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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鄂的话说完,就看到躺着一地的尸体,他愣了愣才疾步朝马车这边跑了过来:“方小姐,你没事吧?”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弈正抱着幼清,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上,样子很……碍眼。
他皱眉,直勾勾的只看幼清。
幼清望着宋弈,宋弈仿佛宣布所有权似的,将幼清自车上抱下来,声音轻柔的道:“乖,我先送你回家,这里兵马司的人会处理!”
幼清点点头,又道:“你从宫里来的吗,这么出来没事吧?”
“没事!”宋弈牵着幼清的手,他手心干燥而温暖,在这样的时刻,让幼清觉得格外的心安,她点着头有些担忧的道,“那兵马司的人会来问话吗?”
宋弈摸摸她的头,轻声道:“此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两人边走边说,一方满眼宠溺,一个娇俏相依……
就是没有人回徐鄂的话。
徐鄂就这样站着,目瞪口呆的看着,气鼓鼓的指着宋弈就道:“宋九歌,你把人杀了就这样走了?”
宋弈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徐鄂,仿佛要记住他似得,带着浓浓的警告……要不是他将幼清诓到这里来,那些人也不会落得这么好的机会,若非此刻不允许,便是他徐三爷也要躺在地上挺尸,宋弈牵着幼清径直往前走。
徐鄂一怔,指着宋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却没敢往下说,他咕哝道,“老子怕他作甚!”。
幼清是头也不回,徐鄂什么人她太清楚了,这个时候若是搭理他,对他客气几分,他就立刻能顺着杆子爬上来,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纠缠,就这样很好……相见不如遗忘!
“方小姐!”徐鄂气的不行,他好心好意的来救场,那两人竟然浓情蜜意无视他,还有方幼清,才成亲一个月就和人家这样了,小姑娘就是好骗。
他狠狠的瞪了眼江淮几个人出气,朝着他带来的人道:“走,走,走!”话落照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就踢了一脚出气,“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多挺一会儿。”也让方幼清知道他的厉害,“晦气!”
这彩头又叫宋九歌抢去了。
徐鄂带着人和来时一样乱纷纷的走了。
江淮和江泰周芳道:“兵马司的人一会儿就到,你们护送爷和夫人回去,这里就交给我了。”
江泰看了眼跟在幼清身后的绿珠,点点头抬步跟了上去,周芳朝江淮拱了拱手,几个人顺着来时的路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江泰快走了几步护在绿珠身后,绿珠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跑过来问道:“江大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江泰飞快打量了她一眼,绿珠松了口气,“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人,真是吓死人了。”她拍着胸口,又崇拜的看着江泰,“还好江大哥武功厉害,以一敌十,要不然我们和小姐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江泰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
周芳跟在后头看看江泰,又看看绿珠,又和面色莫测的采芩对视一眼,采芩朝着她问道:“周姐姐,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周芳摸了摸胸口,“一点小伤调养几日就好了。”她自动的和采芩并肩走着,身后就听到绿珠和江泰道,“江大哥,你身上衣服坏了,回去拿来给我,我给你缝几针?”又道,“你还有别的衣服换吗,我怎么瞧着你一直穿这一件呢。”
“不……不是。”江泰回道,“不用麻烦你了,我丢了就成!”
绿珠就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还摸了摸刚刚被划破的一道筷子长的裂口,道:“补一补可以穿,你放心,我绣花不行,但是做衣服还是不错的,保准你满意!”
江泰低头看路,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软剑,沉默的点点头。
绿珠嘻嘻笑着,和他说刚才的事情:“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刺杀太太?”
幼清被宋弈牵着手走了很长一段的路,她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宋弈,可宋弈面色自若的往前走着,她又想到了自己刚才那一扑,顿时就尴尬的不得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她垂着头盯着自己起伏的裙摆,心里好多疑问囤积着,可是就是开不了口,仿佛她只要一开口,就能显露出自己这会儿的无地自容和尴尬!
