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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后知道太皇太后有心将自己的嫡出侄女和京兆王凑一对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差点倒下去。她知道这是上回惠娘对天子的野心被东宫那边知道了。
这是在给警告呢。
京兆王那是什么人?好男色如命,对女子一点都不敢兴趣,诸王之中除去已经娶妇了的高凉王和清河王,余下来的身边都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偏偏京兆王根本就没想过这个,让人送美少年上门,而且还胡闹的不行,甚至那些浑身是毛,深目高鼻的胡人都被他收在床榻之上。
京兆王在平城好男色的名声是传开了,而且他还胡闹,将几十年前的老人家给找来,供在王府上当菩萨拜。
这样的人算是甚么良人?在何太后看来京兆王活在世上简直就是在丢皇室的脸。
她连忙将何猛召入宫中。
何猛急急忙忙入宫,听到太后说太皇太后有意将嫡女许配给京兆王的事,他当场就懵了。
“太皇太后真的这么说了?”何猛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虽然我没去,但是打听来的消息应当可靠。”何太后面容憔悴了几分,她将这个侄女当做亲生的疼,如今老虔婆要将侄女嫁给一个好男色的宗室,她着急的不得了。
平常想要从东宫那边打听点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却这么顺顺当当的知道,何太后不能不多想。
“这可怎么办?”何猛大为着急,虽然说就算太皇太后和他说了,也要他这个阿爷点头才行,可太皇太后霸道,哪里会容忍别人拒绝她?
“怎么办?”何太后发狠,“你赶紧的给惠娘定下一门亲事。老虔婆就算再霸道,也不会去抢有了婚约的小娘子!”
“可是这着急之下,去找哪家?”何猛为难道。
“惠娘都这么大了,难道你这个做阿爷的,还没有给她相看?”何太后听了兄长的话险些没晕过去。
“以前这是都是她阿娘办的。”何猛道。
“……”何太后气的已经不知道说甚么才好了,“你赶紧去看,将那些鲜卑勋贵看一遍,若是有年纪才貌合适的赶紧定下!”
汉人的规矩颇多,真的定下来的话少说都要大半年,但是鲜卑人就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定下也快的多。
“这……”何猛听到何太后提出来的是鲜卑那边的勋贵有些意外,何太后对鲜卑勋贵一向不怎么看的上眼,甚至连豆卢氏在何太后这边都讨不了好。
“如今只能这样了,要是老虔婆真的和你提起来了,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何太后重重叹口气,“你们呀,对惠娘也太不上心了!”
都在这年纪了,还不好好相看,做着进后宫的梦,豆卢氏也真把侄女给害惨了!当年和泰和动过心思的,奈何太皇太后动手的飞快,在皇帝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把自家的侄女给塞了过去。
一同长大,原本情分就非同寻常,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告诉皇帝,要用对待妻子的方式对待那个小娘子。到了如今,天子是真的宠爱萧三娘宠爱的不得了,原先还隔了两三个月不去,现在是恨不得天天都和萧三娘挨一块。
哪怕太皇太后把有天命的高氏送过去都没用。
“豆卢氏那个蠢妇!”何太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尚书右仆射家有个小郎君还未曾娶妻,而且年岁也和惠娘相似,你去打听打听吧。”
尚书右仆射莫那缕家里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小儿子就和何惠年岁相仿。
“我去打听?”何猛面色古怪。
“你去和莫那缕喝上几杯酒,打听一下他家里儿子的事,然后再提一提不就成了?反正惠娘也不是嫁给甚么继承家业的长子,也怎么引人注目。”
何家只是寒门,也不是那些百年簪缨的世家,如今事出紧急,只能这么做了,“尚书右仆射的门楣可不低。”何太后看了一眼何猛道,“家里已经娶了一个鲜卑女子,再嫁出一个没有甚么,你如今应当担心的是那位台主看不上惠娘!”
若真的论家世,何家比莫那缕家里好不了多少,莫那缕是右仆射是台主,姓氏也是鲜卑大姓,虽然是外戚,但弄不好在外人看来,还是何惠高攀了。
“至于那个豆卢氏,她要是再在娘家里窝着不出来,你就干脆与她和离算了。”何太后对豆卢氏半点好感都没有。
“……”何猛和豆卢氏大吵一场,他自己本人还被豆卢氏摔在地上,腰疼了好久,可是真的和豆卢氏和离,他根本就没想过。
“你大嫂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她人不坏。这么多年来养儿育女的……”何猛说着瞧见何太后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将没说出口的‘没功劳也有苦劳’的话吞下去。何太后和长嫂关系不好,这个何猛早就知道了。
“自己女儿的事都不上心,这是做阿娘的么?”何太后摇摇头,“她要是再不回来,你也别在心里挂念了。”
何猛在心里叹了口气。
出了宫,何猛瞧见外头的天色,想起何太后和他说的那些话。要是真的将惠娘嫁给京兆王……那才是毁了一生。
何猛打了个冷战,他一把掀开车廉,对着外头的车夫说道,“去尚书右仆射府上!”
