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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仁裕怎么没离京?”
徐知诰用指腹着她柔弱娇嫩的脸颊,轻笑,“我将清娘许配给他了,等冰娘的婚事一完结,就办他们的,以后就让他留在江都。“
京畿六卫的一半兵马还在徐知询的心腹周廷望手里,留下马仁裕,分一部分兵权势再必行,明年,他不想再等了。
她想,这不是糟践这位年少有为武艺超群的马将军吗,清娘是远不及冰娘有姿色的,性子也鲁钝,哪一方面都配不上马仁裕的,真亏得马仁裕能应承下来,不过以他对徐知诰的忠心,别说只是娶他一个不太出色的女儿,就算娶个老妈子他也大概能干。
徐知诰说,清娘和玉娘俩个,玉娘虽然如花似玉的,那性情脾气却是不佳,马仁裕也不是个绵软性子的,那不得天天打架玩了,清娘虽条件差些,但娶妻娶德,相较而言,还是清娘合适些。
“都不合适,不如说给卿芳得了。”
她只是随口一句戏,并未想到她一语成谶,那对年龄悬殊的俊男美女,随着时光的流逝,却是纠葛日深,难分难解。
“叫马仁裕等得头发白了再成亲?”
她被斥得不太高兴,又听徐知诰说,这重华馆的温泉也不是真正的,不过是加了上等药草的温水,他在郊外买了个庄子,那里面可以引进活水温泉,正在建着,过些日子就领她去,才欢喜起来。
不过想起她曾把徐知诰送她的庄子卖掉挥霍一光的事,她就有些心虚,还好徐知诰应是不记得的。
马仁裕把人抓了后,他们就返回了家,不知徐知诰是怎么安抚宋冉的,反正那刚刚返回江都的宋冉没来寻她的晦气。
自打上次徐知诰为应她之唤前来营救喜鹊,那周嬷嬷就有了顾忌,自她以下,更是人人都直避她的锋芒。
她这个满姨娘的日子如鱼得水,直到顺义七年初,,那一年风云变幻,太过跌宕起伏,她事后想起,还如在梦中。
☆、第123章坊间注
顺义七年,吴王杨溥称帝,改元乾贞。
掌控吴政二十余的权相徐温病逝,也有风言风语说徐温不是死于金陵,而是横死异乡,只是连李氏都一口咬定徐温是在都督府病重身亡,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徐知询奔丧金陵,后被吴主召回,携兵入宫,以谋逆罪被押,其党羽周廷望等一一被削职贬爵。
自此徐氏大权全盘落入徐温养子徐知诰之手。
不过吴地老百姓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这位年轻的左仆射兼参知政事的家宅私事。
徐知诰正式接掌的徐氏大权以后,吴地大势已定,那些元老宿将们纷纷盯紧了他空悬六年之久的正室位置,谁都心知肚明,将来,那应该不只是个王妃之位。
坊间也在下注,司徒兼同平章事王令谋之独女王彩莺,中书令周本的嫡幺女周慕雪,李德诚的长房嫡孙女李艳琳,马军都指挥使柴再用嫡次女柴兰韵,新的右卫军上将军钟泰章之女钟宝婷,再加个那个一直荣宠不衰的满姨娘,成为问鼎徐夫人之位的热门人选。
喜鹊回来,满面气愤的和任桃华学说起这事,说现在街头巷尾的都在议论这事,那金辉赌坊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拿徐大人的后宅说事。
“姨娘,你给我拿点钱,我去给你押上一百两。”
任桃华白了她一眼,这是凑的什么热闹,没等她说话,听陈三已是斥了喜鹊胡闹。
“碧珍,你今儿有空就到处去打听打听,看这几日都有谁来拜房爷了,能打听到爷去拜访谁了更好,跟勤勉居的丫头小厮们走得近些,看能不能打听到爷的意思,有意娶谁。”
任桃华正要夸赞陈三,听到陈三这话就打住了,这也是要下注吧,而且直接把自个能当正室的可能性排除了,可真冷静啊,只能说,虽然没喜鹊忠心,可比喜鹊会赚钱多了。
其实也不能怪陈三,那些老百姓们瞎哄哄不算,以常理度之,别说这等勋贵人家,便是寻常商贾富户也少有将姨娘转正立为大妇的范例,他的想法无可厚非。
那边碧珍不太情愿的应了声,那勤勉居里的丫头小厮们个个眼高于顶,她哪有本事和他们搭上,不过陈三即说了,她也不敢不应,毕竟陈小三现在是姨娘倚重的人。
碧珍打听了一些日子,终究是一无所获,没等她的结果出来,那正主却寻上门来了。
“你就是满姨娘?”
钟宝婷看着任桃华,其实她多此一问,若不是美得人间颜色无尘土,一个乡野村姑,又哪能得徐二郎那般神仙般人物的垂青,心无旁骛,后宅独宠?
任桃华也打量着对面的小姑娘,取代周廷望之位的右位上将军钟泰章之女钟宝婷,水灵灵的,超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象早春枝头朵含苞待放的杏花骨朵,娇嫩清新。
“你找我何事?”