她暗暗叹了口气。
宋弈的余光一直未离开过幼清,只见她一会儿咬唇,一会儿盯着自己的手,一会儿又盯着自己的脚尖,还忍不住叹着气,他心头失笑,想到幼清刚才望着他的眼神,那样的依赖和信任,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仿佛鼻尖还有着她身上的清香。
再聪明,也还只是个小丫头啊,宋弈摇了摇头,轻挠了挠幼清的手心,扬眉望着她。
手心一痒,幼清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宋弈,就见他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满含了笑意,正望着她,幼清脸一红就听宋弈道:“是不是累了?”
幼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胡乱的点着头,等她反应过来宋弈已经松开她的手,站在她前面,笑道:“上来,我背你!”
“啊?”幼清立刻摆着手,“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累,真的!”他们这样有点太奇怪了!
宋弈凝眉,知道她今晚受了惊吓,这会儿又走了这么多的路,肯定是累坏了,他便命令似的道:“一会儿我还有事,你走的这么慢岂不是耽误我的时间,更何况,天就要亮了,等街上有了人,难道你也要这样走着回去?”
幼清大窘,她鲜少这样走长路,不好意思的道:“那我走快点行不行。”
宋弈摇摇头,后背微躬:“上来!”幼清犹豫着站在他后面,满脸通红,宋弈等了一刻见她没动,不由回头看她,就见她一双凤眸水汪汪的,眼角斜睇着他,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他叹了口气,回头捂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往后不准这样看别人!”话落,抓着她的手,就那么轻轻一别,幼清已经稳稳的落在他的背上。
幼清啊了一声,一动不敢动。
“太轻了。”宋弈托着她的腿,掂了掂分量,“要把你养胖点才成。”
幼清趴在宋弈背上,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搭,只得应着道“我还在长个子呢,等过两年肯定会重一点!”说完,她自己都想吞了舌头,这都说的什么话,哪儿跟哪儿啊!
宋弈轻轻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愉悦:“嗯,所以说你是小丫头!”
幼清大窘。
“那个……”幼清不自然的道,“我今天这么出来,是不是太冒失了?”她要知道会有刺杀,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宋弈惩罚似的拍了拍她的腿:“知道就好。”话落,又道,“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该先告诉我,与我商量后再决定!”
幼清孩子似的哦了一声,心神却渐渐清晰了不少,问道:“今晚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说着一顿又道,“是严格老还是鲁直?”
真是聪明,宋弈柔声回道:“鲁直还没有这本事。”他说完顿了顿,“怕不怕?”
是因为宋弈将鲁直的那本私账拿出来的缘故吗,所以严安知道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是宋弈,才打算将她抓去以此来和宋弈交换吗?幼清抿着唇摇头道:“不怕!”她虽没有想到堂堂次辅会用这种恶劣的江湖手段,可预想中的危险也少不了刀锋剑影。
不管前路多少危险,她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严安并不知道私账在我们手中。”宋弈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徐徐的为她解惑,“他能找到你,应该是从凤阳几位女眷那里知道的,这件事我也会和薛大人说一声,往后便是他出门也要小心一些。”
那严安这算是宁杀一千不放一个的手法?他不知道私帐在他们手中,却依然派这么多人来劫她,可见他现在心里很焦灼,甚至因为摸不清暗中的推手是谁,而有些慌不择路。
“那鲁直呢,还有大理寺关着的那几位凤阳官员呢,没有事吧?”严安既然只因为她和凤阳女眷接触过,就来劫杀她,那牢里关着的那几个人,包括东升客栈的女眷岂不是都有危险。
“我便是从大理寺出来。”宋弈声音不疾不徐,像是一把陈年的古琴,声音缓缓的令人心安,“这些人分了三路,一路在大理寺,一路在东升客栈……”还有一路在等着幼清,这是他起初没有料到的,也是他大意了!
“岑大人和谢大人受了伤。”宋弈说道,“其它人并无大碍,倒是鲁直,在混乱中伤了一剑,郭大人已赶去大理寺,明日一早便知情形如何。”
幼清没有想到宋弈来之前在大理寺,她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裳,低头看着他的侧颜,问道:“那你没事吧!”那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大理寺都敢闯!
“没事!”宋弈笑着道,“我不过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哪能往前头冲!”
