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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如今大多进项都是来自庄子,水清漪怎得会这么好心将这肥差事落在她的手中?
难不成,她当真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了?
若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水清漪膝下无子,长孙华锦身边又没有妾侍。静安王常年不在府中,他自然不会掌管府里的中馈。生下的嫡出便只有四房,可如今四房犯了大的差错,等候着发落。府中的大权自然是落在二房!
想到此,心里既兴奋,又惋惜。水清漪年纪轻轻,红颜薄命。
水清漪见小柳氏神色快速变幻,眼睫颤了颤,清冷的嗓音有了一丝笑意:“若是大事儿,你就要我费心了?”
听着水清漪的打趣,小柳氏脸刷的一下红了。瞅了瞅二夫人,低声说道:“大事也不敢劳烦大嫂费心,弟媳定不会辜负了大嫂的信任。”
水清漪笑而不语,便听到二夫人道:“清儿,大嫂做了糊涂事,你还年纪小,我这做长辈的见晚辈做了错事,也不能放任不管。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文成侯府在朝中势头大,连贤王都要敬让几分,你便备一份薄礼,去给探望文小姐。”
水清漪心中冷笑,二夫人想让她去给文菁赔礼道歉。语气不如方才恭敬:“堂堂静安王府何时怕了一个新晋宠臣?我若亲自上门致歉,代表的不是整个静安王府!暗地里观望的人,怕是皆在想静安王府的气数尽了,不过是在宴会上自保伤了文小姐,怕文成侯报复便急忙上赶着道歉熄灭文成侯的怒火。蛰伏在暗中的宿敌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致对付王府。同时,又给文成侯府造了势,连静安王府都畏惧他,足以证明他在帝京的权势,自会为文成侯府拉去党羽。”
二夫人一愣,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原先不过是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告诫她,敲打一番她不懂人情世故。而后给她一些提示,让她感激,日后朝自个靠拢。
完全没有预想到水清漪口齿伶俐,将小小的矛盾,上升到王府存亡。
“清儿,你说的未免太言过其实?”二夫人不悦的说道。
水清漪无奈的低叹:“二婶娘倘若不信,大可去探探二叔的口风。”她也就敢在自己面前逞能,不敢在二老爷面前多嘴。二老爷不但为人过于迂腐,且极看中脸面。王府在帝京的地位,是绝不容许向人低头示好。
二夫人心里低咒了一声,此事她断不敢拿到老爷面前去说事。她知晓水清漪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心里觉得不服气罢了。
“你自个好好想想,我也是为了咱们王府打算。若是江夫人念着你的好,早该遣人来与你示好,可如今半点动静也无。你走时也未曾遣人相送,恐怕心里对你是生出了不满。”二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办法,谁人二房是庶出?“二婶娘知晓你是个聪明的人,会明辨是非,我言尽于此。”说罢,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绣萍打帘进来:“世子妃,江夫人来了。”
“请她进来。”水清漪笑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说曹操曹操便到。立即起了身,站在一旁。看着江氏穿着一袭撒花软烟罗裙,身段婀娜的走了进来。脸上的妆容精心妆扮,可依旧能看出眼睛微红,眼底有着血丝。
“好姐姐,我今儿个是来登门道谢。今日倘若没有你,胤哥儿怕就不在了!”江氏一说着儿子,眼眶湿润,盈盈晃动着泪水:“乳娘临走的时候,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姐姐若是不嫌弃,我便让胤哥儿认你做他的干娘。”
水清漪扶着江氏在方才二夫人的位置上坐下,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珠:“孩子无恙便好,你方才满月,怎得就出门了?孩子遭了罪,正是需要你在身旁陪伴的时候。何况,今日我做事鲁莽,给哥儿吃了辣椒末儿,吓坏你们了。”
江氏满心感激之情,倘若没有水清漪这一出计策,也让她瞧不出文菁那黑心肝!
正是因为她来江府,自个没有招待她,便心怀怨恨,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原以为她的性子刁蛮霸道,是被文成侯夫人宠惯出来。如今看来,是品性差!
“都怨我,识人不清。”江氏担忧的说道:“文菁心眼小,如今怕是迁怒于你,日后你可得小心着她。此外,文成侯你莫要担心,他为人刚正,断不会因此事替文菁做主。就怕文成侯夫人,她爱女如命,怕会因此心中怨怪你!”