钟宝婷哼了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你身为姨娘,那种成日勾引爷们的狐媚行迳,以前也就罢了,这宅子里也没个主事的,以后,就要谨守本份,每日晨昏定省,好好学着规矩。“
听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觉得好笑了,“你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
钟宝婷抬了抬下巴,“就凭我是未来正经的徐夫人,徐大人大前日已上门向我爹提亲。”
虽然她爹没明说,只说是跟徐府结了亲,那还有谁,她母亲和奶娘都是知情了的,虽然喜气洋洋的,可对于那个宠冠后宅的满姨娘总是有些忧虑,担心钟宝婷震唬不住她,都有轮番上阵教授她经验,这钟宝婷被整整操练了两天,今天就忍不住跑来看看了。
任桃华看了眼陈三的脸色,心往下沉,钟宝婷小姑娘这模样不象是信口雌黄,而且,她也不敢造这种谣,除非确有其事。
那个冤家那忽冷忽热的性情和阴晴不定的脾气已是很久没有发作了,她还以为,他们已然重归于好了,没想到,却是还要再娶新妇。
钟宝婷小姑娘颐指气使的,她心情极差,也爱理不理,那钟小姐最后气得掴了她一耳光。
任桃华正如丧考妣着,此时挨了一掴气往上冲,扯着她就往外走,钟宝婷一时冲动也心虚起来,却觉这满姨娘力气极大,她居然挣不开,只好一路跌跌撞撞的随着她。
勤勉居的春笙和春珊见满姨娘气势汹汹而来,说是要见徐知诰,本来只是说了不在,后来想起峰岚的警告,犹豫一下倒是告诉了她徐知诰的具体所在。
八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是凉爽,就算是正午当头也并不烤人,徐知诰和骆知祥在凉亭里下棋,周廷玉,周宗,宋冉,还有几个面孔陌生的儒生也在旁围观。
“再三天,你们就去赴任吧。”
那几个儒生闻言齐声道,“多谢大人提携。”
骆知祥看徐知诰落了一子,赞了声好棋,他此言一语双关,虽是徐温已除,但吴地割据势力太过强大,各路将领都拥将自重,徐知诰如今的实力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独自对付他们的联手。
一方给他们土地和钱帛,让他们享有特权,让他们不关心中央政权归属,一方面这些儒生皆是流落南方的士人,不但有才学,治理一方也是好手,让这些士人到地方上为官,取代那些掌权的将领,几年以后必是气象一新。
周宗正要称颂几句,他眼力好,看到不远处拉拉扯扯的过来两个人,就住了口,徐大人这是家宅不宁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要不要脚底抹油,可是已是来不及了。
众人这时都发现了,连下棋的两个也觉察到气氛不对,抬起头望去。
徐知诰脸色没变,却撩袍起了身,往亭子外走去。
“脸怎么弄的?“
任桃华一鼓作气的寻到他,本来是想说看看你的新媳妇干的好事,但到嘴边却舍不得这么说了,想到冤家昨晚上甜言蜜语柔情缱绻,她把哄得心花怒放,原来却是临刑前的盛宴,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徐知诰没再询问她,冷冷的看向钟宝婷,“你说。”
钟宝婷从没如此近的和徐知诰打过交道,只觉得比从前远远看时更清俊貌美了,那身令人臣服的气场和如幽篁青松般的风度,那清冷却悦耳磁性的独特嗓音,让她心如鹿撞,想到不久以后这人就都归属自已了,更是神魂颠倒,此时被他冰冷的眼光一看,却是打了个寒噤,说不出话来。
还好,这时陈三已尾随而来,口齿清晰的叙述了经过。
他如实的回禀了过程,说得不偏不倚,倒没有一味的向着任桃华,钟宝婷暗中点头,这是个晓事的,知道以后这后宅是谁的天下。
徐知诰默默的听完,喊了声穆宜。
啪啪的清脆两声,任桃华吃惊的都止住眼泪了,这穆宜真不愧是徐知诰手下的第一走狗,打起女人来也毫不留情,这应声而下的两巴掌,把钟小姐那张小脸打得立马青起来,看那样都眼冒金星了,比她这只是红了的寒碜多了。
“把人送回去,告诉钟大人好好管教,成亲之前不许再出来。”
钟宝婷走后,徐知诰对她道,“回去用冰敷一敷,消了之后就让罗总管送你去任家,求任大人认了你做义女,找个吉日正式摆个席,住上两天,回来就直接搬到东暖阁住吧。”
此言一出,不但任桃华,现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虽然没明说,但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懂。
让原徐夫人的父亲认了她做女儿,回来搬入徐府的正房,这不是要扶正的前兆?若不是亲耳听到,谁也不会相信。
