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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语拽紧相机背带,点点头。
风,依旧冷冽如刀。
可有那么一瞬间,陆语竟然感觉不到这世界的寒凉。
心,似有一淙暖流缓缓淌过。
赤色的天,黄色的土,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朝着黄土深处迈进,夕阳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轮宁静悠远的剪影。也许,这一刻,陆语只知道她的镜头里有着最大气磅礴的画面,却不知她和身旁这男人本身就是一幅画。
远远地看着这幕,坐在车里的宋远差点被晃瞎眼,他不免一阵唏嘘,唐总这是有多宠小蘑菇啊
男主他剧本老拿错。
就是这会儿工夫,宋远的手机响了。
进了山区,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通话中,宋远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越收越紧,脸上的神色也是凝重得紧。他不由得再度扭头望向远处的那两抹身影,眼里莫名就多了一丝惶惑。
陆语跟唐奕承回到车里之后,车子重新启动。
陆语低头翻看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来,效果不错。唐奕承侧着头,视线也落在相机显示屏上,他那双墨黑深湛的眼睛,被斑斓的晚霞晕染得柔和又温煦。
宋远从后视镜里觑着两人,愈加如坐针毡。刚才他收到的消息就像一根鱼骨头,卡在他的嗓子眼里,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陆语一点没察觉到这位特助的异样,她把相机往唐奕承那边挪了挪,随口问他:“这两张哪张比较好看?”
她这种破天荒的示好,令唐奕承相当受用。
在很久很久的曾经,陆语也喜欢这样问他。
他微微一低头,英俊逼人的脸孔凑过去,似是认真比对了一下,他说:“这张吧,你好像拍到羚羊了。”
“羚羊?”
这种贫瘠的地貌上怎么会有羚羊?陆语心生疑惑,盯着眼皮底下那个小黄点左看右看,直到她把照片放大,这才隐约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神思一紧,急忙对唐奕承说:“咱们得回去看看。”
“怎么了?”唐奕承轻蹙眉宇,带着点不解。
陆语把相机递到他眼皮底下,“这不是羊,他好像是个人啊。”
可不是么,不小心入镜的小黄点分明是个人。由于拍摄距离太远,辨不清男女,只能看出他个头很小,约莫是个小孩。小孩埋头蹲在土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片黄土高原距离他们要去的村子大概十来分钟车程,路途坑洼颠簸,一个小孩走那么远着实奇怪。
眼瞅着村落近在眼前了,可唐奕承还是吩咐司机,调头把车开回去。
幸好两人赶回去时,那抹小黄点还在。
近了身,陆语略微一怔。
只见一位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蹲在地上使劲挖土坑,天寒地冻的,她的衣衫破旧,也没带手套,十个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
陆语和唐奕承对视一眼,见唐奕承朝她点点头,她才走到小女孩身边。
陆语弯下腰问她:“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黄沙踩在上面没声音,小女孩压根不知道有人过来,她被陆语吓了一跳,猛地打了个激灵。瞪着陆语瞅了半天,又见陆语朝她微笑,小女孩眼里的怯意稍稍淡去一些。
她指了指地上扔着的一只石鸡,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陆语听不懂的家乡话
穿书之女配翻身记。
陆语听不懂,唐奕承肯定更听不懂了。陆语不指望他,她拧着眉毛直起身,就惊讶地发现唐奕承把司机带过来了。
在司机的翻译下,陆语得知小女孩是回族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阿伊莎。她养的石鸡死了,因为感情好舍不得,所以她把它带过来埋了。
“奶奶说,黄土高原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我的爸爸妈妈都埋在这里。”
阿伊莎稚嫩的童音被寒风吹散,司机把她的话翻译过来,陆语的鼻子酸得厉害。
“姐姐帮你,好不好?”陆语说着蹲下身。
阿伊莎顶着那张被风刮得通红的小脸,咧了咧嘴。
在几个大人的帮忙下,石鸡很快葬好,阿伊莎被陆语带上了车。
阿伊莎就住在基金会援建希望小学的那个村子,从来没坐过车,小丫头的表情露出胆怯,水汪汪的眼睛里却是藏着一丝好奇。陆语对她的耐性似乎特别足,时不时跟她说话,缓解她的拘谨。
陆语半道捡个小孩,唐奕承全程没说半个“不”字。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她喜欢做什么,他都由着她。
车子进村,陆语发现当地的条件比她想象中还艰苦。
暮色渐深,村子里没有路灯,所有的光亮都来自于从窗口渗透出来的灯光,昏暗又稀薄。村里的土胚房居多,不少房子的外墙开裂,门庭破败,仿佛一座被老天遗弃的野村。
阿伊莎的家也是这样的。
陆语和唐奕承先把她送回去,嘎吱的木门声和着呼啸的风声划破夜色,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
见衣着体面的陌生人把孙女送回来,阿伊莎的奶奶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千恩万谢。家徒四壁,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老人佝偻着背把晒在院子里的枸杞装了一大袋,直往陆语手里塞。
陆语推辞不掉,只好收下。阿伊莎害羞地藏在奶奶身后,探出半颗脑袋跟陆语挥手再见。
折腾完这一段,陆语和唐奕承抵达落脚处时,已经八点多了。
村里没有旅馆,村长为了迎接贵宾,特地派村民腾出一处民房给基金会的人住。两层的砖房,六个房间,条件虽然简朴,但至少比土胚房好多了。
基金会的其他同事已经分好房,最大的一间自然留给唐奕承,还剩了两间小房给陆语和宋远。
宋远把行李给陆语送到房间,唐奕承也跟着进屋,环视室内一圈,他对陆语说:“条件不好,只能凑合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吃东西我再叫你。”
旅途劳顿,身上又冷,陆语有点没胃口,但她还是说了句:“好的。”
唐奕承身边的人终于散去了,宋远尾随老板去到房间。
