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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大姊,小心——”
有些事是防不胜防,越是想防越会发生,谁会料到某些人的心比浓墨还黑,居然连小姑娘也利用,让人无法去接受。
中秋夜,团圆夜,但是对吴秋山一家来说,却是月圆人不圆。
“快!出血了,把人抬到床上还有稳婆,先备着,以免万一”中年大夫替牛青苗诊着脉,面色沉重。
“我媳妇儿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有事?我看她流了好多血”吴秋山焦急的问道。
“不好。”
大夫这简洁的回答,像当场判了吴秋山死刑,他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不不好?”
“嗯!动了胎气,要生了。”最教人担心地是孩子胎位有点不正,而宫口已经开了,若是脐带缠颈,生产过程过久,孩子生下来也会没气。
吴秋山一惊,双手都在发抖了。“什、什么,孩子才七个多月”
“七活八死,救救看吧,听天由命。”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趟,是死是活,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什么听天由命,我媳妇儿可不能死,你一定要救她!我不能没有她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她不能有事”说到最后,吴秋山再也忍不住哽咽了。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能救的还能不救吗?你求我,不如求你媳妇儿,让她坚持住,不能晕,孩子没她的努力出不了世。”母亲的宫缩才能让孩子早点出世,否则只能闷死在肚子里,连母体都有生命危险。
“我要去把那女人给杀了!居然敢害我姊姊,我饶不了她!”满脸泪的牛青阳愤怒地往外走,面颊上的泪抹了又流,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青阳,你别胡来,这事留给东家和东家大姊处理,我们不能把事越闹越大,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姊姊。”如今人还躺在里屋生死未明,连点最起码的呻吟声也听不见,只怕唐文镜不敢往下想,东家大姊真如青阳所言的是个好人,他才来几天就能感受到她对自己人的照顾,让他有种她就是他亲姊姊的感觉。
“可是”牛青阳是真的害怕了,他怕姊姊出事。
“你先冷静下来,别慌,你看看东家,魂魄都去了一半,你必须为他们撑住。”就如他家出事时,一家人哭成一团,他是长子得稳住众人的心。
唐文镜的爹是九品小吏,一日和府衙的同侪前去流云阁喝酒,隔壁包厢出来一名穿着云锦的男子,两人都有点醉了,在二楼廊道上推扯,谁也不肯让谁。
突地,那名男子不知是没站稳还是被推了一把,失足跌落一楼,头部撞到搁置玉石盆栽的石台而一命呜呼,偏偏那人是府台大人的岳父。
这事不大也闹大了,没人敢背这个罪名,唐文镜的爹比较倒霉被推了出来,因为他当时站的位置离男子最近。
原本判了秋后处决,但是唐文镜和牛青阳说过后,牛青阳写了一封信给何长风,请他出手帮忙,唐父判了失手杀人,罪不及死,目前仍在收押中,有可能外放。
而这外放嘛,也有学问了,往北是苦寒,朝南是闲差,就看朝中有没有人,一句话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文镜,我好怕”看着几乎失去理智的姊夫,牛青阳哭得不能自己,从出事后他的眼泪就没停过。
唐文镜其实也怕,但他仍极力劝道:“我们是男子汉了,不能怕,再怕也要挺住,东家大姊可是什么也不怕,她在里面生孩子呢,我们不能让她担心。”
闻言,牛青阳眼泪一抹,恨恨地瞪向不远处犹在冒着白烟的余烬。“对,我不能让姊姊取笑我没用。”
烟,是这场意外的起源。
中秋这一天,李文瑶提早带着女儿来到吴秋山在县城的宅子,她买了不少的烟花和水炮要和大家一起玩,还主动表示要帮忙做月饼、挂花灯,消弭大家对她的疑心。
因为她一直表现良好,十分友善地对待所有人,见谁都一张笑脸,因此也没人给她脸色看,渐渐地放下戒心。
