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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很忙。”宋矜解释了一句,又看向宋闵,轻声道,“我有闵郎陪着,也一样可以看。”
谢敛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宋闵。
随即自然而然地落在宋闵身侧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似乎有些羞怯,一直不敢看谢敛。察觉到谢敛的目光,才终于微微抬起脸,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谢敛意味不明道:“旁人陪着你?”
他又说:“我不算忙。”
“谢大人……谢大人不是忙着新政吗?”那少年一开口,便是略带沙哑的变声期嗓音,微微握着拳,“我听闻,谢大人的新政已经在很多地方推行下去了。”
谢敛迅速看他一眼。
抛却掉略显成熟的穿着,对方似乎……才十来岁。
宋矜觉得谢敛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然而她又说不出哪里古怪。见谢敛迟迟没有回答,微微一笑,只说:“听郎君说,是这样的。”
谢敛道:“新政已经颁布,各地正在往下实施。”
他眉间微微折起,话里有些不耐烦。
新政这样设计朝政的事情,有的是人向他打听,都是为了从中获利,谢敛一贯是不乐意回答的。
“我读过新政的条例,还有书院里老师做的分析文章……”少年双目闪闪发亮,几乎是炽热地盯着谢敛,“谢大人,我非常非常的崇拜您!”
宋闵轻咳一声。
宋矜忍俊不禁地微笑。
谢敛:“……”
“听说谢先生提出新政时,也才廿一岁。”少年打量着谢敛,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却毫无经世致用的法子,实在是太佩服谢大人了。晚辈还想知道,谢大人早在读书时,是不是就开始思考新政的一些条例……”
说到这里,宋矜也抬眼朝着谢敛看过去。
她也有点好奇。
说实话,新政她也看过。有些稍微了解的细节,自己也在心中推敲过,发现新政的许多地方非常实用。
如果过,提出这些的人心中若没有千百次的推演,没有实地考察过,或者是没有真正当过官吏,几乎是没有办法提出这么多成熟的条例的。
这么说来,只外任实干过三年的谢敛。
即便是想出新政的雏形,都已经足够被称作是天纵之才。
谢敛目光微沉,只道:“新政的主体,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少年为之一愣,越发好奇起来。他几乎是抑制住自己的兴奋,才字字问道:“谢大人,那是谁与你一起想出来的?朋友?老师?家人?”
第110章临高台四
“……”
谢敛看她一眼,才道:“是我的三位师长敲定的雏形。”
宋矜也有些意外。
她略一思索,心想恐怕是与秦既白有关。
但早在多年前,秦既白便被牵扯进一桩贪墨案,如今已经算是身败名裂了。
可见,在朝中是最起伏不定的事。
“原来如此。”少年像是长舒一口气,笑着对谢敛做了个揖,“我日后定然向着谢大人学习,能够中举出仕,为天下做这样的变革。”
谢敛倒是意态淡淡。
他看着少年,只应了声好,连鼓励对方也不曾。
倒是宋闵看不过去了,悄悄扯一扯少年的衣角,暗示对方早点告辞。少年拽一拽宋闵,又做了个揖,“我与三郎先去书坊买书,宋家姐姐若是等不及,不如先去与谢先生一起猜灯谜吧。”
宋闵不情不愿地被少年拉走了。
宋矜立在窗前。
身后彩绶飘飘,灯楼辉煌。
“我方才来时,瞧见猜中了灯谜可以送彩灯。”谢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略又移开,“有简单的兔子灯,还有繁复的螃蟹灯和鱼灯,要去看看么?”
