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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漪睨了眼老夫人,不知哪里找了一个这样厉害的女子过来。样貌极佳,说话极会得巧。
“母亲。”水清漪欠身给大夫人见礼。
大夫人拉着水清漪的手,指着舒雅道:“这是你祖母的外甥女舒雅,比你大了两岁,你要唤她一声表姐。”
水清漪眼底堆积着笑意,对她颔首道:“表姐。”
老夫人也极满意水清漪的态度,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这是我姐姐的孙女儿,家乡闹了鼠疫,一家子都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绣纺做活,逃过了一劫。拿着我那姐姐的信,来投奔我。可我这老婆子越发的不中用,不知该如何安排她的去处。恰好我挑选的两个陪嫁,一个得了病,便委屈了你表姐替补上。身份不多光彩,可至少有了安身之处,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人。”
“万万使不得,表姐有孝在身……”水清漪不曾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她是个善心的孩子,守完孝才来投奔我。”
这还真是赶巧了,水清漪心想。
“如此,便委屈了表姐。”水清漪应下。
老夫人顺势将舒雅留下来,与水清漪一同学礼仪。
礼仪的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历来只调教皇室公主,亦或是郡主,倒是头一回调教世子妃。对水清漪的要求极为的严苛,若是没有达到标准,便不许休息或是用膳。
嬷嬷是受了王妃的叮嘱,自然是全心全意的教导水清漪。至于其他的两个,也不过是顺带,不好拂了侯府的脸面。
可舒雅与水玉莲却比水清漪还要用心,每当不懂的时候,便拖住嬷嬷问个不停。
这样过了两日,她们二人学得多,而水清漪却没有她们二人精通。嬷嬷当即便沉着脸道:“你们二人不过是陪嫁,用不得如此。大小姐是世子妃,王府的脸面,自然要学得精细些。你们只消在后边学着便是!”
嬷嬷也是看在时间紧凑,这样下去,怕是任务完成不了,才实话实说。却不想戳动了二人的面皮,盯着两双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只当瞧不见。
正经的小姐不做,赶着做陪嫁,还不经人说了?若是受不得,便老老实实的在闺房待着。
老夫人听了后,端着架子给嬷嬷训话。
嬷嬷可不吃她这一套,她虽然是下人,可终归有几分体面。若不是太后发话,她怎得会来侯府?立即端出王妃与太后,堵住了老夫人的话茬,让她狠狠吃了个瘪。
“舒小姐身子矜贵,老夫人疼宠不舍得给老身折腾,便请师傅教教琴棋书画便可。”嬷嬷不卑不亢的说道。
老夫人瞪直了眼,一个奴才敢这样顶罪她?
舒雅安抚的拍着老夫人的手,温柔的说道:“外祖母,是雅儿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气得老夫人当即甩袖离开。
舒雅又给嬷嬷赔不是:“嬷嬷,雅儿不知事,耽搁了您的进度。您气度大,收我们下来,我们反而不领情面了。”
知进退。
嬷嬷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飞逝而过,转眼间,便到了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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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大婚
婚事几经波折,总算是到了。
大夫人腹部已经微隆,拿着嫁妆单子,细细的清点可有纰漏。阅览完,心里涌着异样的情绪,怜爱的望着共同生活了两年的水清漪,浓浓的不舍充斥在心头,眼眶微涩,仰头用帕子按住湿润的眼角:“瞧我,这大喜的事,还流眼泪,倒是让你们见笑了。”把嫁妆单子递给水清漪,询问道:“你看可还缺点什么?”
水清漪拿过单子,上面的东西令她心中诧异:“母亲……这些太多了。”
前世她嫁人,嫁妆只有二十四抬,后来是镇国公府老夫人不知从何处得知,给她添了妆,三十六抬嫁妆。在勋贵世家中,便是一些庶女嫁妆。
此事后来流传出去,她参加宴会时,被不少人拿来当作笑柄说事。
可这次的百余抬嫁妆,未免太多了?