那刚才那一箭是谁射的,幼清失笑,想说他真像是狡猾的狐狸,可想了想还是改口道:“那东升客栈那边呢,没有事吧。”
“没事,十七和十八守在那边,东升客栈也养着护院,那些人想得手还没有那么简单!”宋弈说着,视线落在地面上由东面渐升的晨曦投射的影子,长长的落在地上,他甚至能看得到幼清不自然的昂着头,尽量留着距离。
他淡淡一笑。
幼清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开始想他刚才的那一箭,她再不懂武功,可也知道宋弈那一箭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能射的出来的,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吧……他说他以前四处奔波做着各种各样的生意,还抽空读书考取功名,他到底有多少的精力还能去练武功!
常人不过做一件便已经筋疲力尽,可他却做了这么多,而且,每一样都做的那么好。
“在想什么。”宋弈见幼清没有再说话,不由回头看她,幼清回神,接着问道,“这件事会交给顺天府去查,还是交给大理寺去查。”
宋弈淡淡的道:“应该先由兵马司接手盘查,若查出这些人来路,涉及京城外势力,便会移交顺天府……若是深入后与朝中官员有所牵连,便又会转交给大理寺……”
原来是这样,幼清对中间的权限并不是很清楚,经由宋弈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许多。
“那今天大理寺还会开审吗。”幼清歪头看他,像个问题很多的幼童,宋弈很耐心的答道,“会,不但要审还会用刑!”
那就看鲁直能挺多久了,她心里转了几通,才发觉天色已经放亮,街面上已经有商铺开了门,也有行人开始出来走动,皆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他们,或带着善意的笑,或指指点点满目好奇,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拉了拉宋弈的衣裳:“你快放我下来了,背了这么久了。”
“再坚持一下。”宋弈反过来安慰她,“快到家了。”
人越来越多,幼清实在没脸昂着头从各种目光中坦然自如,她羞红着脸将头埋在宋弈的背上,闷闷的道:“那你能不能走快一点!”
宋弈轻轻笑了起来,步子却依着她加快了许多。
周芳一路用惊诧的眼神的望着宋弈,好像才认识他一般,满眼里装着震惊,采芩扯了扯她的袖子:“周姐姐,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周芳丢了魂似的摇着头,“没什么!”就是爷这个样子太让她惊讶了,好像自从爷成亲以后,以前她们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爷都在一件一件的做。
这个急匆匆赶来满身焦急的人,这个背着媳妇百依百顺的人,一定不是她们的爷。
周芳忍不住撇开视线,直到回到家里,她飞快的打了招呼就匆匆回了自己房里,依旧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过来。
周妈妈和蔡妈妈带着几个丫头都站在院子,见幼清和宋弈一起回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迎了过来,幼清吩咐道:“先给老爷打水梳洗,再将早饭摆上。”又看着宋弈道,“你一夜未睡,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宋弈回道,“我换身衣裳就走。”
幼清知道昨天的晚上的事情其实很麻烦,天子脚下出现了劫杀的事情,还涉及了人命,宋弈被牵涉其中事情肯定少不了,还有鲁直严安的那边,他既然动了杀手,接下来还不知道还有怎样的招数使出来,宋弈肯定还要做下一步的筹谋。
所以她也不拦他,低声道:“那你先回房吧,我让他们将水给你送过去,早饭你略吃些再走!”
宋弈微微颔首,进了自己房里,幼清也回去梳洗了一番,陪宋弈一起吃了早饭,宋弈换了官服便去衙门,幼清站在门口叮嘱道:“你自己也小心一些,那边不还有人吗,多寻几个人跟在你行不行。”
“没事。”宋弈望着盛满了担忧的眸子,轻声道,“我晚上会早些回来,你若是要出门记得带上江泰和周芳!”
幼清点点头目送宋弈出门,等他走远了她才缓缓转身回来,就听到身后路大勇喊道:“太太!”
