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闲

春水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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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日忙于俗务,无暇他顾,更不能提笔成文。即便行路之时,耳闻目视,心有感悟,也不能安坐下来,记录碎思琐忆。这真的是一种难言的遗憾。

    记得去年,每日必作随笔,或只字片语,或挥洒千言,将每日生活点滴悉数诉于笔端。仿佛一只摄像机,取日常生活之全角或半角,待他日再回头来看时,旧日时光历历在目,便觉心有所依。然而,今天的我,忽然就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前日,累极,便发感叹:“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只蚂蚁。我忙碌着/画八小时的圆”记得少年时常常蹲下身来,看蚂蚁的匆忙。也许,它们的匆忙只是一种习惯,或说本能。那种忙碌,是茫然无知的。再回头细想自己,一旦没有追求,没有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只单纯为了忙碌而忙碌,便真的是一只蚂蚁了。

    人活着,物质基础是一种必需。“我们都是蚂蚁,为一粒粮食活着”当生命仅仅是为了机体的存活而存在,生命,是否真的具有意义呢?然而,这个“意义”又是在社会体系和人的思维体系当中才存在的——生命本身,它的存在就是一种最高的定义和法则。既然如此,那么,何必因“存在的意义”而去介怀和不安呢?

    但归根结底,还是觉得,人不能像蚂蚁一样,为了一粒粮食活着,虽然在很多情况下不得不那样去做。巴金说:“人不单是靠吃米活着”除了物质之外,我们还需要什么呢?那就是精神了。精神的涵盖很广博,你不可能完全获得。甚至,你除了为一粒粮食奔波,根本就没有空闲去汲取精神上的养分,从而忍受干渴。这时,你最大的渴望是什么呢?应该就是“闲”了。

    汉语词典释义之一:闲,没有事情;没有活动;有空(跟忙相对)。这是一种可怕的刻板的解释。在我看来“闲”应是一种在充分保证时间的前提下,获得的一种精神上的淡泊、安宁,是一种愉悦的享受,是一种缓慢的节奏感和生活状态。

    我渴望“闲”想要过闲适的生活。然而,我的这种想法也是可怕的——在物质时代,每个人,甚至每个生命个体都在为了一粒粮食奔波,谁又能不劳而获呢?相对于寄生法则下的生命群落,人,还是要受控于“八小时”的。如此“闲”的精神愉悦是否就不可获得了呢?

    唐李涉登山——题鹤林寺僧舍云:“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庄子云“其生若浮”人生漂浮无定,如无根浮萍,不受自身之力所控,故谓之“浮生”之于我,忙碌终日,却不知所忙何事,所忙为何?这无疑于“终日昏醉”而偶然醒悟,下决心要去寻出个“闲”来,岂不是“忽闻春尽强登山”?如果恰巧逢上个机缘,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来,浮生半日闲是一种理想的境界了,并非唾手可得,俯拾皆是的。它同样需要机缘巧合。这怎能不令人心生忧郁,叹惋不已?

    也在前日,浑浑噩噩一整天,困于办公室内,不见天光,不察日影,直到晚九点,方得脱身。本应乘公交车回家,却莫名地不受己控,信步行去。恰巧逢上街边地摊饮食排档,冒着被城管“镇压”的危险,趁着夜色开张。心下大喜。我是极喜夏夜路边摊的,吹着晚风,喝一口冰凉的啤酒,观察过往的行行色色的人。只是这环境,既能置身于喧嚣之中,不会生出离世之孤单;又能置身事外,返观自身。也即身居闹市,不为所动,得一种大隐的自在。

    说那么多大道理,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怕孤单。

    夏夜九点钟的街头,像一个肥胖女人的肚皮,一下子松弛下来。这种嘈杂包裹着的安闲宁静,是不可多得的。小小地抿一口泛着洁白泡沫的啤酒,吃一串带着焦糊味的羊肉串,听街心公园传来的豫剧选段和弦子高亢之音,梆子沉闷之响,慢慢地想一些属于自己的心事,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时闲”吧?

    2005-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