大夫人将水清漪鬓角的发抚顺,别至而后,和蔼的说道:“你这孩子,旁人都是巴不得越多越好,这样嫁到夫家也会体面些。这一百多抬嫁妆里头,有一般多是静安王府下的聘礼,母亲给你回过去。加上给你的嫁妆,也就这些了。”
“母亲,您也不要都退了去,侯府如今这般光景,分府也是迟早的事儿。您总该留着一些傍身,免得手中拮据。”水清漪知道如今的侯府大不如前,这麽多的嫁妆,怕是大夫人将她体己的都拿出来了。
大夫人不在意的说道:“静安王府给的可不止这些,我留下了一半。”
水清漪点了点头,看着满室火红,目光落在绣橘折叠的寿衣上,微微一怔。
大夫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笑道:“这是我给你做的。”
水清漪心头微动,看着屋里头摆着的二三十个箱笼,走过去打开一看,装着的是满满的一箱子。
大夫人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着流光溢彩的衣裳,眼底流露出满意的笑:“女子的陪嫁,从头到尾娘家都备好,那是家底殷实的。咱们侯府的门楣到底是不行,没有那个能力将你从出嫁这日到寿终正寝的衣裳给备好。世子倒是个有心的人,一年四季,一季六套衣裳,从你十五岁做到了百年,全都随着聘礼带了过来。这是他给你的体面,能有这份心思,想必你嫁过去也不会待你太差。”
水清漪一怔,恰好打开了手边的另一只箱子,里面全都是黑灰的衣裳,上面绣着的是福寿的图案,一瞧便是七老八十穿的。
抓着箱笼铁圈的手指,不禁收紧了几分。
“不求他与你恩爱到白头,只要他心里有你一丁点的位置便可。你生下长子,抓住了府中庶务,便无人能够动摇你的位置。女人不是只有爱情,她还有比爱情更重要,更需要去守护的东西。”大夫人回顾自己这些年,眼底有着凄清。
毕竟是他的儿子,总归会有几分像他,念在过去的情分上,长孙宏也会庇护她几分。
掏出脖子里的一块血玉,带在水清漪的脖子上,看了几眼道:“莫要弄丢了。”
水清漪摸了摸带着余温的玉佩,颔首:“母亲,清儿嫁人了,您也可以去王府见我,清儿也能回府来看望您。”拭掉大夫人眼底的泪珠,心想这枚玉佩怕是对她有极大的意义。
大夫人笑了笑,叮嘱道:“王府家大业大,都是有爵位的门第,你嫁过去定要注意一言一行,可不能如同在府中这般自在。陪嫁给你挑选了四个,除了舒雅和水玉莲,其他两个我都调教了一番。在你没有身子前,务必要防着舒雅与水玉莲沾了恩宠。若要抬举,待你怀上长子再说。”
水清漪心中一动,便知大夫人暗示在她没有身孕前,便抬举另外两个陪嫁。点头道:“晓得了。”
大夫人也没有多说其他,零零总总的交代了一些琐事,便将一个册子塞在她的手中,嗔怒的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委屈,记得回来与娘说,莫要忍在心里头,憋坏了自个!”
水清漪捏紧了手中的册子,成过一次亲,她自然晓得手上是什么东西。掌心似乎有火在灼烧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您到时候别嫌我烦。”
大夫人见她羞赧的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笑了几声离开。
绣橘也清点好了,凑过来碎念道:“当真是便宜了那女人,死了爹娘投奔亲戚,也能捞上这等好事,祖坟冒青烟了不成?”
水清漪知晓绣橘说的是谁,她心里憋了一股子闷气。不说上两句,便不会舒坦。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姐,总不能不给脸面?若是驳了老夫人的心意,怕是又不会安生。免得日后想方设法的将人送进王府,我还不如直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背地里整出什么幺蛾子!”
绣橘虽知是这个理,到底心里头不平。老夫人念着一个一表千里的穷亲戚,给自个的嫡亲孙女儿找不痛快。这样的祖母,倒是见所未见!
“奴婢不是怕您性子与世子不对付,那女人又是水做的一样,难免会在她的手里头吃亏。”绣橘嘟囔了一句,转身出了屋子。
水清漪轻叹了一声,看着手中的东西,随意的扔在床上。又觉不妥,拿着塞在了枕头底下。
想到明日就要嫁到王府,心里头有些惆怅,饶了一大弯子,终究是避不开命运,还是入了她避之不及的王府。
视线落在堆积在屋里头的箱笼,心口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转而冷笑了一声,就看到几乎与红绸融为一体的人,站在珠帘后。
闪动的珠光模糊了他的面容,依旧可以看出他满身风尘与疲倦。
“呵,来的真巧,正好没有错过你的喜酒。”花千绝紧了紧拢在背后的手,掀开珠帘进来。眼底布满了血丝,天知道他得知这个女人的婚期事,有多想带她离开。可事情总是来的那样巧,偏生他脱不开身。
昼夜赶来的时候,看到满府喜庆的红,刺痛了他的双目。还有几不可觉的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迟。
“你如今要做的是去好好睡一觉,否则,说不准就真的错过了一杯喜酒。”水清漪冷静的说道。
花千绝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是说。抿紧了嘴角:“不愿与我一同走么?”
