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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会意,眉一挑,故意说:“明天行?”
习萌有一种要疯掉的感觉:“……明天也不行!”
莫迟微一颔首,眼神幽幽的:“要等什么时候才行?”
啊啊啊,崩溃!
她掀起被子整个蒙住脸,“我还没准备好……”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通过日常的相处他发现,男女间的事她懂得过分得多。
逗-弄够了,看她情绪有所缓解,莫迟见好就收,起身,散漫地丢下一句:“巧了,我也没准备好。”
“……”卧槽,你个男人需要什么准备?
习萌不可避免地想歪了,莫非是……tt?
她还在胡思乱想,莫迟已打开门出去了,随即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
习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没等来莫迟叫她起床,天还黑着,她自己穿衣坐了起来。
一看时间,才六点多。
她洗漱好,兀自下楼,通往厨房的过道灯是开着的,她就这样一路顺着灯光走,找到正站着喝水的莫迟。
看见她,他也没惊讶,打开冰箱取出一只柠檬,切两片放入杯里,冲一杯柠檬水搁在一边,叮嘱:“有点烫。”
习萌没说话,坐到他左手边,看黄橙橙的果皮下薄薄的果肉一点点被泡开,分解的沉淀物在白开水里打着旋儿。
下巴枕在横放的手背上面,她沉默着,直到莫迟拿来昨晚买的那一包万斯年的甜点给她当早餐,她才温温吞吞地探询道:“那个……你觉得女光头好看吗?”
莫迟眉心一敛,目光笔直,似是在研判什么。
习萌一慌神,低头躲避,呐呐解释:“我就是随便问问,看看咱俩的审美是不是一样。”
许久,久到她都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了,突然感受到他干燥的掌心从上到下抚摸她的长发。
她抬眸看他的瞬间,听到他微凉却安定的声音,“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后悔。”
“……”习萌狠狠地倒抽气。
他知道,他居然仅凭一句话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看她呆呆傻傻,莫迟简短道:“怎么?”
习萌不解:“你不介意吗?”
他想都不想,直截了当:“介意。”
“那……”那你怎么还同意?
她吐一个字就哑巴了,问不出口。
莫迟看着她,上身俯下,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心脏的位置,“你觉得这样做能令你这里安稳,无论什么后果你都能承担得起,那就去做。”他收回手,神情淡淡,“我介意是我的事,我还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跟你怄气。”
习萌跳下椅子搂他的腰,脸贴在他肩胛骨附近蹭来蹭去,“阿迟,你真好。”
莫迟右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淡声:“我知道。”
嘁,自恋狂。
***
下午,她一个人坐在人民医院后街的一间理发店。
剃头这种小事原本轮不到店长操心,但因为是工作日,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店长和另外三名店员全部好奇地围在她身边,啧啧可惜。
“美女,你这头发才做没多久吧?好好地剪什么呀?”
一个说完,另一个接着说:“美女,你是想剃光头从零开始养发吗?我跟你说啊,那什么剃头可以排毒减肥的说法未必可信,你可要想好,一刀子推下去可就没法复原了。”
习萌不想废话,看着镜子里长发飘飘的自己,拿出手机自拍一张留作怀念,一咬牙:“谁也别劝我,快一点,我赶时间。”
走出理发店,头皮光光的,杵在风里格外冷。她从包里拿出针织帽戴上,穿过医院后门径直前往住院大楼。
病房里只有裴裴一个人,她依然在看电视剧,可是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斜躺着,嘴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怎么了裴裴?”她吓一跳,绕过床尾跑上前。
只见裴裴肤色煞白,嘴唇也白得毫无血色,额头不断冒冷汗。她捂着左手臂,虚弱无力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是不是疼?”习萌半跪在床边。
“……嗯。”她痛苦地咬紧后牙槽,眼神不经意地再次扫向她,倏然一顿。费力从嗓子里挤出话:“……头发?”
习萌扒下帽子,随意的口气:“剃了。”
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出现在她面前,她蓦然睁圆眼,表情激动:“你干什么!”
习萌摇头晃脑:“好看不?”
裴裴瞪着眼,一时忘记疼痛。
习萌一本正经:“我觉得我又变美了哦。”
“……你有毛病吧!”裴裴趴在床上,泪水涟涟。
“哭什么,瞧你这出息。”习萌用力掐掌心。
感觉到眼泪快要袭上眼眶时,她立马站起来,袖口压住眼睛,忍回去。
过一会,她继续蹲下-身,关切地注视她,“还疼吗?”
“疼死奶奶了!”裴裴一瞬间爆发,哭着笑骂,“习小胖,你个疯婆子!”