殊不知这才是阴谋的开始。
有了牛青苗的交代,吴老三家上至主子,下至打杂的,都一心一意盯着李文瑶的举动,就怕她使什么么蛾子,却全然没注意到喜鹊不知何时不见了,也没人想过要找她。
这时候,忽然有股浓烟往人多的屋子吹,在后院的女眷也就牛青苗、牛青果姊妹,以及乔嬷嬷和服侍牛青果的丫头,李文瑶也混在其中,她趁机飞快的冲向行走不便的牛青苗。
窜起的白烟浓得看不见路,一片雾茫茫,李文瑶没撞到牛青苗,反而把乔嬷嬷撞倒了,于是她赶忙起身又撞。
浓烟中没人看见她做了什么,只以为忙乱中互相推挤所导致,懂得防灾步骤的牛青苗拖着笨重的身躯护着妹妹,压低身子往屋外走,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救不了别人。
大家都以为这是火灾,惊慌不已的想逃,可是只有一阵又一阵的烟而已,它扰乱了大家的判断力。
正在检查帐目的唐文镜刚好有疑问,来到后院想请教东家大姊,谁知看到是弥漫整个院子的白烟,视力比一般人敏锐的他,瞧见有一道白影朝正要走出浓烟的牛青苗撞去,他连忙高喊“东家大姊,小心——”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牛青苗被撞得往前正面一倒,高耸的肚皮直接重重触地,当下两腿间流下长长的血痕。
此时吴秋山被突然上门的大哥、二哥缠住,等到听到后院传来的通报时,烟已扑灭,浓烟的窜起处站着猛用大蒲扇掮烟的喜鹊。
这场烟是人为的,先堆起一堆柴火烧旺,再用浇湿的稻草一层一层的覆盖,烧不起的柴禾冒出浓烟,在喜鹊的撺动下浓烟飘向同一个方向,造成大火烧屋的假象。
人在惊慌逃窜下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而意外随时都有。
闹出了大事,当然不可能轻轻揭过,即便喜鹊是个孩子也得仔细盘问。
“我娘叫我做的,她说这样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听完喜鹊天真的回答,众人恍然大悟。
李文瑶的计划是,只要牛青苗不在了,她便能以表姊的身分安慰表弟,进而住进吴老三家,成为宅子的新女主人。
屋内,坚持守在媳妇儿身边的吴秋山急得快要落下男儿泪。
“媳妇儿,你不要睡,快睁开眼睛,孩子要出来了,你、你要帮他我们的孩子要见爹娘”
一滴泪滴落牛青苗脸庞,她感到温热,无意识的发出低喃。“秋山”
“嗳!媳妇儿,我在,你会好起来的,没事的,我陪着你,你不要有事好不好我好害怕”吴秋山哭喊道。
怕谁在怕?她一点也不怕,她是死过一回的人,神志恍惚间,昔日就职的山上小学,她好像看见了。“走快往上走,不要回回头,老老师不会有有事徐小佳,不要怕,快爬上去,老师托着你,你上去就安全了,我是老师,要保护学生”
啊!怎么往下掉,失速的感觉好奇怪,轻飘飘地咦!谁在喊媳妇儿,好老土
“媳妇儿,媳妇儿,醒醒,你在生孩子用力,快用力,不然孩子出不来”她明明不去害人,为什么别人要来害她?吴秋山的双眼朦眬了,蒙上一层水雾。
谁在生孩子?牛青苗感觉肚子忽地抽疼,这才想到她已经怀胎七个月,她难忍的溢出呻吟“痛”
听到呼痛的声音,泪水满面的吴秋山更加用力握紧她的手。“生孩子的事只有你做得到,我帮不了你”“秋山?”神智一点一点的回来了,她吃力地睁开眼皮。
看到妻子微微掀开的双眸,他都要跪下地感谢老天了。“嗳,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你”他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她不会穿到十年后了吧?
“快让开,给她喝碗糖水鸡蛋。”一见主家清醒,端着糖水鸡蛋的乔嬷嬷连忙济了过去,逮着机会赶快喂。
“那是我媳妇儿”吴秋山不满地想把乔嬷嬷壮硕的身体推开,老婆情况紧急,他要守在她身旁。
乔嬷嬷不慌不乱的啐了他一口“想她平安生下孩子就闭嘴,没体力怎么生孩子,我在帮她。”
吃下糖水鸡蛋的牛青苗恢复些许气力,她轻轻推了推丈夫。“你出去,不要在这里。”
“不行,不看着你我心很慌,我不能”吴秋山吸了口气,忍住鼻间的酸涩。
“不要逼我离开你。”
她想笑,眼眶却红了。“傻瓜。”
“媳妇儿,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一生一世都许了你,你只能是我的。”没有她的日子他要怎么活?
