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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给,它就会呜呜地叫唤,企图以装惨引起的我同情之心。
而子烨则从不需要人同情他。我在他面前,仍是那俎上的鱼肉,只要他想,就可以把我一口一口吞掉。
不过,只要我喊疼,他就会停下来。
我装作睡着,他也不会强来。
他抱着我,亲吻我,把头埋在的颈窝上。那模样,再度像极了我的细犬,做了错事或者想亲近我的时候,就挨着我蹭啊蹭的,向我撒娇。
当然,子烨大权在握,注定也不能空闲许久,就像而今日,我们才醒了没多久,桑隆海就送来了洛阳加急递的折子。
他穿上寝衣,坐在榻上看折子。
我无所事事,陪着他坐在一边。
只是看着看着,我们就会不安分起来。要么是他先动手,要么是我先动手,然后,折子就被暂且撇到了一边去。
小半日之后,他终于不再胡闹,再度穿好衣裳做正事。我则累了,枕着他的腿歇息。他一只手拿着折子,一只手轻轻地捋着我的头发。
他的手指修长,力道也很轻,我舒服地闭着眼睛,几乎睡着了。
“你想出去走走么?”
忽然,我听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睁开眼,朝上方望去。
他仍在看着折子,似临时起意,随口问问。
这两日都在行宫里,我确实也有些闷了。
“走去何处?”我问。
“去行猎。”子烨道,“当下将要入冬,大雪降下,就无猎可打了。自此处出发,不到十里,便是一处上好的猎场。我从前去过两回,虽荒了些,景色却颇是不错,你定然喜欢。”
说实话,我一向对打猎什么的兴趣不大。不过,子烨想让我陪他去,我也不会推拒。
“好啊。”我说,“何时出发?”
“今日便出发。”
我讶然,不由地朝窗户上望去。那窗子半开着,看天光,估摸已经是午时了。
“我们今夜到那里扎营,”他说,“明日一早醒来,便可去打猎。”
我更加诧异:“要宿在野外?”
“正是。”他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行军征战之时,露宿野外如何过日子?在那里宿营,正好可让你体会一番。”
我听着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我对那在荒郊野岭如何活下去的本事,一向颇是感兴趣。譬如孤身一人流落山野,如何自保,如何找吃的,如何找安全的地方躲藏,这都是学问。
之前的两次逃命,一次是跟着太后等一群人,一次是跟着子烨。因为他们,我其实没有遭遇过真正的性命之忧。但以后就说不定了。毕竟在我看来,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这辈子,以后仍会遭遇倒霉也说不定。那么如何保住这条小命,便是重中之重。
我自是不会向子烨说实话。我只是很崇拜地看着他,问他露宿荒野究竟是何等体验,我也想知道。
于是子烨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他会教我。
如今,机会可是来了。
“好啊。”我微笑着说。
子烨摸摸我的头,继续看折子。我没有吵他,将他的外袍取来,披在我的身上。然后,我到内殿里更衣去。
殿上有些轻微的响动传来,似是子烨正在磨墨,打算批折子。
这寝殿,没有子烨的允许,宫人内侍皆不可踏足。于是连磨墨这等小事,也是我们这帝后亲自动手。
“你可还记得那北戎使者乞力咄?”忽然,我听到子烨的声音传来。
“记得。”我说。
“这老狐狸,许是得了北戎王授意,将和谈的日子一拖再拖。”他淡淡道,“再往后,便是开春了。”
“哦?”我一边回答着,一边看向床褥,“你如何答复?”
