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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碎石将掌心划开一道道血痕后,她终于挪到了树林的边缘处。屏息凝神等待了片刻后,她找了个箭雨稀疏的空当,手臂和腰部同时一用力,整个人像猫一样弹跃了起来,以这副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扑向了树的后方。而她还刚稳住自己的身体,一偏头就看到祁云宴几乎是同时跃了过来,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那些黑衣人显然已察觉他们的意图,就在祁云宴的身后,竟有六支箭尾随而来,封死了他身周所有的方向。
避无可避,几乎是必死无疑。
语琪心头发紧,刚准备扑过去替他挡上一下,就看到拽着自己跑的那个暗卫反身跃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噗噗”几声,原本就要射中他的四支利箭没入了那暗卫的体内。这一切变故的发生都在瞬息之间,语琪刚反应过来,就看到天青色的衣袖在眼前翻动,下一秒,身周已被熟悉的冷香环绕。祁云宴的两只手都撑在她脖颈两侧的肩膀上方,卸去了大半撞击的力道,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前。
由于身高的差距,他的唇恰好贴上了她头顶的发。他稳住身体后想离远一些,但她的手却是几乎同时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孩子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丝也不肯松开。他倦怠地扯了扯唇角,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两下。
语琪刚想抬头看他,就感到掌心下一片黏腻的濡湿,怔了一怔之后,她慢慢地伸手过去,却触到冰冷的金属,心顿时往下一沉……就算有人替他挡了四箭,他终究还是中了一箭。
此刻情形不同往日,不但无大夫在侧,而且后有追兵,像他们这种体力本就不佳的人,受了箭伤基本上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她看看身后,箭雨已经停下,那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正往这里而来。
她心中有些焦急,下意识地看向祁云宴。
“抱歉,皇上……咳咳,臣已无计可施。”奇怪的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竟仍能笑得出来,一边咳一边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无力地撑在她耳旁,而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头顶,似乎连再抬一下手的气力也欠缺,唇角的浅笑却依然不变,“跑吧,皇上,咳咳……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
语琪看看他,并不打算采用这个建议,于是她又往周围看了看。这里的地势有些特别,离主道越远,地势越陡,树越稀疏,与此同时茂密的杂草和藤蔓却几乎把地面都遮得看不见了。与其说这是个山坡,不如说是个沟壑,而在这条宛如被刀劈出来的山沟最低处,淌着一条几人宽的小河,想来山上寺院平日用水都是仰仗着它。
她思索了片刻,决定冒一下险。反正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死在这些刺客手下。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重新将视线转回他脸上,现在首要问题是要先解决他后腰处的那支箭。这种箭上都带倒钩,用蛮力拔肯定会带出一块肉,极其容易大出血,所以在这种时候拔箭风险太大,并不明智,不如折断箭杆。这样一来,箭头若长期留在体内虽会有感染风险,但总好过在短时间内失血而死。
想到此处,她低声道,“忍一下,子慎。”说罢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一手绕过他的腰捏住那支箭固定,另一只手握住后面的箭身,猛地用力往下一折。
“咔”的一声,那长箭应声而断,只留下箭头和一小截箭杆还在他的体内。然而即使再注意,折箭时也难免扯动到了伤口。语琪只听到他在自己头顶闷哼了一声,下一秒身上就是一重,连忙抬手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还活着的那个暗卫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金疮药和一把匕首扔给她,“您快走!属下来断后。”
语琪看他一眼,低声道了句多谢,然后拖着陷入昏迷的祁云宴挪到陡坡边缘,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用力扭腰,带着他翻身往下滚去。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不写,笔头生涩,所以更起来格外地慢……不过不用担心,下一章这个故事就结束了,而新故事不用跟前面衔接而且写起来更有新鲜感,更起来肯定会快一些。
所以说……我这个废人还是没想好下个故事要写什么,精灵王那个梗隔了这么久也没写,对于我这个喜新厌旧的人而言已经毫无吸引力,所以准备再找个别的梗写。现在有几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但还没有确定。
你们知道我一向是个懒蛋,甚至连个选择都懒得做……老办法,下一章给你们几个选择,你们选啥我写啥。