间隔的抽痛又来了,不敢喊痛的牛青苗只能咬着下唇,蓦地,一股血腥味流进嘴巴里,她舌头一舔,就能舔到温热的血。“秋山,你的手”
“不打紧,你没事就好,别再咬唇,我看了会心疼,你咬我,我皮粗肉厚。”不怕疼。
这男人呀,真傻,他会心疼,她就好受吗?“你出去,让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孩子。”
“媳妇儿”吴秋山就是不肯。
牛青苗抚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柔和的望着他。“你不是最听媳妇儿的话吗?我答应你,我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你瞧,打我嫁给你后就一直平平顺顺的,我们是天作之合,你要相信我们的福分还很多,一辈子也用不完。”
他紧抿着唇,眼也不眨的瞅着她。
“东家,女人家生孩子是一鼓作气,你在这里反而让她产生依赖,不想使劲,为了她好,你不能留在屋里。”一脸坚持的乔嬷嬷面无表情,拿出女主人的安危来威吓。
“真的不能留吗?”吴秋山说得有气无力,头一低似在哭。
“真的。”
两个女人同时出声赶他,其实牛青苗已经痛得快说不出话来,全身冷汗直冒,濡湿了衣衫和垫在身下的枕头,而被李文瑶撞倒的乔嬷嬷伤到腰,背一伸直就痛得椎心刺骨,她也在忍痛。
为了这个提早来到的孩子,每个人都在忍,就在于忍不忍得住,而女人比较耐忍,韧性强。
吴秋山再怎么不愿,但为了让媳妇儿好好的,他只能拖着脚步离开产房。
“生了没?”
他一出来,所有人都神色紧张的围上前问,除了抚着胡子喝茶的大夫,他看惯了生死,处之泰然。
“你们怎么不问媳妇儿有没有事?”吴秋山把担心、焦急、愤怒等复杂情绪全都迁怒到眼前的众人身上。
突地被吼,大伙儿先是一愕,继而能体谅,老婆在生孩子的男人有理智才有鬼,尤其它还是个老婆奴。
“还不是你自个儿做的孽,好意思对别人发火,要不是你纵容那个表姊,今日她也不会贪你有几两银子而加害你的妻儿,心善不是不好,而是要看人,有时你的不计较便是助长某些人一犯再犯的胆气。”
敢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何长风,这是他第一回表情这么冷肃的同好兄弟说话。
已经很后悔的吴秋山眸光一沉。“不会再有下一次。”
“最好不会,你只要一遇到吴家的那些人,十之八九会心慈手软,总想着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想着他们总有一天会改变,你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念着他们是一家人。”
他这人的毛病是太重情,只要别人对一分,他便会挂在心上久久不忘,即使他们一次又一次摧毁他的念想。
放不下是一种执念,他仍渴望父亲、兄弟间互相帮助,相互扶持的亲情,眷恋着家的温馨,所以他宠着老婆,想营造想要又得不到的家。
吴秋山寂寞太久了,过了七年的独居生活,家成了他的执念,因此他无止境的包容老吴家的寸步进逼,他们来闹事他反而还欢喜,那表示他们并未忘记他,仍记得他的存在。
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让人以为他要变成石像时,吴秋山才又开口“我父亲不是好父亲,但是我生病时他曾喂过我喝粥;我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大哥、二哥很好,但他们未成亲之前,会带着我上山摘果子、掏鸟蛋、到河里捉鱼、烤栗子”
何长风难得正经,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你的媳妇撑不住,你还认为他们曾经也是好的吗?”
