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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的纠结与厌烦是藏不住的。
河月也看出我心情烦躁,说道:
“要不要召集其他人商议一下?”
我叹了口气,语气惆怅地说道:
“怎么商量结果都不会变,去还是要去的。这涉及到站队问题,不去就等于上了王族的黑名单,这谁顶得住啊。问题是这封信写的太奇怪了,不告诉我其他领地都有谁去,也不告诉我以什么身份去。只说要我带一个侍卫赶赴王都……要不是这张信纸名贵的很,后面又盖了国王的印章,我还以为是诈骗信件呢。”
河月苦笑不语。
我问道:
“不对啊。那样的话那些正在打仗的领地怎么办啊。前天还是战火纷飞,第二天其中一方的老大突然被叫走了,这仗还怎么打?”
河月回答道:
“应该会尽可能避免那些还在作战的城主吧。不过战争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哪怕把信函发到他们手里,他们也可以拿战争当做理由,顺理成章地回绝掉。虽然我觉得没人愿意回绝就是了。”
我大为奇怪:
“为何,国王还会给他们发压岁钱不成?每个人给国王磕个头,然后就有红包领?”
河月靠在我的身旁,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放在桌面上的信,目光中多了几分热切。
她双手拢在袖子中,嘴角挂着笑容,说道:
“如果你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你也会动心的。虽然这次王都之行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但能从王族手中拿到这封信,说明在王族眼里,你是最适合继承领主身份的人。试想,如果这个人是某个领主钦定的世子,那么他需要通过这次抛头露面来宣告自己的身份,震慑那些图谋不轨的兄弟姐妹;而如果这个人不是世子,那么他更需要通过这件事来证明自己比世子要强,以此来提升士气、收拢民心。这封信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一把尚方宝剑,象征着权力与荣耀。”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利有弊吧。
对很多人来说,虽然这封莫名其妙的信让人心里难安,但能代表自己所在的领地去王都贺新年,还是一件很有排面的事情。不同于在云海那种随性的聚会,这种王族举办的活动有很强的政治意味在里面,能把握住的话,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他妈跟我利德有什么关系呢??
我跑一趟王都,我爹就能把我叫回云阳当世子吗?还是说云阳的民众一听我去了王都,就会跑到御西城来投效?
不可能的。
原因很简单,我已经不算是“云阳的城主”了。
跟着我的人,早就没了退路。拦在我前面的大山,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发生松动。云阳领主不待见我,还在凌云城的时候就默许我哥一次次地搞我,把我赶到御西城还嫌不够,直接把御西城从云阳的版图上移除,让北边的昭辰可以毫无顾虑地南下,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国王那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那狗国王临走还要挑拨离间坑我一把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这次去王都绝对比想象的要凶险很多。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大义与实力同样重要,拿到大义就能收拢民心。
但御西城不信那套。
民心在这儿,是因为御西城给他们实惠。收最低的税,给最好的福利,让他们根本舍不得走。而对外,御西城也不需要什么名分和大义,埋头发展、积蓄实力,然后有一天一路碾压过去就是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我的手在信纸上摩挲了几次,最终说道:
“回来我跟阿莱雅说一声,让她跟我去吧。还有小半个月,不过王都路远,要提前收拾行李了。”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吹了吹冷风。
头脑清醒下来之后,我对河月说道:
“我走之前,在城主府办个聚会吧。没法跟你们一同过年,就提前感受一下年味好了。临近年关,也该好好坐下来聊一聊,放松一下了。”
河月笑着回答说:
“我也早有此意。这笔钱还是要出的。”
“可以啊,铁公鸡拔毛了?”
“拔一毛而利一城,还是可以一试的。”
河月站起身,走到我旁边,并肩站着。
风吹起她的长袖的时候,河月问道:
“利德,你知道刚刚看到你的科学炼药法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河月压低声音说道:
“我在想,这样的成本,这样的生产方式,一旦普及,平民百姓也吃得起。”
她站在我身边,淡淡地说道:
“今年白衣卿相入王都,可世界上有多少该名列公卿的人还埋没在市井?武道更是如此,寻常人家的孩子再吃苦,如果不是天资过于卓越,哪里比得过那些药草里泡出来的富贵子弟。都说靠天材地宝容易堆出境界泡沫,可只要不是过于心急求成,有药物辅佐的人是必定要比没有药物辅佐的人成长快的。这对那些买不起丹药的平民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我看河月一脸凝重,就知道她对此事极为上心。
毕竟从小见惯了世态炎凉,他能产生这种“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不如说,河月的很多执政理念都来源于此。比如他严格控制士兵与民众的比例,对税收和劳役等较为宽松,常把民生作为优先考虑的东西,等等。
我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开口道:
“听上去很美好。但我一直认为,人与人的差距从出生起就有了,如果对此感到不公的话,就抱着必死的心往上爬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吗?富人家的孩子常常把自己的命看的过重,贫贱子弟往往可以真的拿命去拼,这点差距中未尝没有机会。但反过头来说,如果别人家的孩子又有钱又努力,确实会人明白什么是残酷。河月,我们是御西城的统治者、上位者、既得利益者,但我们不是英雄。”
我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
“可以怀着仁心对天下,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但从世界本身的角度来说,不需要所谓的英雄。我们给他们的,才是他们应得的。不给的,他们没权利要,我们也不必愧疚。”
河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轻声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