不只是坊间,就是在朝堂之中,大家也都有数,徐夫人的位置呼声最高的就是周本之女或李德诚之孙女,他们跟随杨隆演打天下,门生故吏遍植吴地,无论哪一个,娶到谁对徐知诰将来成事,都是如虎添冀大有裨助的。
宋冉脸色大变,欲言又止,想起前些日子徐知诰对自已的掏心肺腑,终究只是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任桃华回到她的房里,喜鹊一边给她拿冰敷着,一边笑道姨娘,我可赚到了,我把所有的钱都押到你身上了,一赔百呀。
陈三笑道,“这就是忠心自有回报。”
任桃华有些诧异,这陈三平日里是嗜财如命的,把她那两间店铺经营得风声水起,这时没赚到,不但没有一点懊恼之色,面上反而隐有喜色,真是反常了。
陈三微微一笑,比起那些金帛之物,他的主子做了徐夫人,那才是天大的喜事,连徐大人那数不清的产业都不算什么了。
任桃华一边敷着冰,一边回想起刚刚临时走徐知诰说,那钟宝婷是给景通定下的,不日就会下聘,她正讶异徐知诰没有悔婚的意思,却听徐知诰说了句她入门以后你就是她正经婆婆,这句话声音很小,别人应该听不到,但这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微微笑起来,她的冤家,终于又亲手把徐夫人的位置还给她了,也不枉她卧薪尝胆了那么久。
☆、第124章神仙眷
任府大摆宴席,任明堂认了满姨娘为女,此举一出,满京哗然,谁都明白,这意味着徐大人根本没再娶的意思,是要把满姨娘扶正了。
也有流言蜚语传,这满姨娘就是那原本的徐夫人,她一度出走,回来又做了姨娘,这只是重新归位了。
当然这种说法,没得到当事人的证实,也只是填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任府上下却是一派喜气,任明堂已把任桃华的身份在府内公布,众人由忧转喜,一番心路,自是不必细述。
任明清更是成日念着,侄女婿念旧,念旧好。
任桃华忙得是焦头烂额,外人可以不见,可在任府里,自家人总不能避着,于是,虽然带着小卿芳,却也只能交给迟奶娘带着。
这两日,她见了太多的人,几个堂姐妹,除了远嫁的任蕊怀,任莲洁她们都回来了,姐妹相见,都是热泪盈眶。
这几个姐妹中,任莲洁和任榴香变化似乎不大,就是眼角有了些岁月的细纹,倒是任杏芳和任紫真俩个,任紫真现在勉强可称珠圆玉润,可再胖下去,就当不起了,任杏芳出乎意料的,清瘦了许多,原来那个骨肉匀亭的小美人已成了清艳如梅的妇人。
任莲洁少不了骂了她几句,她们碰过好几次面,居然把她瞒过去了,真是长本事了。
其它几个姐妹也不无埋怨,任桃华知道理亏就只是嘻嘻笑着,等她们数落过了,才和她们叙起别后。
任紫真不用说,刘信的官越做越大,她这个夫人也是水涨船高,刘信父母双亡,她在刘府就是最大的,日子舒心畅意自是不在话下。
任榴香身上珠光宝气的,显然楚府的日子已经丰裕了许多,只是她仍旧是不太愿意提起楚家人。
任杏芳神色平淡,她夫婿已入仕,前途光明,虽然没有子嗣,但程尧佐并非长房,程家叔伯都已是枝繁叶茂,程家又门规严谨,那唯一的通房也未被准许产下子嗣,照理说,不该那么郁郁寡欢。
任莲洁又生了两个儿子,三子傍身,尽管夫婿仍是偏宠那个妾室,但任莲洁冷笑,一个已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的妾室,早晚不是有人老珠黄的一天,那时侯她再收拾她也不迟,何苦再脏了自个的手。
任桃华讪讪的道,二姐夫也是个痴情的,要是不嫌她老怎么办?“
任莲洁瞪她一眼,任紫真插嘴笑道,“哪有四姐夫痴心,你说跑就跑,还把正室的位置给你一留就是六年。”
这话说出来,几个人都是笑话她,任桃华直骂紫真。
任紫真那府里是里里外外都得她操持着,任莲洁和任榴香都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们都不好留宿,只有任杏芳留了下来陪她。
任桃华很是高兴,有了任杏芳在跟前,她娘大概会少骂她几句吧,除了相见时的抱头痛哭,卢氏每天都数落她一回,然后又夸赞徐知诰一回,她觉得,自打她成亲以后,卢氏就变成徐知诰的亲娘了。
大概也是因为她离去的这段日子,徐知诰隔三差五就送景迁来探望她吧。
反倒是任明堂,除了嘱她好好服侍姑爷,相夫教子,其它就什么也没说,出乎她的意料。
住到第五日头上,徐知诰差人来接她,她就回转了徐府,这一次回来,直接就被送入了东暖阁。
转过年,春暖花开之后,又是夏日炎炎,徐知诰摆了宴席把她扶为正室,倒没象任明堂那般大操大办,只是请了杨氏宗亲和一些元老宿将,心腹重臣,其间杨溥也亲自过来道贺,赏赐了她一些金帛之物。
东暖阁里,红烛高烧,她穿着金绣繁复的大红喜服,又做了回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