“你回来了,府衙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幼清望着路大勇,和他一起往院子里走,路大勇粗粗的点了点头,问道,“听说昨晚东长街上出现了劫匪,太太,你们没事吧。”
幼清摇摇头,将昨晚的事情和路大勇说了一遍,路大勇听的心惊胆战的握着拳头,后悔自己昨晚不该陪着祝大人去顺天府衙,如果他在好歹也能抵挡一下。
“我没事。”幼清微笑道,“你一夜没睡,赶紧回去歇一会儿,江泰也在房里休息呢。”
路大勇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想到昨晚的情形,他便怕的不行:“让他们先歇一会儿,小人就在这里守着门吧!”往后他要和江泰商量,两个人轮着班的守着太太才成!
幼清见他打定了主意,就知道劝不过他,道:“那端个椅子坐着,别和江泰似的整天站着。”说着,喊着玉雪,“给路大哥搬个椅子泡壶茶,再拿几盘点心。”
路大勇就真的在门口稳稳坐着。
幼清让蔡妈妈去隔壁说了一声,自己实在撑不住便倒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却是不停的做梦,梦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长剑和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她吓的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过睡了半个时辰。
“玉雪!”幼清翻坐起来揉着额头,进来的却是周长贵家的,她站在帐子外头担忧的问道,“太太怎么不多睡会儿。”
幼清没了睡意,忧心忡忡的道:“你陪我先去一趟大姐那边,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下了床,周长贵家的服侍幼清换了衣裳,就带着玉雪和小瑜要出门。
“太太!”戴望舒从后院走了过来,站在幼清面前,道,“您要出去?”
幼清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戴望舒就凝眉道:“周芳受了伤正在休息,让奴婢跟着您吧。”
“你……”幼清想说你身体还没痊愈,可不等她说,戴望舒已经抢白道,“我武功虽不在,可鞭法还在,遇着高手肯定是不行,但普通人也吃不了我几鞭子。”
幼清就想到了戴望舒当初那条很漂亮的鞭子,舞起来虎虎生威,逼得人不敢近身!她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戴望舒抿唇有些不自然的摇摇头。
一行人就往外走,路大勇见幼清出来,就起身跟着,幼清也不拦他,在门口上了轿子,路大勇随在一侧,转目就看到了戴望舒,还有她腰间系的那条软鞭,挂着彩色的璎珞,不像兵器倒像个女儿家的小玩物。
路大勇想到了戴望舒被废掉的武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祝家门口,还不等她们进门,就听到了祝大奶奶的叫骂声,开门的王婆子唏嘘的道:“闹了一夜了!”
“大姐还好吧吗。”幼清下了轿子由玉雪扶着往里头走,王婆子无奈的道,“大舅奶奶和二小姐来了,正在宴席室陪太太说话呢。”
赵芫和薛思琪来了?幼清穿过影壁进了院子里,就看到祝老太太坐在抚廊下哭着祝腾,而祝大奶奶正叉着腰不知道在骂什么,但语调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祝大奶奶一看幼清来了,顿时跑了过来,质问道:“你还有脸过来,我问你,你昨晚不是去了吗,你怎么不拦着他二叔,为什么要让他将腾哥送府衙去!”说着一顿又道,“你们都是长辈,怎么能和一个小辈计较。那府衙是什么地方,腾哥怎么能受得住!”
原来是找不到祝士林,所以在这里干嚎呢。
“我为什么要拦着姐夫!”幼清抱臂看着祝大奶奶,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用装和气了,“要我说大奶奶也不该拦着姐夫,大侄儿这样的孩子,送去衙门管教几日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现在这个年纪就敢为了那种事和太后娘娘的侄儿闹起来,指不定那一日就能为了别的事闯出更大的祸事,这一回他能轻易脱身,下一次可就不定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说,让他长点记性往后学乖点才是上策,姐夫这样做是对的!”
祝大奶奶一愣,指着幼清的鼻子就道:“我的儿子不用你们教,他便是闯祸也有我和他爹挡着,要你们多管闲事做什么。”说着一顿又想起什么来,道,“是不是你撺掇休德的,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狠心,舍得把腾哥送去衙门,腾哥刚生下来的时候,他连书都不看整日抱着腾哥到处玩,他对这个侄儿可比亲生儿子还要亲的,就是你们薛家这些人,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想方设法的要离间我们!”说着,对着祝老太太喊道,“娘,就是她让休德把腾哥送衙门的。”
祝老太太顿时停了哭,腾的一下站起来。
这边,宴席室的门也哐当一下打开,薛思琪跳了出来:“老不死的,我忍了你们一早上了,你们要再说一句,我就撕了你们的嘴。”又道,“把人送衙门去还是轻的,昨晚若是我去,便先将人拿了往死里打,这样的败类养着我还觉得恶心!”