一记拳风忽近,他闪身避过,但底下的木椅裂成两半。
“你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许说我媳妇儿!”吴秋山一句不好的话也听不得,媳妇儿是他碰也碰不得的软肋。
“成,那你看看那对兄妹,他们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你要怎么向他俩解释你的一时心软差点害他们失去一心疼惜两人的亲姊姊?”何长风决心要趁这次的意外把吴秋山的脑筋给敲清醒了。
看着面无血色、紧紧相偎相依的牛青阳和牛青果,吴秋山心一紧。“阳哥儿、果姐儿,过来。”
“姊夫。”
“姊夫。”
一甜糯,一正在变声的粗嘎,两道声音中都有惶然和不安。
吴秋山一手搂着一个,轻声道:“你们的姊姊是天上的福星下凡,她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生孩子对她来说跟养鸡一样容易,你们看她她做哪一件事不是顺顺利利。”他越说越坚定,连自己都说服了。
“姊夫,姊姊真的会没事吗?”
吴秋山感觉到牛青阳的手渗着汗又发冷,他的手劲儿微微一紧,安抚道:“你姊姊常说姊夫是老实人,老实人从来不骗人。”
“嗯!”牛青阳的心终于稍微定下来了。
只是他们心里这般相信,现实却不一定容许,当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糖水鸡蛋变成了人蔘片,他们开始坐不住了,就连原本还能说两句话的何长风也安静了,面色阴沉。
大夫进进出出产房好几回,每一次出来都摇头,让大家的心情像压了一颗大石头似,难展欢颜。
产房外的人从午后开始等待,一直等到日头落了西方,产房内还是无声无息。
夜来了,晚风凉,玉兔东升。
原本还有细碎的交谈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屏息,送上来的饭菜由热菜转凉,被撤下去了,没人动过一筷一匙。
大家的心越来越沉。
蓦地,一道猫似的啼哭声像冲破晨雾的旭日直冲而来,蒙蒙亮的东方天色大白,黎明到来。
“生了,生了”
一句“生了”彷佛锤子锤进吴秋山的脑子,他刷地起身,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进产房。
“媳妇儿,媳妇儿,生了,你生了我们的孩子”
生完孩子的牛青苗太累了,累得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微微睁开眼,瞅了一眼和丈夫手掌一般大小的一团肉球,心想,怎么这么丑,一身的皮皱得像沙皮狗,全身红通通,活似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他将来娶得到老婆吗?
是个儿子,她确定了,但其它的,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昏睡了过去,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牛青苗足足昏睡了三天才缓过来,她在一阵孩子的哭声中幽然一溢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汤水的调养后,产后小出血的她脸上才稍微有些血色,但眼下仍有很深的阴影。
在她昏昏沉沉期间,吴秋山出去了一趟,没人知晓他去干什么,不过一回来时,他的拳头有血,衣服、头发、脸上也有少数经凝结的血滴,他换下一身污秽又进屋陪伴化险为夷的妻儿,一进去就没再出来,直到孩子洗三。
不过跟着去的人都特别兴奋,尤其是牛青阳,他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讲述当时的情景,被他视为存在感很低的姊夫一下子膨胀成一座高山,他景仰之情如天上之水滔滔而来,永无止境。
吴秋山成了他仰望的英雄。
“真的?”
“真的!姊姊你没瞧见姊夫的勇猛,他一拳头挥出去,老吴家的老大鼻梁就断了,两管血像水柱一样喷出来,老二想逃,姊夫一脚便朝他**踢去,他立即倒地不起”
场面简直是惊天动地的热闹,马氏、钱氏在一旁又叫又跳,想来拦人又怕挨揍,什么难听的话都飙出来,骂骂咧咧的,骂得牛青阳都想打人了。
只是不等他出手,啪啪啪连环响,随后赶去的何长风赏她们大耳光子,掮得两人的脸肿成了猪头。
“老吴夫妇呢?”不会又龟缩起来,大气不敢吭一声,连劝架都不曾的闪得远远的,让儿子们打得你死我活。
牛青阳不屑的一撇嘴。“亲家公就是看着,叫他们不要打坏农具,还把家里的大黄牛牵到远处吃草,亲家母一直哭,哭得声音都哑了,还是一个叫妞儿的丫鬟端水给她喝,她才勉强说了两句话“造孽呀!造孽””
也不知她是指谁造孽,是她的大儿子、二儿子心存害人之心,差点害了老三的妻儿?还是觉得三儿子不应该揍他的兄长?
