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锁的男童

陈宗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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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我不认识你,但自从在网上看到你的报道,我天天关注着你,北京大雪纷飞,两岁的你还被父亲锁在街上的电灯柱下吗?

    你生于一个非常不幸的家庭,你父亲是四川农民,心地善良,勤快正直,因为贫困,却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到了30多岁,在别人的介绍下和你母亲结婚。如果你母亲仅是没文化或年纪大的正常妇女,你也不会被父亲锁在街上,偏偏你母亲患有精神病,她的智商很低,连一个六岁的儿童也不如,她没有自理能力,精神病间歇发作伤人。你曾有一个哥哥,因为你母亲不会照顾他,你爸爸又要载客谋生,她白天睡觉时翻身活活把他压死了,她醒来还抱着他傻笑,看到他不会吃奶,还生气地把他扔到床上,你父亲伤心欲绝,把她训了一次又一次,他始终没有放弃她。

    你还有一个姐姐,她比你哥哥运气稍好,没被压死,但你母亲神志清醒时,到外面捡塑料瓶,天黑才回来,把她忘到九宵云外了,你父亲每隔三个小时就回家看她,怕她饿着,或丢失了。你母亲神志不清时,就狠狠地打她,你父亲每次出门总是提心吊胆,他低声下气地求邻居,若听到孩子哭声,求他们去劝架。就这样,你的姐姐安然无恙地活到四岁,可是你父亲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在门口玩时,被人贩子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你那近四十岁的父亲不知哭了多少次,以前,他每晚回家总能听到孩子的笑声,他把菜放在一边,双手把她高高举起。他还从垃圾旁捡回一只旧书包,等到九月份,他要让宝贝儿去读幼儿园。她很聪明,他教她识字,她过目不忘,他捡回的旧童话书,她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地读给父母听,你那弱智的母亲也跟着读起来,这个时候,你的父亲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最让你父亲终生难忘的是,他生日那天,你的姐姐在一张废纸上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爸爸,我爱你。

    你的父亲一次次地跑到派出所,一次次地打听她的下落,他向他们跪下有一段时间,你的父亲一蹶不振,蒙头大睡,每天都拿出那张废纸来看“爸爸,我爱你”几个字已被他的眼泪打湿了无数次。他发疯一样打你的母亲,可发现她深夜未归,他又开着摩托车到处找她。

    不久,你来到了这个人间,父亲喜极之泣。你知吗?你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接生婆”你们姐弟三人出世都是他接生的。你渐渐长大,会走路了,他恐惧到了极点,他不能带着你去载客,又怕你重复姐姐的命运。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万全之计,他从市场花几十元买回了一条铁链,把你锁在离家不远的电灯柱下,你的活动范围不足两米,如一条被主人锁着的小狗。因为街上人来人往,又有闭路电视,就算有人贩子抢走你,警察也会很快破案。每次他把你锁上,他的眼里常常浸满了泪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你送来水和食物。你那个弱智的母亲不捡塑料瓶时,就守在你身边,因为北京的好心人多,他们同情你的遭遇,尤其是那些婆婆们,她们从家里拿来食物给你吃,你的母亲跑过来与你一起“分享”美味佳肴。

    有人将你那脏兮兮的照片放上网上,想为你扩大影响力,改写你的命运。你知吗?孩子,你出名了,互联网的速度比高铁还快,全世界都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看到你那长而乱的头发在寒风中乱飞,我的眼泪滑落到键盘上。

    有些善良的人想收养你,他们能为你提供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但你的父亲不愿意,他已失去你的哥哥和姐姐了,他不能再失去你,没有你,他真的一天也活不下去。

    政府呼吁幼儿园为你提供免费的全托,但这只是呼吁,能不能实现还是个未知数。你的父亲依然每天起早抹黑去工作,他自豪地对记者说,他在北京载客近二十年,已存到一万多元钱了,他能为你交学费了。可是他心里没底,这一万元在北京,根本算不了什么,托费昂贵,他担心你进去不久又要退回来,他能做到的是将载客的时间一次次地延长

    一万元钱,只是演员张涛的私人飞机开一小时的燃油费,她那个有钱的丈夫不但为她配了飞机、保镖、保姆,还让她的lv手袋在女星面前晃荡,出尽风头;一万元在贪官手里,和废纸无异,他们的孩子出国读书的费用超过几百万,一套别墅超过千万;一万元在暴发户的眼里,不过是请客人吃一顿饭的闲钱,还不包含桑拿的小费。可是,一万元在你父亲眼里,已系着一家三口的命运,他病不起,活不起,死不起,他一个人垮了,全家就倒下了。

    北京的高级洋房越建越豪华,五星级酒店如雨后的春笋涌出,名车举不胜举,而你的父亲和千千万万的民工拖着疲惫的脚步,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出卖体力和汗水,只为吃上一顿饱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冷死骨”是伟大诗人杜甫对盛唐社会的真实写照,孩子,你被贫困的父亲锁在街上,我是多么担心你成为下一个冷死骨啊!我无法从网络了解你后来的生活,现在北京已下雪了,我是多么害怕衣着单薄的你无法过冬啊!孩子,我真想抱抱你,想亲亲你,尽管你很久没冲凉了,身上发着阵阵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