赵芫也道:“你们还有脸说幼清,就是你这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今儿送衙门,明儿他指不定就死在哪里了,你该谢谢我们才是!”
祝大奶奶被两人一唱一和的堵了没话回,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关在衙门里受苦,她就气的发抖,也不想和这几个小丫头对吵,回了身在墙角寻了个扫把,冲着三个人就打了过来:“你们几个娼货养的,今儿我就替你们娘老子教教规矩,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路大勇见祝大奶奶拿了扫把过来,就怕幼清吃亏,也顾不得别的礼数,立刻就要过来,可不等他过来,戴望舒一鞭子就扫了过去,卷着祝大奶奶的扫把就甩的远远的,又收了鞭子,在祝大奶奶脚边啪的一声抖响,警告似的看着她。
打不过别人,一个妇人她戴望舒还不放在眼中。
祝大奶奶哪见过会拳脚的女人,更没有想到有女人把鞭子甩的这么厉害,她吓的脸色发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眼睛一转就大哭的道:“好,好,你们合起伙欺负我们祝家人,你们等着,我们这就递了状纸去衙门,告不了你们,可我们能把薛思琴给休了,你们给我等着。”说着,拉着祝老太太就道,“娘,我们走,找人写状纸去,我就不信府衙是她们开的,儿媳不敬,您休了都不行!”
“泼妇!”戴望舒收了鞭子,回头示威似的看了眼路大勇。
“你敢!”薛思琪冲着祝大奶奶啐了一口,道,“你试试看你今天能不能从这个院子走出去!”
“我一个老婆子千里迢迢到京城来,还要看媳妇的脸色,被媳妇的娘家人打,连孙子他们都看不顺眼送衙门去了,这都造的什么孽啊。”祝老太太接了话,扶着祝大奶奶哭着道,“这个儿媳我们可不敢要,休,必须休!”
按大周律例,便是祝士林不点头签字,祝老太太也能拿“忤逆,不孝”的名头,休了薛思琴!
薛思琪目光闪了闪,朝幼清看去,赵芫也皱了眉头。
“休妻,这倒是个好法子。”幼清点着头望着祝老太太,“那既是闹到这个份上了,我看老太太也没脸待在这里了吧,你们这住的,吃的,穿的可全都我大姐的,要休也该拿点骨气出来,把我大姐的东西都还回来才是。”
祝老太太被噎住,祝大奶奶就上前一步,道:“让我们不休也成,你们立刻将我腾哥送回来,若不然,这个官司我们打定了。”
“这么说,你们今儿是不走了?”幼清似笑非笑道,“那老太太和大奶奶可要想好了,你们若是走,祝腾在衙门里关满了三个月,姐夫自会派人将他全须全尾的送回去,若你们不走留下来打官司,想必你们也没脸住在这里了,至于祝腾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更不知道了。”
薛思琪听着眼睛一亮,立刻就补充道:“陈大人可是我父亲的莫逆之交,不说别的,帮着管教小辈的交情还是有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祝老太太目瞪口呆,和祝大奶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相信方幼清这话说的不是玩笑话,似乎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方幼清会让祝士林将祝腾送衙门去,她分明早就下好了套等着她们往里头钻呢!
