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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圆心北侧正面设皇天上帝神牌位,第二层坛面的东西两侧分别为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神位前摆列着玉、帛,全牛、全羊及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
第三层南侧设祝案,身披祭服的章和帝立于正南方,身后的台阶下东西两侧,各式鼓钟依次就位,俱是极为精致珍贵的银制乐器,约摸有六十余件,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即便相隔甚远,庄严的乐声仍一下一下清晰地敲打在耳上。
萧齐等几位皇子整齐立于祭坛下首以西,除却初次参与春猎大典的萧恒兴致勃勃,眼珠子转个不停地观摩祭坛及周围的祭物外,其余三人皆例行公事般面容肃穆,垂首观礼。
今年十五的萧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更别提活了两世的萧绎了,久立而不得动弹,繁重的流程千篇一律,两人心中不耐至极。
不过前者身为大哥当有以身作则的自觉,而后者……身患面瘫,无法表达。
相较之下,太子爷萧景却是当真无丝毫不耐,垂下的眼眸中跳跃着异样的兴奋,为之后准备实施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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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祭天仪式持续约两个时辰,结束后众人回营帐休息。
是夜,章和帝于龙帐内设宴款待群臣,其余人分别于帐内用膳,士兵们则在营帐外筑起柴堆,围着篝火吃肉拼酒,好不热闹。
“阿绎,明日是你头一回亲身参与狩猎,如何,有信心吗?”萧齐将鸡腿夹到弟弟的碗中,随意问起明儿春猎的事。
饭桌上只有兄弟二人,又不在宫中,感觉少了些规矩拘束着,席间的话也便多了几句。
“嗯。”萧绎不轻不重应了一声,低头咬鸡腿上的肉。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大哥爱照顾人的习惯,简直根深蒂固。他初时因自己重生而来,总会自认为年龄颇大,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这般过分关照,并非反感,但总归心里别扭。
后来随着身体渐长,相处的时日久了,许是血浓于水,又或是慢慢适应了,这些感觉皆日益消减而去。
就如深深刻在脑海中过去一般,回想起仍旧历历在目,却遥远得恍若隔世,仿佛那不过是他的一场漫长的梦,而如今正经历的,才是他原本的人生。
“阿绎……?”
萧绎回神,抬头望向在他眼前挥手的萧齐,道:“方才走神了。大哥何事?”
“我说,不知母妃的病如何了,阿绎担心她吗?”
此次春猎前夕,云昭仪犯了热症,所以留在宫中养病,未有前来。
他默了默,淡淡别开视线,语气笃定:“母妃无碍,过几日便会康复。”
萧齐不知他的笃定从何而来,只当他自我安慰,便拍拍他的肩,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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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萧绎的笃定,并非无中生有。
上辈子云昭仪也在这年春猎的前夕犯病,病症相同,他挂心母妃的病情,便求父皇允了他留在宫中看顾,没有参加春猎。
后来经过太医悉心调理,不出三日,春猎的队伍还未归来,云昭仪便病愈了。
他为这虚惊一场松了口气,不料燕山却突然传来消息,萧齐在狩猎时意外坠马,摔折了右腿,且昏迷不醒,需即刻启程回宫医治。
情况凶险,大皇子被连夜送回,太医们轮番救治之后,终于脱离了危险。
不幸的是,他骨折的右腿伤势过重,虽竭力补救,最后只恢复了八成,正常行走不成问题,细看之下却能看出有几分跛脚。
当时未有细究其因,只道马匹受惊所致,此时想来,萧绎心生疑虑。
萧齐为了避免纷争,刻意隐藏自身才能,但实际上远比表现出来的水平出色,如此危急关头,他不可能顾忌旁的而不自救,会坠马,只能说明当时的情形连他也无法控制。
为何马匹无缘无故受惊至此?
