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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秦晅微侧过头,呼吸几乎就喷在她脸颊上,脚步却不停歇,似乎十分笃定。
这周围这么黑,真的不会走错?
再走了大约半刻钟功夫,邵萱萱都冻得快僵掉了,秦晅却拎着她和锦盒一起跃出雪层,落在一块坚硬的冰岩上。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已经走得这么远了。
天际层云渐染,深深浅浅的金红色把周围的雪地都映得辉煌了不少。
秦晅瞧了瞧这块巨大的冰块,蹲下来在附近挖了一会儿,到最后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邵萱萱坐在冰岩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阳终于彻底升起,还是没有看到秦晅的人影。
难道在雪地里冻死了?
窒息了?
迷路了彻底走不出来?
她胡乱地猜想着,忍不住打开锦盒看了看。
那藤虫在这里明显活跃多了,还会在盒子里翻来覆去、扭来扭去展示身材。白皙的腹部也长出了大量的绯红色阳焰草幼芽。
秦晅和方砚在瓷安寺捉的那些蚂蚁早已经被吃完了,藤虫饿了好几天,见了什么都想黏上来看一看、尝一尝。
邵萱萱记得秦晅说过空花藤虫身上有剧毒,却不敢直接拿手去触碰它,只拿锦盒晃了几下,直接就把它重新关好。
那虫子这时候却极度不安稳,挣扎着要往外爬,邵萱萱几乎拿不住它。
秦晅却始终没有冒头出来——邵萱萱又等了一会儿,轻轻唤道:“秦晅,秦晅?”
自从知道太子是假冒的之后,邵萱萱就不大乐意喊他的职务代称了(太子也算是职业的话)。
雪小了不少,太阳也整个跳出了地平线。
邵萱萱虽然没什么野外求生经验,但上地理课时候也听老师说过,阳光底下的雪峰是十分可怕的。
太阳会让部分积雪融化,而松软的新积雪则成为了危机四伏的天然陷阱,一旦有人活着动物掉落,幸运点的几年后被发现,运气不好的冻成僵尸也始终长埋地下。
不管怎么说,秦晅也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过来的人。
邵萱萱叹了口气,四下里看看,最终把手腕上的手串给褪了下来,搁在岩石上做了个记号——要是刘简他们有机会看到,应当也会在这附近搜索一番吧。她裹紧衣服,临要走了,又对着秦晅刚才消失的地方合手行了一礼,嘴里念叨道:“你也真是可怜,都死过一次了,结果偏偏穿到这样的地方和人身上——下辈子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别再折腾了。”
面前的积雪却突然破了一个大洞,雪沫翻飞,秦晅抹了把脸,拿匕首插在冰面上,轻巧地跃了上来。
邵萱萱目瞪口呆,祸害遗千年,果然是没有错的。
亏得她还担心他的尸体没人发现。
秦晅瞥了她一眼,捡起那手串扔还给她,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我是那么容易死的?”
邵萱萱干咳一声,把东西戴回手上。
秦晅挨着她坐下来,把手上的东西搁在阳光底下——那竟然是一只完整的蚂蚁巢穴,外层裹满了死去的蚂蚁。
邵萱萱这回变机灵了,不等秦晅开口就把锦盒打开,方便秦晅把冻得半死的蚂蚁倒进去。
秦晅突然道:“我本名里有个祁字,若是真死了,你就替我在碑上个刻个祁字。只一个字便够了。”
他说得这样轻松,倒是让邵萱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坦白说,他刚才要是真死了,她也不可能创造条件埋葬他给他立碑的。但他那突然生动起来的神色,邵萱萱总觉得他似乎是在高兴的。
因为死了可能有人祭奠高兴?
还是单纯的从雪里出来看到她还老实待着高兴?
邵萱萱揣测不出,她只看到贵族少年把这些雪山蚂蚁收集起来,用鱼皮袋裹好,伸手来牵她:“走吧,他们也该醒了。”
那眼神这般温柔,邵萱萱不由自主就把手伸了出去。
十指相握,两人却各怀心思,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就是求生本能了吧。
☆、第六十四回意外
邵萱萱原本以为回去是比较简单的,等到一起离开光滑的冰面,才发现来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雪实在太大了,新积的雪加上肆虐的大风,早已经掩盖了他们的足迹。
秦晅十分自然地转到背风的那面,挽起手腕露出点胳膊,抬手就是一道,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来,甚至来不及渗入雪中就凝固了。
上下的方位倒是分清了,这里的人虽然不知什么地球引力,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还是懂的。
邵萱萱瞅着他若无其事地随便裹了裹伤口——天气太冷了,就是不包扎也流不了多久——迎着风雪往前走去,很想吐槽为什么宁可流血也不吐个唾沫定个位。
唾沫也是液体,总不至于是因为爱面子吧?