宋矜总觉得谢敛方才怪怪的。
但她确实也瞧见了漂亮的螃蟹灯,但又不擅长猜字谜。
“劳烦先生了。”
宋矜朝着他走过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仍被谢敛握着,难怪方才那少年一直要拉着宋闵走,不觉有些脸红。
谢敛仍牵着她。
他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
因为手指有些冷,这样牵着,有些刺刺的痒。
远处还有人,虽然已经离得很远了。但因为谢敛在的缘故,旁人总若有似无地偷偷觑过来,宋矜有些不自在。
兴许这些人也在猜测,两人什么时候和离。
想到这里,宋矜不由蹙眉。
她确实该和谢敛提这件事了。
但她不知道怎么说。
风吹得帘幕卷起,宋矜心事重重地顺着台阶往下。楼外灯火辉煌,汴京城中人声鼎沸。
谢敛的目光落在她含着愁绪的眉间。
又不动声色收回。
市井间的传言并非没有依据。何况,他也很清楚宋矜是什么样的人,她能够为她的父兄,嫁给他这样一个恶名昭著的人。
如今回到京都。
他应当履行诺约,为她的父兄洗清罪名,再和她和离。
但他后悔了。
“陛下亲自在德晖楼前观灯,应当也邀请了先生。”宋矜忽然朝着他看过来,微微一笑,“先生最近怎么了,升了迁,怎么反倒和陛下疏远了?”
满城灯火如昼。
女郎穿着流云纹白绫袄、折枝海棠庭芜绿百迭裙,乌黑的发髻低低挽着,插着杂宝颤枝钗,明媚善眯。
谢敛瞧着她,微微一怔。
他避开她的问题,只说道:“陈留的事方毕,我回京想起一件事,”谢敛顿了顿,方道,“岳父的案子。”
宋矜脱口而出,“先不查了。”
谢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宋敬衍的案子其实必须查,此时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若不趁此调查下去,日后即便是翻案也没有人知道。
但宋矜必然不想查。
谢敛:“我准备找人调查,我亲自盯着。”
宋矜:“不可。我和家里人商量过,父亲的案子暂时不查,等到日后再说。”
“沅娘。”街道人太多,谢敛没法抬高音量,只瞧着她,“这件事你听我的,我不会让人趁机生事。”
但宋矜一贯固执。
她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说道:“无论是谁,我都暂时不查。”
谢敛微微皱眉。
他很笃定,若是继续争论下去,话题迟早要落到和离上。他目光落在宋矜身上,又移开,不动声色。
谢敛:“要哪只灯笼?”
闻言,宋矜朝着灯笼看过去。方才逛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家的灯笼最精巧,但灯谜是最难的。
宋矜不擅长猜字谜。
宋闵年纪小,也不太会。
“螃蟹的。”宋矜收了和谢敛对峙的心思,眼都不眨地瞧着漂亮的螃蟹灯,“鱼灯也喜欢。”
谢敛这么会读书,猜几个灯谜应当不在话下。
宋矜忍不住想。
青年摘下灯谜牌子,跟着接引的小二一路往里猜。起先猜得非常慢,额头甚至渗出薄薄的汗,看起来实在不太擅长。
不过还好,他虽然思考的时间久,却没有对错的。谢敛也没有放弃,只是对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宋矜被他牵着,不觉间便走到人群最少的位置。
其余人纷纷朝着两人看来。
越是往前,字谜就越是难。走到这里,身边已经没有了旁人,但谢敛已经是不需思索,顷刻间便能对出答案。
“郎君好才学,这么会儿就全都对出来了。”这会儿店老板也被惊动了,属实没料到有人真的能全部对上,带着笑意说,“最大的彩头是定制的琉璃走马灯,但需要制作几个月,郎君和娘子留个名字,等一等如何?”
谢敛搁下最后一张灯谜。
他道:“能换吗?”
这家灯坊在汴京城中早有盛名,定制的琉璃走马灯每年都会进贡入宫,有价无市。
按道理,没有人会调换这个名额。
“可以。”短暂的愣怔过后,店主立刻说,“但店里其余的灯笼,都比琉璃走马灯便宜,只要郎君乐意,都可以换。”
谢敛看向宋矜说的两盏灯,说要那两只。
店主高兴得嘴都咧天上去了,二话不说便将两个灯笼给了谢敛,生怕对方后悔似的。
谢敛将灯笼递给宋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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