平常说亲,都是各家的主母互相去相看打听,觉得差不多了才让各自的阿爷去商量。
可是如今豆卢氏负气回了娘家,一切就靠他上了。
当何家和尚书右仆射家结亲的事窜出来,平城里的勋贵人家只是面上做做样子送来几分贺礼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尚书右仆射出自贺赖氏,是鲜卑大姓之一,何家还算是高攀了。何况定下来的只是幼子。鲜卑人和汉人一样,继承家业和财产的是长子,家中的事和幼子也没太大的关系。幼子新妇在家中也不怎么受到重视。
何猛为了女儿能够和莫那缕的小儿子能定下来,自己上门被人灌了一肚子的酒,差点没在门口给吐出来,如今事情定下来,豆卢氏从娘家回来了。
夫妻这么多年,豆卢氏的脾气何猛是知道的,他听到妻子的车来了,自己去接。豆卢氏不用侍女搀扶,自己从车上跳下来大步走到丈夫面前,开口即使质问,“惠娘是怎么回事?这么突然间惠娘就和贺赖家的小子定下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何猛不想和妻子在外面说这件事,握住妻子的手腕就往堂上去。
“别动手动脚的。”豆卢氏一把甩开何猛的手。
何猛抿了抿唇,没说甚么。到了屋内,让伺候的侍女还有家人全部退下,拉上了门。
“说吧,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你难道不知道惠娘日后可能有大出息?”豆卢氏说到这个就来火,何猛来这一招,将她原本的打算全部破坏了干净,火烧火燎的跑回来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女儿这么和人定下来了,和宫廷基本上就绝了关系了。
“你以前老是和惠娘说陛下的好处,惠娘年纪这么大,你说甚么就是甚么,如今她对天子起了心思的事都被东宫知晓了,东宫说惠娘的性子正好可以压一压京兆王。”
“甚?!”听到京兆王三个字,豆卢氏好似屁股下的席子按了刺似的跳起来,“京兆王?!”
“是啊,京兆王!”何猛提起这个对妻子也有埋怨了,“你好好的和她说那个作甚么?又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个甚么性子!”
“那又怎么样?太皇太后也不能将天下的便宜都占了去啊。”说起这个豆卢氏还觉得委屈。
“可是太皇太后一句话,就能让惠娘一辈子都毁了,而且不是要惠娘的命,要她活受!”何猛说起来捶胸顿足,“不这样,还有哪样?”
他特意跳过莫那缕的长子和前头几个儿子,单单挑了幼子,就是觉得幼子新妇自家女儿能够担任,而且身上胆子也轻,前头好几个兄长,不管有什么样的事都有人担责,不会落到小夫妻身上来。
“如今只是定下,也不是马上就成昏,他家里还有儿子还没有成婚呢。”
等到真的嫁过去恐怕也要一段时间。
“……”豆卢氏听了何猛的这些话,原本的怒容也一点点的收回去,“难道……惠娘只能这样了?”
“不这样还能如何?”何猛长叹,抢在太皇太后还没有真的和何家提起这件事之前,将事情定下,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能逼着臣女退婚,“难道你还真的想要惠娘嫁给京兆王?”
