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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杏芳听得却道,“你教他自个先回去,我还要住几日。”
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可那语气却是不对头的,她们才知大概这小俩口吵架了,都有点意外,那程尧佐温良谦逊,进退有度,对任杏芳也是极好的,一贯温言软语甚为迁就,屋里也算干净,只有个通房,除非任杏芳身子不便,也不怎么沾,公认的良人,不知因为什么会闹起来。
一再追问下,才知起因却是任明清,任明清自找升了官以后,得意洋洋的,虽说没做下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那也是劣迹斑斑,行为愈加的放荡,程尧佐也没说别的,就是跟任杏芳提了一嘴,任杏芳就不干了,她爹是不成器,可是别人背后能说,你这个姑爷说不是打自个的脸,她一气之下就反唇相讥,顺便提点了一下程家长辈的不是,程尧佐也变了颜色,后来两人就僵持起来,已冷战了好几日。
正在说着,那小厮来回话,说是程姑爷说让她安心在任府住两天,长辈那里他会去说。
她们都点头,程家公子还是不错的,可是任杏芳听了仿佛却是更加生气了。
任莲洁教训她,把她的几点不是都说了,任杏芳倒很受教,说得在理,可是她想到一贯温柔的程尧佐那种态度,就觉得意难平,不屑她爹就好象是看不上她这个女儿似的。
任莲洁道,“我今儿不走,抽空找爹聊聊。”
任榴香也道,“五妹婿算不错的了,比你三姐夫好多了,你得知足。”
任榴香这话虽是劝任杏芳,却也是真心的,楚良虽有才学品貌,前途光明,外人看来很好,可是真正过日子就知道难处,楚良心里装的可是楚府的一大家子人,又是个孝子,对母亲百依百顺,他体谅楚家的所有人,就无法体贴她,她觉得那些人就象蝗虫水蛭一样,甩都甩不掉,所过之境,片草不生,这种苦楚偏偏不足为外人道。
这事涉及到大伯父,任桃华也不好多嘴,只在旁默默听着,一边后悔给大伯父求了官职,这般不知检点,以后可别惹出天大的祸事来。
她们姐妹聊了一段儿,知任桃华脸皮薄,只字都没提徐知诰这碴儿,想起厅堂那一幕,这任桃华自小就是个没分寸的,可徐知诰却是素以冷静沉稳驰名,难道真是情浓不自禁,不过既是如此,那外室应当不成气侯吧。
她们说来说去,就聊到蜀主的家事,那蜀王娶了个很美的妃子,人称韦妃,他原本有个正妃高氏,是兵部尚书高知言
的女儿,本来就无宠,后来得了韦妃,就更加不喜,不知因为什么吵起来,就把她遣回娘家,当时高知言吓得都吃不下饭去,后来就死了。
任莲洁这么说,听得她们直咋舌,任桃华忍不住笑道,“真的假的?”
任莲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这可不是流言蜚语,蜀人是无人不知的,蜀王的荒淫不修是天下闻名的。
她们正说笑着,申氏进了门,哼了声,“你们莫说笑,天下的女子都是一般可怜,哪个真能登天,你们即嫁了人,就要好好的服侍夫婿,莫要跟夫婿置气,弄得无法收拾。”
这话是在敲打着任杏芳,可也捎带着她们。
任杏芳反唇道,“娘,我们又不当妃子,就算遣回来,父亲也莫要吓死。”
此言一出,把她们都逗乐了,任莲洁笑罢,瞧了眼任桃华,这可真是不好说。
一天下来,折腾得很累,晚上她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卢氏先领着她去给任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眉花眼笑,对她极是亲热怜惜,她一向都不擅于讨好,不由得受宠若惊,后来听老太太一个劲的夸着徐知诰,才明白原来这是老太太得意孙女婿,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第82章番外
在池州,任氏是门庭光鲜的大族,诗书传家,子弟兴盛。
身为族长的大伯公任继麟交游广阔,又是古道热肠长袖善舞的一个人,所以虽然时局动荡,任氏在他的这一辈,却丝毫不见家族衰落。
任桃华父亲那一辈的,多数都离家施展抱负去了,象她爹入仕途的,还有远游的,四海做生意的,有拜在大儒名家门下求学的,在池州除了她祖父那一辈,就剩下了他们这帮乳臭未干的晚辈。
任家孙辈男丁兴旺,阳盛阴衰,女孩子却不多,除了任莲洁她们这一脉的,加上大伯公二伯公和几位叔公那几支,嫡庶加一起,不过不及十个姑娘。
任桃华当时微微有些胖,虽然米分雕玉琢似的,五官姣好,却并没有露出倾国倾城的苗头,在一众姑娘中并不起眼。
那年刚过正月,她偶感风寒,却是大病一场,这场病来势汹汹的,她一直到了檐前化雪滴水的时节,才渐渐好转,等到春暖花开,那时才正式好了利索。
