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昂贵的菌子

chihosaito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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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妮有些神经质,她有个丈夫,宠她爱她的乔乔。

    乔乔是个老实人,一板一眼的生活,工程师的生活,不错,收入,福利还有性格,主要,他可以容忍像妮妮这样一个神经质的女人。

    就是那样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阴天的黄昏,也许就该是那般美丽,当然,那只是对于妮妮来说,与其他人却似乎毫无关连。消失七年的浩苇突然找到妮妮,他连给了她三遍传呼。当时妮妮正蜷缩在沙发里神游太空,望着窗外零星小雨,想象着自己是个没落的某国公主,正失魂落魄的带着贴身丫鬟,向某家农舍乞求投宿。刚敲了敲门,门开了,是个慈祥的老妇,微笑着问着来意。呼机,嘀——嘀——嘀地响了几遍,妮妮紧皱着眉,似乎不愿醒来,继续在编织着她的故事。丫鬟轻声地说明来意,并请求可否投宿一晚,老妇微笑着把她们引进门来,并热情地端出一碗米汤,公主咽了一下口水,道了声谢,便开始享用起美食。嘀——嘀——嘀,呼机又一次大叫。妮妮不禁有些恼怒了,终于,她忍住了,继续开始她的幻想。公主嘀——嘀——嘀,呼机再一次不死心地叫了起来。妮妮发疯似的大叫了一声,跳起来,扑向她的呼机,前一个呼机的命运是摔下了楼,死无全尸,这个呼机的命运似乎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很幸运的,它没有遭受到同样的厄运,似乎今天,妮妮的心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她拨通电话,只喂了一声,那边就说话了,他说:“是妮妮吗?我是浩苇。”

    七年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周围的人都发生了理所当然的变化,大家都在忙,没人愿意回想起以前的种种种种。现在,浩苇像一支悠扬的口哨穿过七年的时光唤醒了妮妮,使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还愿意让她分享点什么。

    浩苇现身了,他说“我是浩苇。”声音之平常,就像昨天他还搂着她的腰在学校的护城河边走来走去。“真的是你?你在哪儿?”妮妮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在南京,你有空吗?”妮妮说有。

    那是一家名叫第五季的咖啡店。她喜欢这里,这里安静而深沉,放一些缓缓的叫人迷恋的萨克司音乐,每次她向乔乔提议到这里来喝咖啡,乔乔总会说,这里又黑又暗,咖啡又贵得吓人,我给你回家煮咖啡去,好不?

    现在和她坐在这里品咖啡却是另一个男人。毫无疑问,他是浪漫而英俊的,要不当年的初恋,怎么会是他?他这个历史系有名的才子,这个坏孩子,他有变化吗?他坐在妮妮的对面,手还是手,脚还是脚,只是内部的零件她不太拿得稳。他们彼此有轻微的陌生,也许是很重的陌生,假如今天的他们还有完整的心脏的话,那两颗曾靠在一起的心,会否穿过沙漠一般的空间,像两只相向而飞的飞虫,有一番激烈的碰撞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念头是危险而又充满刺激的。浩苇显现出一丝的不耐烦,这个女人,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有时不时神游太空的毛病。他危险的笑笑“能不能找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这里很安静啊?”

    “我的意思是找一个房间。”

    妮妮马上紧张:“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他笑。

    “我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他耐心的凝视:“我知道,你想跟我做。”

    “明明是你!”

    “也是你。”

    “胡说,放屁。”

    “别急别急。”他站起来,把她也拉起来,温柔地搂住她的肩“我们干嘛不去你那儿?”

    妮妮明白他的心思,跨进一个女人房间的大门,如同一只兴风作浪的手顺利穿过了女人身上的外套,里面的事情就暧昧了,就阴暗而诗意了,该发生什么便由不得谁。何况这个男人这个女人多年前有过一段似是而非的恋情。

    妮妮有些瑟缩了,她想到了乔乔。于是,她几乎惊跳起来,疯了一样的摔开浩苇的手,说了声我有空再找你,便躲路而逃。

    第二天,妮妮去杂志社拿稿费,写了好几期的专栏,积累起来,居然有三千多块,这天她心情奇好,于是乎,突发奇想请乔乔共进午餐,吃野生菌火锅。也许是昨天的事,让她有些惭愧。

    乔乔没吃过野生菌火锅,拿着菜单,先对左边那排怪头怪脑的名称表示忙然,又对右边那溜高昂的价格表示吃惊。等到开吃的时候,他又吃得不顾一切。妮妮有些厌恶:“乔乔你吃慢点儿吧,这么贵的火锅,你总不能20分钟吃完吧?你跟我说说话吧。”

    “妮妮,我爱你,我恨自己。”

    妮妮的心开始痉挛起来,直觉乔乔发觉了一些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大口地对付着眼前的菌子,狠狠地把它们嚼得粉碎。末了,他给妮妮夹了一朵菌子,一朵昂贵的菌子。

    呼机响了起来,是浩苇,妮妮把呼机按住,没有告诉乔乔呼她者何人,但她总得回电话,便佯装自然地走向电话机。

    回来后,妮妮老实地向乔乔交代。第一,是浩苇打来的。第二,她要去见他。说完,她转身要走出去。乔乔叫了妮妮一声,她回过头来看他,他说,你的腮,右腮上有点脏,擦擦。

    浩苇开了门就转身折回屋里,低头摆弄着他的手机,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的机子出了什么毛病,将键按出各种各样烦躁的声音,弄得妮妮有些紧张。很久,他才说,你坐吧。这时,屋里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穿着过大的男式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开着,里面一片雪白。女人毫无表情地看了妮妮一眼,又毫无表情地走进卫生间,浩苇还在摆弄着他的手机。妮妮想:好吧,很好。

    手机问题总算告一段落,浩苇低低的诅咒了一句,把他的破手机往沙发上一摔。“好了。”他捧起妮妮的脸“晚上我就要飞走了,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女人懒散的从卫生间里出来,妮妮的目光聚集到了那个女人身上。“别管她!”浩苇愤愤地说。

    “你昨晚和她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重要吗?”

    这个问题重要吗?这是个什么问题?浩苇的口气和他的脑浆一样的令妮妮陌生。他的生活和她的生活完全是两码事,两码事!她有些厌烦这样的话题。

    “妮妮,想不想跟我走,或者想跟我做,两者你可以选一样。”

    “两样我都不选。”她用力的推开他。

    女人翘着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着烟,看着这场免费的好戏,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妮妮死盯着她。浩苇扳过她的头:“别管她,她一钱不值。”

    妮妮有些呼吸困难,这是怎样一个噩梦?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他,也许他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重重地撞在冰箱上。

    妮妮忧伤地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冲出去。

    跑到楼下,她就吐了。闷了这么久,她是第一次吐了出来。在呕吐物中,她发现一朵昂贵的菌子,已被消化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