总而言之,除了吴家的老宅还稳稳的立着,家里几乎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砸了,连满院子跑得欢快的鸡也踩死了几只。
“你姊夫太冲动了,怎么能去砸爹娘的家呢!”牛青苗说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可解气了,早该有人狠狠教训老吴家一番,他们越来越不知分寸。
你自个儿还不是一样牛青阳在嘴里咕哝着,没敢说出口,被姊姊揪耳朵很疼的。
想当年姊姊为了他和妹妹,不也是打上娘家,态度强硬的让他们从牛家分出来,脱离后娘的魔掌,不过他们姊弟俩虽未对牛家施以报复,每年还会送十几两银回去当奉养金,可是林月娇母女还是遭受报应。
拖了一年,郑巧儿在十七岁那年终于嫁人了,她跟她娘一样是续弦,嫁了个年纪大她二十岁的老鳏夫,无子,只有两女,分别是十五和十三,她们贪对方有钱,想说嫁过去后就能如整治牛家姊弟般压住两姊妹,占住那一家的家产。
谁知这两女娃是能干的,厉害到骄纵的郑巧儿招架不住,落个大败,她哭着回家求援。
性子泼辣的林月娇上门讨公道反而被推了一把,那时她不知有了身子,一推就落了个小产,从此落下病灶,她近年来已经不能行走了,只能躺在床上让人喂食,整日哼哼哀哀的。
今年初,郑巧儿的大继女出阁了,还带走了一半财产当嫁妆,她爹并表示另一半是要留给小女儿的,郑巧儿忿然,和丈夫吵了一架,丈夫说等她有了身孕再攒,要不他死后无子还不便宜了别人。
郑巧儿气炸了,可是她也无力阻止,每天求神拜佛的想快点怀上孩子,把自己搞得憔悴得有如三旬妇人。
“你好意思说别人,听说你可比这个傻大个凶残多了,单枪匹马也敢上你娘家去张狂,一个砸了本家,一个毁了娘家,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作风都一样剽悍。”简直是两大凶器。
“你怎么又来了?”人都欺到头顶上了,不反击难道要坐着等死,她只是让欺负人的人知道他们的拳头硬了。
又恢复风流样的何长风摇着绘有青竹长青图样的扇子,故作风雅。“胖小子双满月,我能不来送礼吗?要不每来一回就被你念一回,我还要不要活,你那张嘴是带刀子的。”
孩子一出生很瘦小,因为不足月养得很艰辛,怕招了风又生病,所以往后延了一个月过双满月。
不过牛青苗无意间又开发了另一项赚钱之道,小孩体弱就要补,但他实在太小了,肠胃吸收没那么好,因此她让丈夫买了头产乳的母羊来,她让孩子每天喝一碗羊奶。
可每天挤奶很麻烦,还要加盐煮过才好喝,她随口说了一句“若能弄成羊粉就好了,多余的羊乳还能做成羊乳饼,对老人、小孩的身体都很好”
这句话给正要离开的何长风听见了,他死缠活打的赖着牛青苗逼她把做法说出来,他分她两成股。
如今的胖小子喝的是羊奶粉泡出的羊奶,羊乳饼他还吃不得。
两样的销售都不错,养了两千头羊的何长风又要追加上万头,他想把生意弄大,遍及本朝,以羊奶养生。
这一次牛青苗忍着没说了,羊肉除了拿来烤之外,还能做成羊肉炉,冬天来一炉热呼呼的最补了,在她穿过来的那一世界中可是冬季最火红的行业,没人没吃过羊肉炉。
“你没把柴郡主带来?”牛青苗一直想见见那位传说中战斗力爆表的女豪杰,把何府上下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一提到蛮横的妻子,何长风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即又谈笑风生。“不提扫兴的事,我来是跟你说一声,炸鸡店的生意好得翻了,我准备在各地再开个十来间,鸡只方面你得供应得上喂!别用死样子给我看,有银子赚还不高兴。”
牛青苗哎呀一声扶着额喊头痛。“我没地方养了,你不要再逼我了,我银子够用就好。”
他奸笑两声“不用担心,我在山西、陕西一带又买下几座大山,山头贫瘠,地贱呀,用不到一万两。”
“你你奸商呀!”说得她也想买山种茶叶了,真是太便宜了,这时代的茶太难喝了啊!不能再想了,不能又要多一样苦恼,改天种个几棵自己尝尝味就好。
牛青苗没种成茶山,反倒是唐文镜十年后拥有若干茶园,他喝到东家大姊亲手烘制的茶汤,入口回甘,温润不涩口,他每年送了上百斤极品碧螺春、毛尖给吴秋山家,从未间断。
吴秋山家和唐家数十年交情不断,直到下一代仍往来密切,以致世世代代为世交,唐家奉吴秋山家为东家,即使那时他们已富可敌国,贵为当朝第一皇商。
“不用多,一年给我三、五千万只就好,我把山送给你,你还可以种果树多赚一笔。”他这朋友够慷慨了吧!