立春以后,族学早已开课,可是她不乐意去,就继续装病,这样虽然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是也谈不上逍遥,因为有病会被圈着将养,根本不被准许出门。
日子过得虽然轻松,可也是很气闷的。
那天她在后花园打了会秋千儿,往回来时经过月亮门,却听到任子信和其它的几个族兄在商议着事情,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她躲在墙后离得近,也听了个大概,似乎要去教训什么人。
她稀奇啦,那几个族兄也就罢了,她一母同胞的大哥可是个绵软迂回的性子,怎么突然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起来了。
任子信要走时,她就跳出来让他领着她,任子信自是不肯,她就威胁着要去告诉祖父,任子信听她要揭发告状,只好同意带上她,他想,那么多人,就分出一个来看孩子也是不妨。
他禀过了卢氏,便领着任桃华出了门。
他们到了一个茶楼,任桃华才发现,原来不只是他家那几个,另外还有五六个,有眼熟的,也有陌生的。
任桃华被安排在一旁吃包子,心里默默的为那人哀悼了一番,那其中,有池州刺史的儿子胡三少,那是出了名的凶狠霸道蛮横,还有吴地首富黎家大公子,那生得是人高马大强壮威猛,再加上她那个略通武艺的大哥,再有这一帮,没有对手的好果子吃。
他们盯着前面的巷子口,没多久,就听得有人说了句来了。
那群人都冲了出去,只留下任桃华和一个族兄。
他们围拢上一个少年,任桃华看了眼,不禁无语,还以为对头是铜头铁臂虎背熊腰的大块头,就对付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小白脸,竟兴师动众出了十来号人,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她有些不忍心看了,这少年一身水墨长衫举止优雅斯文得紧,一个读书人,哪里能经得住这班如狼似虎的东西,一会儿大约是惨不忍睹的下场。
她低下头吃东西,没过多会儿,却听是身旁的族兄哎呀哎呀的,就也抬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她一眼看过去的时侯,正看到那少年一脚把胡三少踩到足下,这时黎家大公子冲了上去,这少年出手俐落,显然也习过拳脚,那黎家大公子渐渐落了下风。
在一旁观战的任子信果断的挥手,让大伙都上。
这一场混战,大伙蜂拥而上,本以为胜券在握,但结果却出乎意料,关键是那少年太狠了,刚才还没看出来,这人一多,是专往要害上打,动辙卸胳膊卸腿,这也就是没兵器,要不都恨不得直接结果了别人性命,大伙们心生胆怯,气势一落,兵败如山倒,只是架着人多,那少年也吃了大亏。
最后,那少年爬起来,摇摇晃晃去拾起了放在墙角的书和油纸伞,说了句什么离得远她也听不清,后来脚步踉跄的往巷子外走去。
任桃华看着那一地哀号遍野的兄长们,她想这是从屠宰场出来的刽子手吧。
这事他们都受了伤自然瞒不住,后来除了任桃华,几个族兄都被罚跪了几天的祠堂,不过她还是不知内情就里。
等她上族学的时侯,已经到了牡丹花开的季节。
任氏的族学很有规模治学严谨,任继麟掌家后期,打破规矩,不但收入了高门显宦家的子孙,有一些家境贫困却天资聪颖的寒门学子,也会被免费收容下来。
她们这几个寥寥的闺女们单组了个学堂。
那些夫子们对少年们很苛刻严格,对她们这些女孩子要宽容得多,那几个到了思春年纪的族姐们闲暇里都在观望着那些外来的学子,这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子,那个玉树临风的贫家男,那个英气强健的将门后,各有千秋。
听她们议论得多了,她偶尔也会瞄上一两眼,大概是年纪太小的缘故,真看不出那几只有哪里好。
她的大哥任子信,生得白净好看,风度翩翩,七岁能文,还习得武艺,那是拔尖的,族学中先生们最得意的门生,怎么看都比那些人强上一大截股不止。
即便没回来上课,那几个族姐们口里面议论的人也早变成了一个人,即便她躲着不听,耳朵灌满得都装不下了。
那新来的学子简直是无一不好,容貌风度性情才学,都臻上乘,如凤毛麟角的存在。
因为对那几个族姐的眼光不抱希望,她恢复了也没好奇去围观。
不过同在一个地界,终于有天就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少年,缓缓的从回廊上走过的时侯,虽然是一身暗淡的石青衣袍,却比那夏光还要晃眼,果然清俊标致之极,风雅从容,就算是那短命的卫玠复生,想也不过如此,这等仪容,便是个胸无点墨的纨绔膏梁,也足以压倒一片了。
见了之后,她受的惊吓比较大,这不是任子信那天围攻的少年?