水清漪笑道:“我心中有数。”
江氏放了心,今日特地来让她小心一些文成侯夫人。她今日的计谋与手段,着实开了眼界,便也不怕文成侯夫人会在她的手中讨得便宜。
“待事儿平息后,我便带着胤哥儿来见你,让他认一认干娘。”江氏心宽了,眼底显露笑意,将一个楠木盒子搁在桌子上:“这是胤哥儿的一点心意。”
水清漪推到江氏的身旁:“不必如此客套。”转而吩咐绣橘将一副赤金璎珞项圈拿来,给胤哥儿的礼。
江氏心中一喜,水清漪这是同意做胤哥儿的干娘了。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哪有白占了干娘的礼,这东西,你用的着。”
水清漪盯着楠木盒看了半晌,便也没有再推拒。
江氏小坐了片刻,心底放心不下胤哥儿,便告辞了。
水清漪亲自将江氏送到府外。
小柳氏一直在一旁看着,酸不溜丢的说道:“大嫂出手可真阔绰,她出身小门小户,原以为没什么嫁妆,如今看来箱底殷实。”
二夫人冷笑一声,这可未必。水清漪掌管中馈有些时日,这赤金璎珞项圈还不知是谁的呢!
目光淡淡的扫过摆在桌子上的楠木盒,就是不知江氏送的是什么礼。
绣橘见二夫人紧盯着楠木盒,不动声色的上来将楠木盒拿着进了内屋,锁在了箱笼里。二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呸了一声,真当她会是眼皮子浅的人,什么都眼巴巴的想要?
这是将她当贼防呢!
小柳氏看着二夫人眼底的点燃一簇怒火,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心里明了,觉得极为可笑。她婆婆把水清漪当一回事,兴匆匆的过来劝告。可谁知人家压根儿就不稀罕,还将她当成贼呢!
“母亲,那东西是江夫人送的,大嫂难免会慎重。若是她自个的东西,也不会如此谨慎。”小柳氏四处打量了一眼屋子,多宝格上摆了不少的宝贝,压低了声线道:“屋子里无人,母亲我们快些回去。若是丢了东西,免得他们心里怀疑是咱们手脚不干净呢。”
二夫人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绣橘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淬了一口,极为的不屑!二夫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日过来无非是想要敲打世子妃,而后来证实世子妃患病是不是真的。
水清漪回到屋子里,绣橘就将方才小柳氏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水清漪。水清漪嘴角微勾,淡淡的说道:“不必理会。”顿了顿,状是无意的说道:“将小柳氏掌管冬衣的事宣扬出去。”
绣橘会意,两眼笑成弯月,晶晶发亮:“是。”忙伺候水清漪去净房梳洗。
……
四夫人监守自盗,事情暴露后。她虽然还没有被分出府去,王府却已经没有再管他们。只是供他们吃穿,与每月的月例,其他便没有让四房插手。
四夫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月例一到手里头,就被四老爷拿着出去挥霍得一干二净。她若将银子藏起来,四老爷便将她的衣裳拿去送窑子里的姑娘,将首饰拿去典当了!
可府里头的事物,没有她插手的份儿,自然捞不到油水。
如今,乍得听闻二房小媳妇从水清漪手中讨到了做冬衣的活儿,这里头的油水可不少!
“此时当真?”四夫人嗑了一颗瓜子儿,不确定的问道。她可不认为水清漪有这么好心,二房可是庶出!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粗糙的做工令她心底一阵厌烦。她好些值钱的首饰,都被四老爷当掉,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府里就算打了一批首饰,都是各个院子里挑拣剩下,才往她屋里头送,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夫人,此事没有半句假话!”嬷嬷在四夫人身旁吹着耳边风:“您可是王府嫡亲的夫人,二房就是一个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老爷。要奴婢说管冬衣的事儿,如何也轮不到二房的头上。定然是二房里耍了什么花招儿,才夺去了这做冬衣的活儿。”
四夫人一向看二房不顺眼,听了嬷嬷的话觉得有理。平日里,二房惯会作怪,两面三刀,哪头都哄的妥妥帖帖。
“你去打听一下,她是怎得哄那小贱人开心的!”四夫人满目憎恨,这粗茶淡饭的日子,她都要发疯了!
“是!”
半个时辰后,嬷嬷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四夫人:“世子妃身子不适,听说得了治不好的病。二夫人领着小媳妇儿去献殷情,给世子妃分忧,世子妃这才将冬衣的活儿交给她。”
“什么?”四夫人立即弹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睁圆大眼道:“你说小贱人活不长久?”见嬷嬷重重的点头,四夫人心下不安,二房老妖婆是打定主意要趁小贱人死的时候,将王府的管家权要去!
等小贱人一死,自个后知后觉的,岂不是被二房老妖婆赶出府邸了?
不行!
她得想个主意,定不能让老妖婆得逞了!
……
文成侯府
文菁昏睡在床榻上,后背的肌肤几乎没有完好,被瓷片深深浅浅的割出道道伤痕。
珍儿硬着头皮,给文菁包扎好。
文成侯夫人坐在一旁,看着文菁的惨状,不停的落泪。
“夫人,小姐的手筋被割断,日后这右手怕是没有往日灵活。”府医检查了文菁手上的伤口,叹息道。
闻言,文成侯夫人心里头对水清漪的恨意渐渐的深了,饶是文菁刁钻无理,她也不能下手如此狠毒。文菁的手不如往日灵活?那便是手废了!
一个姑娘家的手废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这得有多深的仇怨,令她如此狠心对待文菁?