“你你还三、五千万只”牛青苗的眼皮抽了又抽,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砸过去。“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也不怕撑死。”
把山收拾了,将山弄个大篱笆围起来,然后放鸡,满山疯跑,鸡拉屎以鸡屎做地肥养上两年,然后果苗种下去她说了不想又想了,脑子不由自主的画出蓝图。
何长风肩一耸。“没人嫌银子咬手,而且那什么的也很费银子。”
“那什么的”明眼人一听就明白,牛青苗恨恨的瞪了一眼,不小心又给了他一条生财之道。“你怎么不被银子压死,赚这种来得慢的,你还不如把本朝的茶叶、绸缎、瓷器等卖到坐大船来的国家,来回一趟够你赚上几十万两,不,是几百万两银子,比开炸鸡店还有赚头。”
闻言,他两眼一亮。“我朝采锁国政策,不对外通商。”
她没好气的一啐“那就弄几条海盗船来呀!明着打劫,暗渡陈仓,我把航线图画给你,你一年能往返两回”一说出口,她懊恼得想把舌头咬掉,这年头谁晓得什么叫航线图,他们连海的那一边有什么都不知道。
“财神婆,拿好你的金元宝,尽管往我脑门砸咦!那是什么?”正陷入极度狂喜中的何长风忽见一物飘过眼前,送进牛青苗微张的嘴巴。
“西瓜呀,你别说你没吃过。”全然事外人似的吴秋山先喂了媳妇一小口切片的西瓜,自个再咬上半颗西瓜。
何长风突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为什么会有西瓜?你没瞧见外面飘着初雪吗?下雪的冬天怎么会有新鲜的瓜果?!”那是夏天的水果。
“喔!种洞子菜就成了,我媳妇儿嘴馋,她让我弄个地窖,里面烧着地龙,一进去里头地是温的,不冻脚,你想吃香瓜也成,弥桃猴要再等半个月,李子正红”吴秋山口气平常,说得有多简单似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算什么兄弟!
吴秋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农闲无事般的喂着妻子。“今年才试种,自个儿家里吃来解馋。”他的言下之意是,你是外人,没必要事事告知,难不成他家的鸡生了几颗蛋也要如实告知吗?