院子里安静下来,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都没了话。
“你们仔细想想。”幼清说着挽着赵芫的手,“大嫂,二姐我们去进去吧。”
薛思琪恨不能吵幼清拍手称快,三个人留着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进了宴席室,薛思琴一见幼清进来,就急着问道:“昨晚担心的我恨不得和你姐夫一起过去,你没事吧,徐三爷有没有为难你。”她们还不知道行刺的事情,幼清也不打算现在说这事。
“我没事。”她将当时的情况和几个人说了一遍,薛思琴点着头道,“你姐夫不会怪你的,你都是为了我们好,他只会感谢你。”
赵芫听着满脸的惊讶,拉着幼清道:“这位徐三爷可真是没谱的,当初好在没有嫁去锦乡侯,若不然现在不知道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呢。”她话落,薛思琪就道,“这种人便是她想嫁,我们也不会答应的!”说着笑了起来。
幼清心里却是一顿,原来她们都知道徐鄂不能嫁,大概这世上也只有她看不清吧……所以,前一世她成亲之后,虽门第高显,可姑母和家里人却和她越来越生分了。
她尴尬的笑笑,点着头道:“得亏二姐当初拦着我,要不然我可就跳火坑了。”
薛思琪挑着眉,道,“那我们就算平手了。”幼清当初也拦着她和孙继慎,若不然她大约也跳到火坑去了。
“没两句就被二妹带偏了。”赵芫拍了拍薛思琪,重回正题的道,“你们说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要是还不走怎么办。”
薛思琴摇摇头,道:“不会,她们不敢再留,幼清这法子用的妙,恐怕以后她们再想来京城,也要掂量掂量才成!”
“那就好。”赵芫松了口气,道,“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你说你好好的来做客就是,竟是闹成这样!”她无奈的摇着头,指了指薛思琴的腰,“你也好忍性,要是我早就打翻了!”她话落,就听到外头祝士林说话的声音,薛思琪眨眨眼睛幸灾乐祸的道,“我去看看!”说着就开了门,站在门口,光明正大的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赵芫也拉着幼清站在门口,幼清就看到祝士林被祝大奶奶拉着说话:“她们赶我和娘走,说我和娘要是不走,她们就将腾哥永远关在衙门里,休德,腾哥还那么小,你怎么舍忍心让他吃那种苦。”
祝士林听着一愣,朝宴席室这边看过来,就看到幼清几个人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他朝几个人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才和祝大奶奶道:“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送你们走!”
“我们不走,我们怎么能走,你去,现在就去把腾哥带回来,否则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祝大奶奶不依不饶,祝老太太上来就照着祝士林的脸扇了一巴掌,“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祝士林垂着头一声不吭。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祝老太太竟然说打就打,薛思琪看不下去,愤愤不平的就要去理论,幼清拉住她,道:“你去了,才是不给姐夫留面子,这是他的家事,到底怎么做让他自己做主。”
薛思琪千忍万忍才让自己没有过去。
“你哑巴了,说话呀。”祝老太太气的打着祝士林,“腾哥可是我们老祝家的独苗,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祝士林再忍不住,他含着泪吼道:“娘,您也太偏心了,腾哥是独苗,那我的豪哥算什么,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祝老太太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倒也并非是有意如此,只是习惯思维:“福哥儿才多大,往后能支撑门庭的还不是腾哥!”又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衙门,把腾哥带回来,再给我将薛家那个女人休了,凭你这副相貌还愁找不到比她好的女人!”
“常妈妈!”祝士林不想再解释什么,“把东西搬到车上去。”他说完,拂袖便要走,祝老太太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祝士林回头看她,一字一句的道,“三个月后,我会将腾哥送回去,您和大嫂今天若不走,那就让腾哥一直在牢里待着吧。”话落,他转身,眼泪便落了下来,心痛如绞!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自己的娘和薛思琴和睦相处,如果可以,他当然想奉养双亲报答大哥一家的恩情,如果可以……可是事实和他想的截然不同,这样下去,莫说薛思琴,便是他这个亲生儿子都受不了!
“夫君!”薛思琴扶着门出来,祝士林脚步一顿看着她,朝她摆了摆手,“你身体不好,去歇着吧!”又和幼清和赵芫道,“劳烦嫂嫂和两位妹妹照顾思琴。”自己则进了房里,不一会儿他开始亲自提着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的行李往外走。
常妈妈一见他自己开始搬东西,就不好再杵着不动了,想了想也带着人去搬。
祝老太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她此刻终于明白,儿子这回是铁了心的让她她们走了……怎么会这样,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连她这个老娘都不管了,她怎么养出这样不孝子。
祝老太太气的眼前直发黑,祝大奶奶跑过去拉着祝士林道:“他二叔……”还想说什么,可祝士林将她甩开,头也不回的将东西丢上马车,又接着进了房里往外拿东西!