“毒呢?毒可解了?”文成侯夫人想到江氏灌下的毒酒,心里一阵后怕。看着解药还没有熬好,心底焦灼:“你瞧一瞧,可有大碍?”
府医摇头道:“小姐体内并没有毒。”
没有中毒么?
文成侯夫人不放心:“你再仔细切脉!”她亲眼瞧见江氏将毒药洒在酒水里,怎得会没有毒?
“的确没有!”府医在一次的确认,文菁没有中毒的症状。
文成侯夫人这才长吁一口气,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几声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倏然,床上昏睡的文菁双眸霍然睁开,惊惧的大喊道:“不!不要!不要杀我!”一阵冷风呛进气管,剧烈的咳嗽,滴滴鲜血落在锦被上,触目惊心。
文成侯夫人泣不成声的说道:“菁儿,你不要吓母亲,好孩子,你怎么了?”说着去抱文菁,文菁惊蛰一般的朝后一缩,挥舞着双臂,目光呆滞的说道:“你走开!别碰我!”
“菁儿……”文成侯夫人心都要碎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畏惧她碰触的文菁?她宁愿她朝气蓬勃的在外惹是生非,也不想要见她这般憔悴,担心受怕的模样。
文菁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嘴里拼命的抠,鲜血直流,她都毫无所觉。仿佛痛觉被麻痹,没有丝毫迟疑,不断的抠着咽喉,想要把她吞咽下去的毒酒吐出来。
文成侯夫人看着都要吓昏了过去,尖锐的叫喊着丫鬟上去制止。
文菁一头撞开珍儿,趴在床边干呕。哇的吐出一口结块的淤血,显然是伤了喉咙溢出的血没有吐出来,这会子被她抠吐出来。
文成侯夫人看着地上文菁呕出来的血,眼前阵阵发黑,上前死死的抱着文菁,不许她再抠,大声的说道:“好了!菁儿!好了!你不要这样吓母亲,母亲禁不住你这么吓唬。府医说了你没有中毒,你看着母亲,你没有中毒,你不用这么折磨自己!”
文菁眸子里渐渐的凝着光,怔怔的看着文成侯夫人。确认她没有说谎,文菁扑进文成侯夫人怀中大哭:“母亲,你救救我!我不要死!不要死啊!”
她怕了,她真的害怕了!
在江府,她以为水清漪要杀了她,那一刻,离死亡那么的近,近得仿佛她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府!那阴森寒凉的死气,犹如藤蔓一般缠绕着她的脚踝,将她不断的朝地狱之下拉。她拼命的挣扎,越挣扎,她就越往下坠落,她吓得昏厥了过去。
抱着文成侯府夫人,温热的体温,让她感受到她还活着。
“母亲,我是被水清漪陷害,我没有收买徐婆子毒害胤哥儿。我怎么可能会毒害他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鸢儿的儿子!可是她相信水清漪的话,灌我喝下毒酒!母亲,您救救我,水清漪她想要杀了我!她不会放过我的!”文菁语无伦次的求饶,每说一句,就像钝刀子割文成侯夫人的肉。
“菁儿,你放心,有母亲在谁都伤不了你!”
文菁蓄满泪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
文成侯夫人揉着文菁的脸,蓦地,手一顿,迟疑的摩挲着了手指下的肌肤,一粒一粒高低不平的颗粒。倏然将她推开,看着她脸上冒出一颗颗红色的疙瘩,慢慢的布满了整张脸,以肉眼的速度迅速的蔓延至她的手臂,双腿。
片刻,疙瘩尖尖变白,慢慢的胀大,随后渗出黄绿色脓水。
文成侯夫人瞧着那可怖的面孔,黏稠的脓液不断的流淌,令人胃里一阵翻涌。下一瞬,皮肤寸寸皲裂,脓汁掺杂着鲜红的血液滴滴落在锦被上。
文成侯夫人怔怔的看着,吓得失语。
文菁感觉脸上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摸了一下,疼痛的触感使她忍不住痛吟出声。看着手上的脓血,失声尖叫。
更令她恐惧的是手上一层层堆叠的脓包,眼睁睁的看着它裂开,溃烂,腐肉剥落。
整个过程,一炷香的时辰都没有。
“你骗我!你骗我!”文菁说话都在颤抖,随着她情绪愈发的激动,手臂、脖子、脸上的脓包皲裂的更加快速,腐肉籁籁的落下。
屋子里的丫鬟吓破了胆,翻着眼白倒在地上。
文成侯夫人这一辈子就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浑身颤抖,拔腿想要逃,可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她的女儿,她不能走!
“菁儿……”文成侯夫人不知费了多大的力劲,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音。
“你骗我……你骗我……”文菁受了刺激,抓着东西就朝文成侯夫人身上扔。不是说她身上没有中毒么?为何她现在毒发了?
她不要死!她还不想死!
文菁不顾身上刀绞一般的痛,跌跌撞撞的下床,跑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