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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写下这个题目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温馨，仿佛又看见了那清悠悠的河水，仿佛又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离开家乡一转眼已近30载，少年、青年、中年，忙碌、奔走、漂泊，几经辗转，几多沧桑，有身心疲惫时，有心灰意冷时，有苦闷无聊时。然而，一想起家乡的小河，烦躁的灵魂就会立刻安静下来。
家乡的小河，我梦中的河，我记忆的河，我岁月的河，我生命的河。
我的老家地处青石山区，村子的西、南、北三面环山，山顶很高，山坡上生长着树木和杂草，也有一些村里人耕种的农田。百十户的人家居住在高低不平的山凹里，村口的一棵老槐树向人们诉说着这里曾经久远的历史。村前有一条世代流淌的小河，拐过几道弯后，从村边静静地流向远方。开阔的河滩上，布满了溜光水滑的鹅卵石，村里女孩子经常玩的石子就是从这里捡的。河边有粗壮的柿子树，听老人们说，它们的年龄都在几百岁了，一到秋天，红红的柿子就挂满枝头，十分诱人。
记得每年的五、六月间，一场大雨过后，河水就哗哗的从大山深处流了出来，一直流到深秋，流到树上的叶子不见了踪影，流到燕子领着孩子飞回南方的时候。每年河水到来的时候，村里的孩子总是冒雨赤脚从家里兴冲冲跑到河边，象迎接久别的朋友，欢呼着，跳跃着。河水也象听懂了孩子们的叫声，愉快的唱着歌，呼啸着，奔腾着，并一遍遍热情地抚摸着河中一块块光滑的鹅卵石。
河水的到来，给村里人带来很多的便利。清晨，淡淡的雾色中，大人们到河里挑水吃，而不必再到几丈深的井里去拔水喝，因此少费了许多力气。河水很清，用手捧一口放到嘴里，淡淡的有点甜味。长辈们说，这水是从青石山流出的泉水，流了几千年了，因为山上长满了中草药，喝了这水能治百病，所以我们这里长寿的人很多。大人们还用小河里的水浇两岸田地里的庄稼，由于河水的滋润，地里的玉米、地瓜、黄菸在初秋的时候，都长的绿油油的，充满了无尽的生机。有的人家还在河边的自留地里种上黄瓜、西红柿、韭菜、菠菜、芹菜等，每天早晨用清清的河水去浇灌。每当黄瓜、西红柿成熟时，都馋的孩子们直流口水。
中午，小河是孩子们的乐园。蓝天白云，绿树掩映，温暖的阳光下，微风轻拂着河边的绿草，蝉在树上起劲地鸣叫，小鸟也在枝头上跳跃。孩子们一个个脱的赤条条，旁若无人地在清澈的河水中嬉戏。累了，就躺倒在河滩上，在太阳温暖地照耀下进入梦乡。不远处，姑娘们三无成群，在河边洗衣服，一阵阵响起银铃般的笑声，给小村带来了生动的气息。
那时候，小河带给村里人许多的欢乐，也见证了村里人生活的贫穷。许多女人把从地里挖来荠菜、苦菜，还有从树上摘来的榆树叶子、青杨树叶子等，用河水洗净，搀进熬制的玉米粥中，搀进蒸熟的窝窝头中，以填饱家里人的肚子。人们在河里洗过的衣服，许多都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的，由于没有洗衣粉，连肥皂也很稀罕，所以很少有污染。女孩子的衣服，也没有几件鲜亮的，有的羞于拿到河边来洗。家里没有太阳能，也没有热水器，许多人一年洗的几次澡，都是在小河里偷偷进行的。
记得每天放学后，我总是拔满一筐青草，来到小河边。先用手捧一口河水，润润嗓子。然后，把青草放进河水中，一棵一棵地洗干净。暮色里，我静静地坐在河边，双脚泡在清凉的河水中。村子笼罩着淡淡的炊烟，不时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叫声。凝望着轻轻流淌的河水，心中充满了宁静和温馨。
多年来，我一直喜欢那首云南民歌小河淌水，歌词非常优美动人：“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山下月亮出来亮汪汪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哥啊，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歌虽然来自云南，可我觉得就像唱的是家乡的小河。雾色蒙蒙，云淡风轻，河水里流淌着多少缠绵，梦里归来，群山谛听，只愿一河清悠悠的水洗去世俗的喧嚣，人世的浮华，让一份真挚的情感和这小河淌水一样纯净无暇，让一道美丽的风景在心灵中永驻。
家乡的小河，寄托了我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梦想；在那贫穷的日子里，抚慰了一颗多愁善感的灵魂。走出大山后，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那清清的河水都一直在我的心中流淌。然而，世事变迁，前不久当我重新驻足这条在人生旅途上叫我思念给我慰籍的小河时，却已是满目创痍。曾经平展展的河滩，垫成了田地，种上了庄稼。河道变得很窄，像一道随意开挖的沟渠。河水已经不再清澈，据说小河的上游有几家宰鸭厂和化工厂的污水流到了里面，可以闻到淡淡的腥味。惨不忍睹的是，到处是垃圾，到处是脏兮兮的塑料袋。我梦想中的小河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这些年，村里人富裕了、有钱了，可生存的环境却变糟了、变坏了。难道生活水平的提高就一定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祖祖辈辈清澈流淌的小河竟成了一条污水沟，在村里的孩子们成长的记忆中再也不会有美丽的记忆。也许，我是幸运的，因为至少在我的梦中，还有一条永远流淌着的美丽的小河。
在那个春日的黄昏，我孤独地站在家乡的小河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