“惠娘是我十月怀胎生的,难道我还把她往火坑里推?”豆卢氏红着眼答道。
太皇太后平日里不怎么对何家人搭理,可如今一问起来,就让何家人心惊胆战。
“……罢了。”豆卢氏带着哭音嚷了一句,“也是惠娘没遇上好时候。”
豆卢氏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见着亲生女儿被京兆王糟蹋。还能怎样呢。
何惠听到这个消息,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得以头抢地,可是一家子人都盯紧了她。生怕她闹出甚么事来,何猛知道自己妻子是一根筋全在皇帝那里,要是让豆卢氏去劝女儿,恐怕没事都要被劝出事情来。
所以他让来的都是何家的女性长辈,辈分上压得住,女儿不听也得听。
何惠哭了好几日,不过她才十二岁,嘴上是拼不得那些年长的婶婶们,过了半个月就将人说的直点头,也不哭了。
也没有人能够天天哭的,小女儿家家的那点小心思还不足够哭上那么多天。嚎啕了几日,就挤不出眼泪了,只觉得困和饿,由着一群婶婶和她说天下男人到处都是,这个不行还有那个。
小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灌了一耳朵,晕乎乎的倒是安静下来了。
何猛吊着胆子等太皇太后提起何惠和京兆王的事,可是东宫好似不记得自己提过那回事一样,完全没有后文了。
何家和贺赖家已经是定好了,想要改变,除非是出了事故,或者是男方被查出什么德行有亏的事,不然就等着礼成了。
豆卢氏是在家中捶胸顿足了好几回,但这次乖了,知道关起门来自己发火,不去长秋宫中当着何太后的面了。
豆卢氏哭完了,再不甘心也只好给女儿准备嫁妆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嫁妆上自然是要给女儿准备的丰盛,别让夫家小看了她。
太皇太后对于何家,不过是逗弄一只猫而已,只不过一句话就看的何家阵脚大乱,她还什么都没做,何家就慌慌张张的开始忙碌了。
对于何家那些乱糟糟的事,太皇太后没有那么心思去关注,还有别的事等着她来处置。
她不会日日关注皇帝那双腿夜晚到底往哪个妃子的寝宫跑,不过每过那么几个月还是会把女官召来问一问,翻一翻那些彤史。看着上面一水的萧贵人,高凝华连看都没看到的时候,太皇太后笑了声。
她还真是后继无人啊。
高凝华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个生孩子的,生完孩子之后就可以去地下面了。之后皇长子被她收养,侄女坐上皇后位置。不管将来如何,只要皇长子在,侄女们都能顺顺当单的,甚至如今萧家的地位都能传承下去,谁知道三娘竟然这么目光短浅,只晓得看着眼前的宠爱,却不知道为长远打算。
“请陛下来吧。”太皇太后对身旁的中官道,三娘那里她已经说过了一回,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再多说也是无益,不如从皇帝那边下手。
拓跋演听到太皇太后要见他,放下手里的事赶紧来了。
他见到太皇太后那一脸的祥和,“大母让儿前来,可是有要事?”
平常就算有甚么要事,也是把中书省和秘书省尚书省门下省的大臣们积聚在一处,他这个皇帝就在旁边听。
拓跋演一看太皇太后身旁只有宫人和中官,便知道不会有大事。
“老妇这次请陛下来,是为了子嗣之事。”太皇太后不想和皇帝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这……”拓跋演有些迟疑。
太皇太后让拓跋演在一旁的床上坐下,靠着身旁的三足凭几,“老妇最近看了看陛下临幸妃嫔的彤史,都是三娘。”
“……”拓跋演垂下头来不说话。
“陛下能够喜欢三娘,那是三娘的福气,老妇作为三娘的姑母,自然也是高兴的。”说着,太皇太后坐正了身子,“可是陛下膝下一直空虚,这可不行。”
“那么大母的意思是……”拓跋演问道,太皇太后这一关不好过,她立身的根本就是抚养皇储,然后皇储就成为她的持政的根本。
他还记得当年先帝之事,对太皇太后能又多少母性保持怀疑。拓跋演清楚的明白,太皇太后一旦狠起来,哪怕是从小养在跟前的又如何,她照样会处死。
当年他不就是差点死在她的手中么?
“高氏有天命。”太皇太后说起这个面上都带了笑容,那个传说她听过,不管真假如何,只要能生出孩子来,就是真的。
“……”拓跋演从萧妙音那里也听说过高氏入宫之前找人算命的事,他对这种事多少都是当做笑话看,和宫中优伶滑稽的表演一样。那会萧妙音还拿出汉朝说刘邦亲母和龙相交,王皇后说自己梦日入怀来打趣,他虽然有些担心萧妙音这样不敬鬼神,但心里也不将那些当回事。
“高氏入宫都几个月了,陛下也到她那里坐坐,万一有身产下长子,老妇也有脸面去地下见诸位先祖。”太皇太后话语已经说的连遮掩都不要了。
“三娘若是识大体,也应当会体谅陛下。”太皇太后连萧妙音那里都想到了。
“……”拓跋演对着太皇太后拜伏下来,“诺。”
这一次,中官是到高凝华的宫中说天子要她前去侍寝之事。
高凝华地位较低虽然是九嫔,但确实下六嫔的末位,只是比御女和世妇好上那么一点。不必到掖庭那里受那班阉寺的罪。
皇帝不到她的殿内来,直接召她过去,也是应当的规矩。
“凝华,太好了!”宫人们送走前来报信的宫人就凑到高凝华面前道。
谁都知道如今的天子是宣华殿一个人霸占了的,别的妃嫔几乎别想从萧贵人手里抢。如今这天子破例,一下子让许多人都沸腾起来了。
“是呀。”高凝华喃喃道,她家中那个样子,说是祖上曾经做过官,可是如今没落成那样。家里爷娘读过书倒是大胆,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这千里迢迢进宫,为的就是这个。
“好好准备,不能出差错。”高凝华想起这还是自己头一回侍寝,若是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唯唯。”高凝华若是受宠,那么一宫的人都跟着水涨船高。宣华殿那边的人尾巴都快翘起来了,主人得宠好处简直简直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