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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地去看删除日期,是在去年的十月份,也就是他们刚开始交往不久的时候。
这样推论下去,周远安应该早在那之前就已经看过这些视频了……会是跟她一起合租的时候吗?
他搬进来后住的是她的房间,或许正是在那段时间里无意发现了u盘。
六月的天气已经逐渐进入酷暑,窗外蝉声此起彼伏,莫晗的背后却克制不住地出了一片冷汗。
空寂的夜色铺天盖地地袭来,挟着孤独与恐惧,她的视线在这片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就连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不知保持这个僵直的姿势坐了多久,莫晗机械化地操控着右手,删掉文件夹,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心里关了一只恣睢的野兽,它眼神冰冷,浑身散发出嫉恨和诡谲,试图驱逐离间她。
莫晗中了梦魇般心神不定,可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还是努力压制住它。
她告诉自己别去猜测周远安拷走这些视频时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只用知道他最后把它们都删掉就行了。
有些事情刨根问底对她未必好,糊涂一些,皆大欢喜。
她要学会隐忍,学会相信他,学会收敛自己的坏脾气。
经历过上一次的大波大折,他们刚和好不久,关系正处在摇摇欲坠的位置,若再有一丝风吹草动,只怕逃不过支离破碎的结局。
莫晗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保护好这段容易受创的感情,不要再制造任何事端。
他们都很忙,爱本是一种美好的东西,何必成为彼此的累赘。
有朝一日,就算周远安拿枪指着她,她也会说服自己里面没有子弹。哪怕牺牲自己,不要再辜负他。
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和付出,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
出发去北京的前一天下午,莫晗早早就收拾好行李和乐器,在家中严阵以待。
临睡前,她仍觉得不安心,又给王林打了个电话,叮嘱他定好明早的闹钟。
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王林竟然迟迟不接电话。
莫晗以为他在忙,没多想,可隔了半小时后再打一次,还是没人接听。
她不由担心,这家伙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
莫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酝酿不出睡意。
正神游之际,突然被一阵聒噪的铃声拉扯回来。
她赶忙拿起手机,看到是王林打的,不容迟疑地接听。
她没来得及发问,王林那边半嘶叫半哀嚎地说:“莫爷啊!我进医院了!”
莫晗一怔,“怎么回事?”
王林倒吸了几口凉气,诉苦道:“我上次不是揭发了一个酒店用地沟油吗?新闻报导出去后那个酒店倒闭了,他们找人报复我,个个操家伙来的,我一个人干不过啊!”
莫晗心里一紧,忙问:“那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当然受伤了啊!……哎哟喂!轻点轻点!”那边似乎在上药,王林痛叫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胳膊骨折了,脸也肿了。靠,这群人真他妈没人性!尽冲着脸打!”
莫晗摇摇头,有些无语,“让你见义勇为,结果吃亏的还是自己吧?”
她思考了很久,抉择道:“那我明天自己去北京,你在医院好好休息吧。”
王林说:“可你那歌不能缺吉他啊,我得跟你一起去!”
莫晗一针见血:“你手都断了还怎么弹?”
“……”王林被噎住,过了几秒唉声叹气道:“莫爷,我实在太对不住你了。唉,丢脸啊,拖你后腿了。”
“没事,去掉吉他的部分就可以了。”莫晗轻声宽慰,“出了这意外也不能怪你。”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破晓,莫晗早早动身,带上吉他和几件衣服就轻装上路。
到达火车站时仍是早上八点,大厅里人稀稀落落,安静得针落有声,似乎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长长的站台笔直地延伸向天际,一抹曙光从尽头射来,默默地守候着列车的进站。
这个时候空气是最新鲜的,莫晗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入肺,又带着几分怅然悠悠地呼出去。
她再次孑然一身踏上遥远的旅程,并没有太大意外。
删掉王林吉他solo和rap的部分,这首歌的现场效果必定会大打折扣,不过她本来就是被淘汰的命,也无可厚非了。
唯一对不起的是对她抱以厚望的粉丝们。
没多久,远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连脚下的地面也引起共鸣般微微震动,不可忽视。
满载旅客的列车由远至近缓缓减速,停靠在桐关站。
莫晗来得早,排在五号站台的队伍前面,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婆婆牵着孙儿朝这边走来,她微微侧身,让他们先上车。