她没敢问出口,秦晅的背影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肃杀。
让这样的少年吐唾沫……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积雪依旧深得可以埋住他们整个人,秦晅也仍旧走得一点儿犹豫也没有。邵萱萱甚至怀疑那些雪里是不是有什么她分辨不出来的标志。
早在雪没到脖子上的时候,秦晅就把披风后的兜帽戴了起来,他的身体几乎阻挡了全部最前面的积雪。
邵萱萱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算是借了光的,没有他在前面开道,光是在这么深的雪地里行走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即使现在,双脚也经常因为积雪太厚、太冷而差点被冻住。
秦晅一脚踏空往下坠落的时候,邵萱萱还习惯性地抬腿往前走了半步。她惜命的谨慎救了她,半个身体掉进秦晅砸出来的窟窿时,胡乱地抓住了一把干枯的藤蔓。
那些藤蔓只稍微阻止了她下落的趋势,在发出“噼啪”断裂声的同时,干干脆脆地碎成数段。
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眼前的白色突然就消失了,随即就被暴风雪刮得在冻满坚冰的石壁上撞了好几下——冰凌纷纷断裂,邵萱萱也撞了一脸的血出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往下倒去。
风很大,雪很厚……落地的瞬间像是深陷进了柔软的海绵底部,她是被埋在身上的积雪压得晕厥过去的。
再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邵萱萱从不知道寒冷和饥饿是这样的可怕。
她在原来的社会并不算很富裕,但也绝对没到要为吃喝发愁的地步。到了这里之后,才真正尝到了忍饥挨饿的痛苦,也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被活活冻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时,最先看到的是大片的红色。那种红并不规律,深深浅浅,甚至还带着奇怪的纹路。
那些纹路并不规则,却遵循着某种规律,丝丝缕缕、人体的经脉一样蔓延在白色的雪壁上。
邵萱萱盯着看了半天,才终于明白这个规律——这是渗入雪中的血迹吧!
她努力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和手脚,只有脸的附近还有空隙,是可以自由动一动的。至于其他的地方,完完全全都被冻住了。
她的脑袋附近不知什么意外,行程了一个中空的小型空间,看着就跟刘简造的那个雪洞的微型版。
只不过,刘简是将雪水融化了用于浇筑雪洞,而这个雪洞,却不知什么原因被血液浇灌然后凝固了。
邵萱萱又呼了好几口气,努力挣扎了半天,才终于解放出一只胳膊。有一自然就会有二,邵萱萱几乎是用左边的手掌抓着右边的胳膊拔萝卜一样扯下来的。
那只手已经冷的完全没知觉了!
邵萱萱用还能动的左手把自己的两条胳膊都解放了出来,然后掏出打火石,犹豫了片刻,撕了亵衣的下摆,打火星来之后就把布片点燃了。
这点微弱的光芒和温暖对她其实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起码给邵萱萱自己增加了点勇气。
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活人总是有办法的!
火焰越来越小,氧气也有点不够的样子。
邵萱萱却饮鸩止渴一样干脆把整件亵衣都弄碎从下摆、衣领、袖子处扯出来,充当燃料。
这是她穿在最里面的衣服,一直被体温熨帖着,保持着干燥,十分容易点燃。
她不是秦晅,对着这些纯色的雪壁,和白色墙壁上丝丝缕缕的血丝,真是不联想都不行。
火光像是种安慰,只要没有熄灭就还存留着希望一样。
虽然这些火焰现在正在和他一起消耗氧气。
邵萱萱还是舍不得扑灭火焰,要死……也希望在有温度有光亮的情况下死去啊。
但是老天爷一点儿也不怜悯她——这个“雪洞”比刘简弄的那个可狭窄逼仄多了,火一烧,四面八方的洞壁就开始融化。
那些血水也就和雪水混合,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她的脸上身上衣服上。
这真是……邵萱萱还未来得及把火熄灭呢,洞顶突然就塌陷了。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背上,她抬着胳膊想要遮挡一下头脸,更多的积雪混淆着半融化的血液,一下子土崩瓦解。
寒风终于刮到的脸上,她大口呼吸着,顺便侧头打量那个还半压在她身上的东西。
据她的猜测,那很可能是具比较新鲜的尸体。
然后她就看到了往常都十分高傲冷淡的秦晅满脸鲜血地闭着眼睛的模样。
嗬!
居然是他的血!
摔成这样一路是用脸擦着崖壁滑下来的?
她唤了一声,推了他好几把都没有得到反应,先伸手将他腰上的锦盒和匕首,还有装多余蚂蚁的鱼皮袋子给“偷”了过来。
然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秦晅的鼻息和脉搏。
刚开始把手指伸到他鼻子底下的时候,呼吸轻得几乎可以忽略,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他的脉搏却很有力,邵萱萱这样经常找不到脉门的人也摸到了他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心跳震动处。
还活着。
邵萱萱把自己从雪里拖出来,仰头去看自己落下来的地方。
那原来是靠近山崖的一小片树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枯死了,在积雪的掩盖下,看起来平整而无害。
对自己认路能力超级自信的秦晅其实是很谨慎的,只是再谨慎也没能避开这一摔。
邵萱萱检查了半天,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刚才待的地方,应该是被秦晅折腾过的。
那些血倒不是他故意浇筑上去的,单纯就是力竭昏倒,然后昏倒时候被冻住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洒雪地而已。
甚至都来不及把自己也塞进“雪洞”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