习萌觉得自己即便不是疯婆子,心理也有病。她越是骂她,她越是感到舒坦。
最后两人都边哭边笑,如同两个大傻子。
忍过这阵疼痛,裴裴全身都被汗湿。
习萌拧热毛巾给她擦背,她趴在床上斜着眼角瞅她。
她瘦得像猴,脸上无几两肉,那双眼睛灰灰的,黯淡无光,可她看着她时,却明显动情,像两盏破旧的灯笼,里面的烛心虽无光亮,但却是仍在燃烧的。
“小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缓慢地轻声说。
习萌愣一秒,手从她衣服下摆抽出,压下心头的酸楚,翻一记白眼,“废话。”
***
大四上学期的期末,就在学校、医院和莫迟家,三点轮流转着过完了。
拿到商铺和公寓的钥匙后,习家那位从事家装的亲戚答应在年后动工。
年初六前,和往年春节一样,老习家天天都有活动。
莫迟只能选在初七,专门到习家拜年。
习文国好酒好菜地招呼,要不是习萌死活不让,罗美君直接想把人往老罗家的聚会上带。
经常把女儿当猴耍的罗女士看着习萌顶着一个毛楂楂的脑袋瓜抓耳挠腮跳来跳去,心情总算爽利了一些。可到头来还是不解恨,那么漂亮的一头长发,说剃就剃了,她还真是心宽呐!
饭桌上,罗美君打量着莫迟,不放心地试探道:“上礼拜有一天半夜小区里停电,我起来上厕所,顺便进她屋里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结果一推门就看见床上有个大灯泡,至少七八瓦,愣是把我吓一跳。走近了才发现,好家伙,是她那个锃光瓦亮的大秃头。”
“……”习萌好想捶桌!
习文国汗颜地望向别处,老婆大人又演上了,好无奈。
最淡然镇定的就数莫迟了。罗美君的目光正对他,话自然是在对他说。
他唇角微勾,眸光轻轻扫过习萌那颗头发才长出一寸的脑袋瓜,无可无不可地笑了。
笑容清淡,颇值得玩味,但罗美君却心安定下来。她认识那副眼神,她家老习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了她二十多年。
来而不往总归说不过去。习萌本打算隔日便上莫迟外公家拜访,但第二天高中同学群的一条消息却突然打乱她的计划。
张桥在群里发布公告: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班的裴钰慈同学罹患胃癌晚期,现向全班发出倡议,请伸出你的援助之手,献出一份爱心,我在这里代表正在与病魔抗争的裴钰慈及其家人谢谢大家了!
后面还贴了裴裴在人民医院的病房号。
习萌乍一看到这条公告,整个头都炸了。
她非常确定裴裴并没有将生病的事告诉张桥,张桥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即便她脑子不太灵光,可捐款的建议是由张桥提出,张桥啊,裴裴默默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她看到这条消息,自尊心如何受得了?
群里已经炸开锅,连经常潜水的人都纷纷出来冒泡。习萌压根无心思窥屏,她拨打裴裴的手机号,一连三次都是关机状态。
心里乱得难以形容,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爸妈打好招呼,匆匆坐上回南湘的客运。
她一直拨号一直拨号,打不通,就是打不通。
她知道今天是裴裴春节回来继续住院的日子,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裴爸裴妈都在,裴裴的手机端端正正地搁置在床头,好像无任何异常,可是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裴裴一定是知道了。
习萌试着敲卫生间,“你怎么还不出来,裴伯伯说你都在里面待半小时了。”
没人回应,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裴裴——”她等不及地重重拍门,“你开门,你看到群消息了对不对?不是我说的,我没告诉别人,你相信我……”
她突然急促的语气和拍打惊动了裴裴父母,沈芸忧心忡忡地上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习萌不知该如何说明情况,正急得面红耳赤时,水声停止,门开了。
裴裴垂着头经过他们身边,清润的水珠顺着她的额头蜿蜒滑落,她一张脸湿漉漉,这么冷的天,她把那么冰的自来水往脸上扑,神情却格外麻木。
沈芸拿着毛巾追上去给她擦脸,“不是说过不让你摸冷水么,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裴裴没出声,安安静静地坐回床上。
裴爸爸看她一眼,从上衣内兜摸出一包烟,走了出去。
习萌立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没动静,她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被面上的一点,不知在想什么。
“裴裴……”她轻唤。
沈芸在一旁一脸紧张和担忧。
隔了约莫十几秒,裴裴缓缓抬头,看向她,眼神寂静,“我相信不是你。我妈学校,还有我那帮大学同学,都为我组织过捐款。人际关系是流通的,我早就知道会传播开。”
沈芸转头问习萌:“裴裴的事被谁知道了?”
习萌看了看裴裴,回答:“高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