也不知怎么的,因为这个契机,后面的人紧接着一个劲地往前挤,没给莫晗任何插空的机会。
莫晗撇撇嘴,无奈地被挤到了队伍旁边。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上了车,她是最后一个。
脚步刚迈出去一半,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莫晗。”
她回过头,只见十米外的地方,李越海踏着一地白灼的阳光朝她走来。
他背着把吉他,步伐是一贯的散漫,眼光却干练锐利,直戳人心。
走到跟前时,他清晰开口:“我陪你去。”
☆、53|第53章
李越海的出现对莫晗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到达北京后,他们将行李放置在事先预定好的宾馆,饭也顾不上吃,当务之急是租个练歌房,抓紧时间排练。
当天晚上他们在演播厅进行彩排,第二天早上才是真正的比赛录制,准备时间还算充裕。
出乎莫晗的意料,李越海对这首歌的熟练程度比王林更高,他们俩配合默契,一气呵成,惊艳全场。
这一天从早到晚忙得没有停下来过,从电视台回宾馆的路上,两人终于有喘一口气的功夫。
莫晗吹着清徐的晚风,忍不住笑了笑,张开双臂感受风向的微妙变化,“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今晚真的要唱独角戏了。”
李越海说:“王林今天早上才给我打电话,我差点没赶上车。”
怪不得他今天连发胶都没来得及抹,莫晗忍俊不禁:“无论怎么样,谢谢你。”
李越海不太习惯这么客气的莫晗,一时没有接话。
莫晗接着问:“你是不是私底下练过这首歌?怎么这么熟?”
李越海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是说没时间么?”莫晗好奇道。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李越海轻轻叹了口气,“也算是纪念我这几年摇滚热血的青春,以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莫晗闻言侧过头,细细地打量这个记忆中的阳光大男孩。
以前他换过无数个前卫的发型,现在却铲了最普通的平头,眼角那道凌厉的疤也淡化了不少。
也许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从放纵蜕变到成熟,从急于求成到清风自来。这其中的巨大转折,只有自己知晓。
莫晗已经不记得自己十七岁时为什么会对李越海喜欢得死去活来的。
当初一点芝麻绿豆的小矛盾可以被她的敏感放大成不可原谅,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不值一提。
多少往事消散在风雨里,一壶浊酒喜相逢,冰释前嫌也不过是付诸一笑的事。
也许是时间磨平了她的棱角,也许是她的重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去,对其他人便连埋怨都显得多余。
莫晗一直觉得被她喜欢上的人挺倒霉的,她的宽容留给了别人,多疑和焦虑却只针对那个人。
晚上莫晗请李越海吃了夜宵,他们睡得比较早,为了比赛时能有个好状态。
第二天早晨,莫晗起床后买好豆浆包子,去李越海房间前敲门。
他们约好八点半前出发,可她按了半天门铃却没得到回应。隔着一扇门,屋里隐隐传来女人愤怒到极致时尖锐的争吵声。
莫晗不明状况地等了一会儿,房门突然被打开,李越海快步从里面走出来,带起一阵疾风。
一个陶瓷花瓶毫无预兆地朝门口砸过来,莫晗险些中招,身手敏捷地躲开,花瓶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紧跟在李越海身后走出来的是林朵儿,她姣好的五官因为怒气扭曲得面目全非,“李越海,我说话你听到没有?现在立刻跟我回桐关!”
李越海眉宇间微微皱起几道褶皱,那是他典型的不耐烦时的表现,“你先回去,我下午就到。”
林朵儿竖眉瞪眼:“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你让我一个人接待朋友,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李越海冷言冷语:“你一个人呆半天会死吗?”
“我不管,你现在就跟我走!”
她手一横,冷飕飕地指向莫晗,“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跟她见面,现在你要明目张胆地毁约是吗?!”
“我说了我有正事。”
“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林朵儿极为不屑,“你交的那些朋友个个都是不入流的社会败类!疯疯癫癫、不务正业!”
“趁早放弃你那所谓的摇滚吧,纯粹是浪费时间!”
李越海被她的无理取闹折腾得彻底失去耐心,他置之不理,牵上莫晗的手径直往前走。
林朵儿因他敷衍的态度大受刺激,冲着两人的背影声嘶力竭地怒吼:“李越海!你给我回来!”
“……”
“今天你不跟我走,我保证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
林朵儿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用力丢出去,“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吧!”
坐在去往电视台的出租车上,李越海掩饰不住满脸疲态,用手揉了揉眉心,以此缓解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