“告诉我怎么做,回去我马上也弄个十座、八座这样的地窖。”他家多少人呀,谁不想在冬天吃到现摘的蔬菜和瓜果,多了还能卖钱,价钱一定看俏。
“太迟了,要等到明年,你那地窖弄好,接着先弄好地龙,然后播种,种上一季就熟了。”随时可吃。
“你你们等着,我也要吃。”何长风气呼呼的拉着牛青阳冲出去,自个到园子摘去,吴秋山吃剩的西瓜太犯恶了。
看他风一样的身影飘出屋子,两夫妻相视一笑。
“秋山,你后不后悔?”牛青苗越看他越有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每每看得她脸红心跳。
“后悔什么?”吴秋山一如往昔笑得憨直。
“跟本家的撕破脸,你忍了那么多年始终当他们是亲人,不愿两家成绝路,他们做了再过分的事你也忍得下去。”他愿意为家人忍受,受点委屈无所谓,一家人平安就好。
他一顿,目光沉凝的望向儿子可爱的睡脸。“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他还是心慈手软了一回,只打掉了李文瑶两颗门牙,并未如何长风所言的送交官府严办,因为她还有个女儿要养,妻子吃过后娘的苦,所以他未把喜鹊送回她爹的家,不想将来又多了个如牛家姊弟一般的可怜孩子,他要的是心安。
“那孩子呢?”那可是她拚着命生下来的一块肉。
吴秋山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抚摸她因生产过后尚未消瘦下去的丰腴胖肉。“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把他们养大了就放他们往外飞,下半辈子我陪你过,就你、我两个人。”
“你也不怕走不动,咱们老了要人搀扶。”牛青苗想象着两人佝偻着背,立在夕阳西下看归雁的模样,似乎有点凄凉。
“呵,咱们有银子,还愁没人当孝子吗?多得是人抢着来伺候。”他口气大得像地主。
她想到了轮椅,笑着和丈夫一提,她说谁先走不动了,另一个人就来推轮椅,一起在日头底下晒。
“嘘!这事不能再让长风知晓了,不然他又要弄去赚银子。”一说完,吴秋山哈哈大笑,笑声大到把儿子给吵醒了。
“咯咯咯咯”胖小子挥着小手,咯咯直笑,露出无牙的牙床,嘴里吐出三颗小泡泡。
夫妻俩见状,心都化了,一人捉着儿子的一只小小手,感动洋溢在心头,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这是他们的骨血,他们的传承呀!
七年后,湘王起兵造反。
湘王本是太子,但在四皇子党派的操纵下被废,被眨为一地藩王,封地为湖广两地,是为鱼米之乡。
被废的他心有不甘,一心要回到京城,他私底下偷招兵买马,收购粮食,广向两地富商收取银两,打着清君侧,反逆贼的口号想打回去,还联合了敬王、理王两兄弟。
这仗足足打了两年,但是怎么也打不过四皇子,他似乎有用不完的银子,一车一车的军备,一车一车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来,有点像是猫在逗老鼠似,慢慢打仗,不急。
四皇子不急,但湘王急呀!
这一仗打到皇上驾崩,四皇子一口气丢出上万颗威力十足的土弹,一下子轰掉湘王所有的兵马,凯旋回朝。
隔月,四皇子登基为帝,尊号为昌武帝,年号敬天。
论功行赏,国舅爷封为一等国公,赐国公府邸一座,其父兄皆封候,金银赏赐更是多不胜数,荣宠一时。
小豆丁牛青阳并未站队,但谁看不出他是四皇子的人,和大功臣何长风走得非常近,称兄道弟像一家人,因此在考了两次中举后,何长风就走后路给他弄了个六品小辟做。
谁知没几年他居然混到户部尚书这个大缺,接下何长风父亲的位置,原尚书大人当了丞相,满朝文武百官有一大半是皇上的亲信,由他亲自栽培的人才。
这时的唐文镜已是皇商,吴秋山夫妇把他们打下的基业全交给他,让年轻人去冲,他俩开始过起“老年”生活。
山坳村的半山腰上,原有的屋子改成大作坊,专做卤味,王家的大荣升任大管事,每年能分一成红利,他的爹娘已经不管事,在家里含贻弄孙,逗弄他和小荣生的孩子。
山上不养鸡了,鸡舍和养蚯蚓的屋子全都推倒,盖起三进的大宅院,吴秋山和牛青苗带着三子两女住在里面,两人悠哉悠哉的在果园逛逛,顺便酿酿好喝的果子酒。
可是他们又开始苦恼了,不是没钱可用,而是钱太多了没处堆。
贵为国公的何长风还是致力于赚钱大计,他信守承诺每年送来两成股金,而他每做的一个行业吴秋山家都有参“技术股”所以几百万的银子折抵成黄金送到山坳村。
他这是炫富呀!太过张狂。
而唐文镜赚了钱也没忘记一手栽培他的东家大姊,那银子像流水一样的哗啦啦地流向吴家大宅院。
于是牛青苗向何长风借了大内工匠,在他们住的大山挖了座迷宫,他们把大半的金银珠宝往里头藏,只收不用,越积越多。
谁说首富是唐文镜,真正的财神爷在这儿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