萧绎不得不怀疑,有人起了歹心,欲下手害萧齐。
故此回他随大队奔赴燕山春猎,一是为化解萧齐之难,二是为寻出做手脚之人。
前者为他的主要目的,而后者……即便寻不出,他也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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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这么晚,你去哪儿了?”被点亮的烛火弄醒的萧恒揉着眼坐起来,望向衣冠齐整走进内帐的少年,皱眉含糊道。
萧景原本懒得理他,可一想到方才吩咐徐公公去准备的事,又压不住心头得意,愉悦地勾勾唇角:“自然是去干正事了。”
大半夜的,除了睡觉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正事可干?
萧恒打了个哈欠,困意再度来袭,重重倒回床榻翻身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绎宝宝终于长大了……一点。(呵呵呵
日更打卡第十一天……裸更的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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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日头渐高,外头熙熙攘攘,时有哒哒的马蹄声经过,士兵的笑闹声很是响亮。
狩猎马上便要开始,用过午膳后,换了身方便骑马的衣袍,兄弟二人一同到马场挑马。
说是挑马,其实只有萧绎需要挑,像萧齐这样已参加好几回春猎的人,一般会直接带自己的爱骑来。
可供挑选的马匹并不多,萧绎很快便牵着一匹马走出来,见大哥正摸着爱骑的马鬃,与它轻声说着话,它还偏过头蹭了蹭主人的脸,十分顺从。
他心下一动,牵着马走上前去,伸手轻抚它的脖子:“大哥的这匹马……腿力惊人,步速极快,是唤作越影?”
萧齐点头,看着爱骑的目光颇为自豪:“王驭八龙之骏,四名越影,逐日而行。它若跑得不快,如何当得上此名?”
“真羡慕大哥得此好马,此回狩猎的魁首当属大哥了。”萧绎道。
萧齐笑了:“你这话莫不是在恭维大哥?狩猎不比赛马,可不是马儿跑得快便能获胜的,关键还得靠箭术。说起来,你的箭术可比我好上不少。”
萧绎没应声,目光却一直在越影身上流连,连手里牵着的另一匹马不耐地扯了扯缰绳,也未把视线转过去。
他虽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但萧齐若看不出此番举动所为何意,便白当他大哥多年了,温和问道:“阿绎你……可是想骑越影去狩猎?”
萧绎闻言似是错愕,顿时转脸退了一步,低头望着手中的缰绳:“大哥误会了。”
误会?
这分明是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哪能是误会?
依规矩,皇子年满十二方可参与狩猎比试,他想,阿绎定是想在初次比试中拔得头筹,好争一把威风。
只是,马儿认主,虽然之前阿绎曾借越影练习骑术,但基本都是由他在一旁看着,越影表现得十分乖顺,狩猎却需分开行动,没有他在身侧,不知阿绎能否应付?
“阿绎,你先上马试试,若越影肯听你话,大哥便借予你骑这一回。”萧齐用手松松抚着它的脖子,示意萧绎过来。
萧绎站在原地,似是迟疑了片刻,才迈步上前:“大哥好意,我便一试。”说罢抬脚踩上马镫,一翻身便稳稳骑在马上。
越影在感受到有人骑上来时,前后交踏了几步,鼻孔喷着粗气,萧齐忙拍着它的脖子,轻声安抚:“越影,嘘,一会儿阿绎骑着你,你得听他的话,莫要胡来,乖。”
它跟随主人多年,略通人性,仿佛被主人消平了不安的情绪,只是高高甩了甩马尾,表达被主人以外之人所骑的不满。
萧齐拍拍它的脸,将马缰交给一脸淡定望着自己的二弟,让他驾马跑两圈。
不知是萧绎驭马有术,抑或是越影听了主人的话,瞧着一人一马倒是相处和谐,他微微放下心来,翻身跃上萧绎先前选的马儿,与他一齐前往出发狩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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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为期三日,每日未时起,至酉时前归营。
头一日比试的主角是二位皇子、世家子弟及年轻的武将,章和帝及其他大臣这些父辈级的人物便不凑后生的热闹了,与营区设酒宴,观摩战况。
萧绎与萧齐双双乘马而至,此地已有不少蓄势待发的等候者,平日有几分交情的笑着与两人打招呼。他点头回礼,余光却留意到立于章和帝身侧的萧景,神色复杂瞄了他们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做贼心虚?
