偷抬头一瞄,见此人脸色呈铁青色,不由暗暗吃惊。心想:我听闻那包拯铁面无私,面成铁青色。此人表面上看起来白净,竟颇有几分包待制的风范。
这时代倒也流行一些关于包拯的《陈州粜米》、《蝴蝶梦》之类的戏曲和《龙图公案》的断案集,所以义军之中也多有听闻。
那“紫金梁”见张慎言不愿多言,便只好小心翼翼的询问张顺与乞丐之事。
当时张慎言不过见那乞丐可怜,讽谏张顺一番而已,如今见人问起,也没当什么事儿,便如实说了。
“紫金梁”等人自讨个没趣儿,只得讪讪而退。待到“紫金梁”他们走出屋外以后,那二当家厉声对“邢红狼”和“九条龙”喝道:“你们速与我寻那乞丐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九条龙”与“邢红狼”不知这二当家何意,只得以令行事。结果找了半晌午,竟如何也找不到此人。此二人又找镇中百姓打听,均说不知。也不知这乞丐到底是不曾存在,还是误入此地。
这时候“邢红狼”与“九条龙”也知道了此事蹊跷,连忙赶回营地,一五一十回复了二当家“紫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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