他先观察一番老板的脸色,见唐总唇角竟然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宋远这才关上门斗胆上前,汇报半小时前他接到的那通电话……
☆、第24章
2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房间里光线不足,墙皮有些脱落的天花板下方直接吊着一只十五瓦的灯泡。
唐奕承第一次发现这般幽暗的光线,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穿透力,甚至是能将人照得如此脆弱,仿佛要消失了一般。背身僵立在窗前,他幽深的双眸里倒映着窗外萧索漆黑的村庄,耳边久久响彻着宋远半小时前汇报的情况。
如魔音穿耳。
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唐奕承脑中最先晃过的就是刚刚那位叫阿伊莎的小姑娘。陆语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那么好,好到连他都嫉妒了,原来事出有因——那是出于每个女人对母爱的本能与天性。
原来,他们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起风了。
窗外,墨黑的夜色在苍白的月光下缓缓晃动。
光影斑驳间,陈年的旧伤口被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画面,浮映在唐奕承眼前。
奋力挣扎的少年,纽约警察的推撞,陆语因惊恐而发出的尖叫……时隔七年,终于还是有那么一天,唐奕承始终不愿相信、刻意忽视、故意逃避的那一幕幕,如过电影般从他眼前掠过,悄然暴露在这个距离曼哈顿一万多公里的小村庄里。
他从来不知道——
那天,他被关进警察局,她音信全无,是因为在推撞与惊吓中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那天,他在拘留室里万念俱灰,她离开了他,是因为她甚至还来不及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她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往后的七年,他为这段逝去的感情在大洋彼岸饱受折磨,而她则因为那场意外流产落下的病根苦不堪言。
在h市医院那晚,唐奕承亲眼所见陆语的憔悴和柔弱,那一瞬的心痛和疼惜,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他明明是因为她才被送进警察局的,可到头来,受伤最深的人却是她。
唐奕承方才听到这件事时的震撼和痛心一点一点蔓延,他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多到在这个寒凉的夜晚他全身都渗出汗来。
他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在往上涌,却涌到心脏的位置就堵在那儿,他的心仿佛被千万根绳索紧紧地绞缠着,束缚着,简直快要被割成千片万片,一阵一阵疼得他心口发麻,呼吸困难。
抬手,唐奕承打开窗
皇家小娇妻。
冷风灌入脑髓,他都没有觉得自己活过来。
宋远再次被唐奕承叫进房间,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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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唐奕承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陆语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偏远山区没有集中供暖,当地村民仍旧采用土法炭盆取暖,可奈不住晚上室外零下七八度的酷寒,陆语就算不脱掉羽绒服都浑身凉飕飕的。而且木窗的密闭性不好,疾风从窗外刮过,呼啸着灌进窗缝涌入屋里,更添寒意。
人一冷,就爱犯困。
就在陆语裹着被子陷入昏睡的那一刻,她耳朵里忽然钻进“咚咚”的敲门声。
想着是唐奕承叫她吃饭来了,陆语赶紧下床去开门,可门打开,她惊讶地发现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唐奕承。
“陆小姐,唐总怕你冷,让我把这个拿给你。”宋远说。
陆语接过对方递上来的一沓暖宝贴,她脸上的疑惑未褪,“他人呢?”
迟疑片刻,宋远按照唐奕承事先交代的话说:“唐总有些事情要处理。楼下已经准备了晚饭,你可以随时下去吃……”
陆语没多想,“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瞅着那扇门轻轻关上,宋远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他站在走廊里重叹一声。
唐奕承方才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个小时。
那一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么,又想了多少。
后来宋远被唐奕承叫进屋,看着老板眼里的那抹痛色,宋远想说些什么,却又苦于难以启齿。艰涩的沉默,唐奕承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把暖宝贴给陆语送过去。
那些暖宝贴是宋远特别帮老板从b市带来的,唐奕承左肩有旧伤,这样干冷的气候难免引起旧伤复发。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怕冷,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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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语下楼的时候,门厅支着张简易折叠木桌,基金会的另外四个人已经开始吃饭了。重头戏都安排在明天,晚饭相对比较简单,只有饸饹面和羊肉臊子面可供选择。
陆语跟大家略一颔首,捧着大海碗落座,就听周萱萱低幽的抱怨声不停:“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啊,又冷又破,连洗澡都不方便。也不知道那些村民是怎么活下来的,幸好咱们就在这儿待一晚上……”
除了周萱萱之外,同行的还有两男一女,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其中被大家称为“燕姐”的女人是项目部总监,打扮中性,看起来精明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