未及深思,立于高台的小哨兵已燃起两旁的火把,手中高举的鲜红短旗迎风飘扬,众人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持弓,俱凝神注视同一方向。
忽而——
火焰一动,短旗一挥而下,几乎同时,长长的马鞭狠甩于马臀上,嘶鸣声,踢踏声,震天动地,沙土飞扬,十数道身影顷刻便隐没于山林之间。
比试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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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光愈盛,却透不过枝繁叶茂的遮天密林,萧绎手执缰绳,目光紧追一头花斑野鹿,两旁各有一人策马追赶,其中一人甚至已抽出羽箭,朝前方瞄准。
萧绎未动,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驾马,耳后猛然闪过一道利箭破风之声,他侧头一避,眼瞧着那箭直直刺入野鹿略过的树干上,不由得暗笑,身下的马儿跑得愈发快了。
方才射箭之人已落于后头,打算换向另寻目标,另一人却依旧紧随他身侧,似乎势要与他争夺前方拼命奔跑的野鹿。
萧绎眉心一动,眼见它逃窜的路线愈发深入,旁边的人又表露出目无一切的执着,继续追捕只会失了乐趣,便不欲再追,准备勒马回头。
岂料原本相离不过几寸的人突然一扯缰绳,连人带马大拐了半圈,毫无征兆横在他前头三米开外。
萧绎立时拽紧马缰刹住马头,越影被勒得长声嘶鸣,两只前蹄离地足有一米余高,他俯腰紧贴马背,堪堪稳住身子,却惊闻马后震响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声,似是小鞭炮爆炸之声,暗道不妙,即刻弃弓抱住马脖。
不出所料,越影为突如其来炸响脚边的声音受了大惊,前蹄落地瞬间便急速狂奔出去,马上人除了紧抓缰绳防止被它颠落外,别无他法。仅有十二岁的身躯过于轻盈,且手脚长度有限,只消一个晃神,便可能被抛离马背。
他尝试安抚越影,然它全然不理,只顾不要命般横冲直撞,不断跃过横亘山路中的障碍,而爆炸声便会再次响起,引来马儿又一轮加速。
头已极其靠近马背,略硬的鬃毛刮着脸庞,颠簸混乱之中,他终于发现令马儿接连受惊的罪魁祸首——
马鞍下方藏着一个开了小口的小袋,只要马儿的前半身仰起,小袋内便有形如蝌蚪的白色物体掉出,伴随有沙屑,一落地便发出爆鸣,与市井上孩童常玩的砂炮十分相像。
如此看来,此事必然是有心人设下的陷阱,上一世萧齐之所以坠马,恐怕便是由此而生。
临行前萧景异样的神情再次浮现,萧绎在心底冷笑。
李皇后为人阴险毒辣,其子能做出此等卑鄙之事,自然不足为怪,当真是尽得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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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
越影依旧未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山林重重逐渐光亮,一抬头豁然开朗,却见一方断头崖已是近在眼前。
若大哥在此,说不定能控制这发了疯的马儿,然现下是不可能了。
萧绎当机立断,暗自运功调息,于马蹄离崖边仅余半尺之时起身一跃,与失控坠落的越影分离,旋身落在崖头一角。
所幸,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方才夹紧马腹用力过猛,如今双足触地才发觉阵阵酸软。
险险站稳的萧绎垂眸望着身影渐小的马儿,心腔跳得跟擂鼓不相上下,喘了两口大气,正欲往后退,脚下竟突然小幅摇晃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