那脸上还有些淤青,绝对是错不了的。
自那再听到族姐们一脸春意的提及这个如意郎君时,她就叹气,人不可貌相,你们是没见到他有多凶狠,整个一煞星下凡,真把他惦记到了,嫁了他有你们的苦头吃。
☆、第83章山野趣
头一天,大腹便便的任榴香就已回转,任莲洁在第二天也返家,这也就是白氏规矩松,任梨姿巴着任桃华,本来也不走,等任老太太送了任桃华一套珍珠翡翠头面,那可是她惦念了许久的,才负气走了。
后来就只剩了任杏芳和任桃华,本来任桃华也思念那两父子,可是她晚走一步,任杏芳怏怏的拉着她不放,她也不好甩手丢下她不管,就留下来陪着她解着闷。
一连几天,紫真都差人来给她们送吃食糕饼,有时侯是直接请她们去,她的未婚夫婿刘信刘大人只要人在都城,就几乎每天都会来报道一趟,虽未必会见着人,都会带来礼物给紫真,这般殷勤,就难怪会赢得美人归了。
她们能看出来,紫真再提起刘信,那态度已是天差地别,语有憾焉实则喜之那种,虽然替紫真开心,可是任桃华两人也难免不是滋味,她们的夫婿这些天可是粞督晕薜摹
任桃华让手下的护卫给徐府捎了口信,给她带回话的却是白氏,说景迁有她和奶娘看着,让她尽管放心多住些时日,可是却没有徐知诰的只言片语。
因此她心里不舒服,以至于徐知诰后来派人来接她时,尽管归心似箭,她还是硬撑着说先不回,还要住上两天。
此言一出,当时在屋里的人看她的目光中都带了点谴责。
人家任杏芳小俩口闹别扭,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如今吴王形同虚设,你家徐大人作主,就算是任明堂不也得仰他鼻息,你身为媳妇,不好好娇花解语曲意柔情,哄着人家,反而动不动就使性子,把人推开,着实不知天高地厚,紧要之处是别拖累家人啊。
申氏给卢氏使了个眼色。
等到没人的时侯,卢氏就问她怎么啦。
任桃华开始不肯说,后来却让卢氏给套出话来,知道她竟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闹玄蛾子,也气得恨不得抽她一顿,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出来,好端端的没事找事。
徐知诰其实是带了话的,只不过是带给长辈们,说是任桃华少不经事,让他们担待些,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来日他来赔罪,这是把任桃华纳到了他的羽翼之下,除了他谁也不能说的意思,这话可挺护短的,当时任明堂听了都半天没回过神,这话传差了吧,徐知诰如何会说这种话,不过他后来偃旗息鼓没再数落女儿,也是这个原因。
任桃华直直的瞪着卢氏,怎么没人告诉她?
卢氏道,“还以为你知晓呢?”
任桃华想到焦诺,这人一板一眼的,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哪会管自个眼巴巴等信儿,多余的话根本不会说一个字儿。
她后悔莫及,这话传回去徐知诰不知要怎么想,她可是才摸到了他的些许脉络。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她只能打破门牙和血吞,挺两天再说吧,她跟卢氏说,徐知诰要不来接她,过些时日,她大不了自已灰溜溜的回去。
话虽如此,光阴却变得煎熬了,前几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正巧任明行卖了当初在外地买的田产,在江都城郊置了个庄子,一家人想去踏青,虽然过了清明时分,可还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任桃华俩人也跟了去。
她们到了庄子整顿了一下,给安排了住处,庄子面积不小,房屋也足够,只是为图不冷清,任桃华还是和任杏芳一起住了一间。
她们天蒙蒙亮赶路,都有些没睡醒,便又补了一觉,起来时已是天色大白。
她们走出来,却见其它人也休息好了,见她俩出来,都把目光移过来,任桃华俩人都不禁好生后悔,该戴了帷帽出行的,没想到这次还来了挺多外人,有面晃的,可还有挺多生面孔,这庄子不比内宅,倒不好回避。
二堂兄任子原见她们尴尬,便走来笑道,“都不是什么外人,都是几个兄弟的至交,来凑个热闹。”
这次他们那辈的年轻人除了公职忙碌脱不开身的任子信,是都过来了,还有那些个至交好友,也是一早邀请的,当时想着虽有妇人,也都是自已媳妇,也没那么多讲究说道,可任桃华俩人后来加入,却是始料未及的。
任子原只给他们介绍说这两个是他出嫁的堂妹,也没多说,见有两个人目光放肆,便轻咳了声,那两人才收敛了。
直到伏氏和尤氏她们和紫真蕊怀几个女眷也出来,几个半大孩子追闹着,她俩才减轻了尴尬。
庄子里种了品类繁多的农作物,除了各种蔬菜,还种了青稞和稻子,只是倒没有花田,只零星的生长了不少野花,蕊怀牵着她们,一个上午的光景,把庄子逛了个遍,开始还兴致很高,后来就吵吵没什么好看的。
下午,任子原起头,带她们去庄子不远的河边去垂钓。
那条河离庄子大约有五百米远,西侧山坡上是一片杏树林,此时正当花季,一片片的娇米分嫩红,开得纷繁绚烂,落英缤纷,洒落河堤,那一副情景,如诗如画。
任桃华坐在河边石上,看着悠闲靠在一边的任子禹,“怎么不去钓鱼?”
任子禹笑出了深深的酒窝道,“我比较喜欢作护花使者。”
任紫真唾了口,她这个堂兄吊儿啷当的,从来就没个正形儿,还是子原哥哥和子忠哥哥好。
“咦,那庄子是谁家的?父亲怎么不买下这个?”
在河对岸也有家庄子,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看起来比任明行买下那座好太多了。
任子禹白了蕊怀一眼,这庄子得比你爹买的那个贵上数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