“不答复,这是鸿胪寺的事,”子烨道,“他们自会去找乞力咄的麻烦。”
我答应着,悄无声息地,从内侧床褥的底下摸出一直小药瓶来。
“若乞力咄一直拖着,当如何?”我问,“圣上可是一直想亲自去和谈的。”
“若北戎果然没有诚意,那么他去了也无用。”子烨道,“我已令平朔城备好冬日粮草。”
我盯着那药,少顷,取下瓶口的塞子,倒出三丸,放入口中。
然后,我拿起边上的水杯,把药送了下去。
那药丸的气味很是浓郁,我接连喝了两杯,口中的味道才淡了些。
“那么圣上定然会很失望。”我说,“他赦免杜先生了,就是为了这个。”
“失望总好过无功而返。”子烨道,“他想挣天子的面子,还有许多机会可挣,不差这一次。”
“也是。”我淡淡道,而后,将药瓶塞到里侧的床褥底下,盖好褥子。
仿佛无事发生。
——
那猎场,其实就是一片荒野。此间依着山,土地贫瘠,耕种不便。但林草密布,水泽相间,颇是适合野兽生长。
我们出发得迟,来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边上。
子烨让吕均护送批好的折子回洛阳去了,自己带着七八个侍卫,用马车拉了野外宿营的各色辎重,颇有专程出来品味野趣的模样。那些辎重之中,有吃的有喝的,连烧火用的木炭还柴草都准备好了。
对于子烨身边的人而言,跟着他露宿是家常便饭,一个个全是长于此道的行家里手。才选好了地方,侍卫们就就麻利地卸了货,兵分三路。
一路专程架灶台弄吃的;一路专做那架帐篷之类咋杂活;一路则专司警戒。
这里虽是荒野,但也属于京畿重地,自是别处不可比。纵然我和子烨上次遇袭,此时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心中也颇感踏实。
子烨带着我到处走,跟我说这个该如何做,那个是什么道理,颇为详尽。
野外的黑夜降临得很快,没多久,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我听到山林那边,有隐隐的声音传来。
是狼嚎。
第二百六十八章猎场(下)
我当年在终南山里避祸的时候,也时常听到狼嚎或者别的野兽叫唤。只是那时,我父亲的别墅有高高的围墙,不但能挡住狼,还能挡住人,我并不十分害怕。
现在则不一样。我们连矮墙也没有,只有帐篷。
子烨却是镇定。
“那不过是狼群里出来试探的斥候,”他说,“若是那只身在外的旅人,它们会呼朋引伴来猎食;可若见到这里有篝火,人又多,就会退回去。”
我来了兴趣,朝山林里望了望,道:“那我等若真是只身在外,遇得这般情形,当如何应对?”
“除了生火或藏起来,并无十分好的应对之法。”子烨道,“不过狼群不擅爬树,若有大树,也可爬上去。”
侍从们也个个都镇定得很,除了往篝火里添柴,并不做别的事情。比起这个,他们对火堆上炙烤的食物更感兴趣。
肉块穿在签子上,烤得滋滋冒油。铜釜里,浓稠的羹汤已经沸腾,香气勾人。
众人拿出饼来,把肉块裹在饼里,盛了羹汤,吃得不亦乐乎。
这些东西,于我也不算新鲜。以前,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都带我去过猎会。我不喜欢那等追着猎物满山跑的把戏,最多骑着马游览游览野趣,累了饿了便打道回府。反正等他们打猎回来,照样会分我肉吃。
而那些肉,总有五花八门的做法,在篝火旁边烤边吃就是常用的一种。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伙人做得更好吃一些。那肉烤的不太生也不太焦,咬下去,肉汁饱满,颇让我意外。
“我等跟着上皇,风餐露宿早习惯了,野炊的本事可是练了多年的。”一名侍从笑嘻嘻道,“不过论手艺,无人比得过上皇。每逢他亲自动手,我等须瞒着些,不然别的营的弟兄也会跑来闹着要分一口,可是烦人。”
我笑了笑,看向子烨。
他正把一串肉夹到饼里,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来,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会自己烤肉?”
他“嗯”一声。
他总有些我想不到的偏门本事,譬如养栀子花。常言君子远庖厨,那些将子烨视为君子典范的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但会杀鸡,还会烤肉。
“莫不是你太挑食,觉得别人做的不好吃,故而自己动手?”我问。
“不是。”子烨道,“不过觉得有趣。”
“有意思?”我不解。
“这事虽看着闲杂,但做起来,颇有讲究。火候佐料,无一不关键。若是浮躁,味道定然差强人意。”他说,“在我看来,做一做这些,与练字看书一样可陶冶心性。”
我看着他,匪夷所思。
月亮当空,与地上的篝火辉映,更加映衬得夜色苍茫。
我望见不远处有一块残碑,月色下,碑身泛着白。
好奇之下,我走过去看,只见这残碑当是很有些年头了。题刻的字迹磨蚀严重,上面还覆了一层尘土。
子烨走过来,看了看,从地上拔了一把草,将碑面上的尘土擦拭一番。
火把光下,那些字迹终于清晰了些。
仔细看去,这碑是前朝留下的。前朝的宣皇帝十分喜欢这里,辟为猎场,还立碑为纪念。
“前朝时,此地原本是一片宫室,后来被大火烧毁了,如今只留下了这碑。”子烨道。
我了然,四下里望了望,再看看地上。一些残破的石砖上,仍刻着精美的花纹,可见当年也是一处繁盛之景。
这位宣皇帝,是前朝的中兴之主。书上说,他继位之时,政局动乱,内忧外患。他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奸佞,开创了一番盛世。如今的骊山行宫,早先就是他修造的。”
“当年,宣皇帝亦曾到此地巡猎,甚是喜欢,故而营造了宫室。”只听子烨继续道,“你可知,为这宫室立碑的人,是谁?”
我说:“是谁?”
他指了指落款:“上官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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