第147章攻略督主男配完
祁云宴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真实到他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梦中,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刺杀,平安地回到了皇宫,但一切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随着圣宠益盛,他手中权势也越来越大,为了维持她的好感,他渐渐开始回应她的感情。
挪大的乾清宫中,她屏退一切宫人侍婢,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懒懒地唤他子慎。这两个字在她口中吐出来,格外得轻柔绵长,像是已在心中千回百转了无数次。
……
她是个好情人,在众人面前发乎情止乎礼,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跨过君臣之间的界线一步,表现得像是个再圣明不过的君主,而私底下却会在高烧不退时孩子似得握着他的手不松开,记得他的喜好偏恶与每个生辰,甚至在想提拔一个相貌稍好的年轻大臣时,都会期期艾艾地问他同不同意。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下意识地认为她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新鲜,久了就腻了,但春雨冬雪,一年复一年,朝上那为数众多的青年才俊们却从未让她的目光移开半刻。自古帝王多薄情,但她却长情得不可思议。
就算换了一颗顽石,也早该被感动,他唯有尽心尽力地辅佐她。
而她从未让他失望过,仅仅几年时间,她已成长为一个精通制衡之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那端坐在金銮宝殿上,面容威严而仁慈的模样,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骄傲,是吾家有女处长成的那种与有荣焉。
但是无论百官如何劝谏,她都一直未曾成婚。他不是没有想过劝她,终究仍是从未开口。谁都可以站在天下大义、江山社稷的制高点指责她的固执,只有他不行。
膝下无子从来都是帝王大忌,这个隐患最终酿成了大祸。
大雪封山,蛮族入侵。几个隐忍多年的将军以不出战为要挟,逼她立刻下令处死他,择选一个豪族公子即日成亲。
几乎就是唐玄宗与杨玉环马嵬坡之变的翻版,但她不是唐玄宗,他更不是杨玉环。杨玉环只能束手就擒,但他手中势力甚至足以发动一次宫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将妥协,而堤防着他的叛变之时,她回了乾清宫,他沉默地跟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眸挽袖,倒了两杯酒。
不知为何,他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长夜,她曾偏过头看着他,轻声道过一句话:
一杯合卺,许君三生。恩爱不移,至死不弃。
后来,她罢了那几个将军的军权,自己率领大军御驾出征。
几个月后,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他们打了一场极为漂亮的胜仗,而她却在战场上中了流箭,伤及心脉,回到宫内时已时日无多。
他半跪在床榻前时,只知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各种情绪在胸口翻江倒海,最终只剩下一个想法:她就要死了……这都是他害得。他深深将脸埋入她冰凉的掌心,她却看着他微微笑,声音温柔且宽容,洒脱之中微带怅然,“子慎,你其实从不曾爱过我对么?”
他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她。她的表情不是开玩笑。她知道……她莫非一直都知道?!
“恩爱不疑,至死不弃。”她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就算我们做不到前者,至少我做到了后者。”
她再没有睁开眼睛。
按照她的遗旨,瑞安公主继承了皇位,继位的条件只有一个:司礼监掌印与东厂督主的位置不允更人……这大概是大裕王朝最为荒唐的一道遗旨。
在那个梦的结尾,他一直坐在司礼监掌印和东厂督主的位置上,新任女皇和她的夫君对他虽遵从了遗旨却仍是对他百般戒备……但他已不在乎了。
那个人死后,他才发现这个华美的皇宫竟是如此冰冷空旷,不带一丝一毫的暖意。
再也不会有人在病痛之时只要握着他的手就能感到满足,不会有人那样清晰地记得他的喜好与生辰,子慎这两个字,也永不会再被人用那样熟稔温柔的语气叫出口——他甚至可以让任何一个朝廷命宫对自己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祁掌印,但是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叫他子慎的人。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从失去之后学会的珍惜,自永别之后开始的思念,都已是太晚,一切都已来不及改变。
只有在看向紫禁城外广阔的天地时,他才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温暖。那是她曾用心守护的万里河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这样用双目注视着这个王朝,连带她没能来得及看到的那一份一起看着,看着它一步一步走向强大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