来时,她们不过带着几件贴身的衣裳,回时,她们装了满满一马车,祝士林搬着东西,心里越发的愧疚……薛思琴如此,他怎么能心软,怎么能再伤她的心!
东西搬完了,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站在院子里不动,祝老太太道:“你不将腾哥领回来,休想我们走!”
祝士林不说话。
幼清朝戴望舒看了一眼,戴望舒会意,啪的一声甩了鞭子,惊的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一跳!
“姐夫。”薛思琪终于忍不住,道,“她们不想走就不走便是,那就把祝腾关到她们走为止!”
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对视一眼,面子上下不去,常妈妈看不过去,上去劝着道:“老太太,大奶奶,走吧!大少爷在这里由老爷看顾着不会有事的,你们若真留着这里,大少爷会不会关一辈子奴婢不知道,但肯定不会三五日就出来的。”
祝老太太一顿,常妈妈又道:“昨天晚上姨太太去走那一趟,分明就是有了这个打算,现在你们能这样走已是很好,若不然……”太太承诺的东西可是一样没少让她们带走了,若是再拖一拖,恐怕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可见还给她们留了几分颜面。
“休德!”祝老太太哭了起来,祝士林拉着祝老太太往外走,边走边道,“你们先回去,三个月后我会将腾哥送回去!”
祝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常妈妈扶着进了马车,祝大奶奶咬着牙恨恨的看着幼清几个人,可冷不丁的被戴望舒手中的鞭子骇的目光缩了缩,随着祝老太太不情不愿的进了马车。
马蹄嘚嘚的行了起来,祝士林站在门口朝幼清几个人点点头,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送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一路出城!
“哎呀。”薛思琪一见马车离开,欢呼道,“终于把瘟神送走了,大姐,你总算清净了。”
薛思琴淡淡的笑笑,由问兰扶着上了床,赵芫笑着和幼清道:“早知道这招管用,应该把祝腾一早就送衙门去,她们不想走都不行!”
“那也得姐夫同意才行啊。”幼清失笑,道,“我们费这么力气,不是为了姐夫也没有必要如此!”
赵芫想想也对,笑着道:“不管怎么说,大妹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是最好的。”又道,“娘说,中秋节让你们回家去吃饭。”
薛思琴和幼清都点了点头。
“我回去歇会儿。”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也不知道宋弈吃饭了没有,她惦记着午饭,便道,“大姐这边一堆事情要收拾,大嫂和二姐去我那边吃午饭吧。”
赵芫点着头,道:“我还没去过你家呢,今儿正好出来了,一定是要过去的。”说着,拉着薛思琪,对薛思琴道,“事情慢慢做,你先养着身体,别太累了。”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等家里收拾好了再请你们过来坐。”薛思琴说着让春银送她们。
赵芫坐了薛思琴的轿子,幼清和薛思琪挤在一处,薛思琪挨着她问道:“你听说了没有,周表姐小产了,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幼清听着一愣,问道:“她是去年十月成亲的吧,才一年不到!”薛思琪点点头,道,“我是听端秋说的,三叔在做广东做生意的朋友听到告诉三叔,三叔告诉老太太大家这才知道的,三叔的朋友还说有人在广东看到了二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幼清听着挑了挑眉,薛思琪又道:“今年圣上要招封藩在外的勋贵回京,我估摸着,若是粤安侯要回京,周表姐肯定是要一起来的!”薛思琪对周文茵很了解,她当初是灰溜溜的离开京城的,现在高嫁后若不回来,岂不是如锦衣夜行,少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那是她们的事。”幼清说着轿子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就听到了戴望舒喝道,“你什么人!”幼清心头一惊,就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她紧张的掀了轿帘,薛思琪也好奇的伸了头往外看。
就看到薛家的门前,正有位穿着雅青色湖绸直缀的男子堵着门,那人身材清瘦皮肤很白,有些焦急的正准备去敲门,听到戴望舒的喊声他顿时停了手,转头过来,薛思琪就哎呀一声,指着那人一眼就认出来,道:“是那个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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