水清漪摇头,看着执着的花千绝,移开视线道:“与你走,然后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么?花千绝,你不知道吧?我是个胆小怕死的人,穷日子过怕了。所以,好不容易能嫁进王府,我又怎么会放弃?你与长孙华锦是好友,最是清楚他的为人,我若不欲擒故纵,他又怎会执意娶我?”交握的手指,紧紧的绞拧泛白。这句话,在心里不知打了多久的腹稿,原以为是说不出口。可到了这一步,却是这样的轻易。
她不能再给他留下一丁半点的念想,所以她一直等着在成亲前见他一面,快刀斩乱麻。
花千绝猛地抬起头来,晶莹的琥珀色眸子里闪过的一瞬刺痛让人心疼,他双眸逐渐通红,衬着妩媚妖冶的容颜,越发苍白。
他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可越是这样,越发的伤人。原来,他已经是她的负担,所以才会不惜贬低了自己的声誉,也要斩断与他的牵连。
眼睛里闪过一抹伤痛,低低的笑了几声,倚在屏风上,微扬着嘴角道:“你看,你又自作多情了。你这样愚钝,嫁到王府分辨不清真假,我真担心你会被欺负。”
“你放心,长孙华锦都被我骗了,难道他还不如他们?”水清漪挑眉,垂着眉眼道:“你将永盛坊的地契给我,至于你开张的铺子,便归你了。往后每月给我租金便是!”
花千绝冷笑了几声,讥诮的说道:“果真是出手阔绰,跟着你过,倒是不怕过穷日子。这样划算,我又怎会带你离开?与他斗了那么多年,不分胜负,若是他知他的世子妃用他的银子养我,不知会如何。”
水清漪见他强颜欢笑,心中不是滋味,扯唇笑道:“这一路赶来,你该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花千绝风情万种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开口道:“若我早些遇见你,是否,你是为我披上嫁衣?”说罢,似乎自己都觉得可笑,眼底闪过自嘲,“我是不会祝福你!”一拂衣袖,消失在了屋子里。
水清漪看着桌子上的锦盒,眨了眨眼角,泛去眼底的湿意。拿着锦盒,里面是一对玉质同心锁。鼻头酸涩,说好不祝福她,为何又留下这样的礼物?
水清漪看了眼花千绝方才站的位置,合上了锦盒,将东西藏进了脚踏板下。
……
翌日,天不亮,水清漪便被绣橘与绣萍从被窝里抓出来。
镇西侯夫人与大夫人是交好的人,而她福禄双全,便请她来给水清漪梳头。也是早早的赶了过来,绣橘立即迎了上去,将准备好的红封递给镇西侯夫人,道了句‘辛苦您了’。
镇西侯夫人身后的丫鬟接过。
一看见水清漪,镇西侯夫人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潇潇,你真有福气。生的女儿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当真是贵命。”
大夫人满脸是笑,欢喜的回了几句‘承你吉言’。
水清漪沐浴出来后,就被抓着坐在铜镜前规规矩矩的梳妆。镇西侯夫人虽然与大夫人交好,但是却被大夫人大上十来岁。儿女都成器,且孝顺,京中许多女子成亲,都会请她。适才绞面干净利落,水清漪并不觉得很痛。前一世是莫姨娘找的人,绞面后,她的脸都是红肿的。
镇西侯夫人给她涂上香膏,刷了几层粉,描眉染唇。弄得水清漪晕头转向,便阖上眼睡觉了,任由她们折腾。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张开她的手,穿上嫁衣。听到有人提了一句:“这嫁衣针脚有些个粗糙,清儿不是针线最拿手,怎得做成这般模样?”
随即,绣橘解释了一下:“小姐的嫁衣绣了半年,眼见着只有凤尾没绣,挂在屏风上,不知怎得被烧了一个洞。小姐怕传出去,惹人闲话,便忍了下来。再绣的话,怕是来不及,所以就去成衣铺子买了一件。”
水清漪点了点头,绣橘这番话说的可圈可点。若是一味的否认,反倒不好。外边买的,总归能睨出一点苗头。
脑袋一重,脖子被压得一歪。水清漪不舒适的动了动,便传出叮当响,立即缩了脖子,惹得众人一阵笑。
听着她们说着吉利的话儿,水清漪垂着头,做出羞涩的模样,众人便打趣了几句,忙着其他。
绣橘与绣萍岂会不知水清漪在睡觉?可是想到去王府的时候,会难熬,便也不舍得叫醒她。偷偷藏了一些点心,检查了一番贴身的物件儿,便守在水清漪的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与喧闹声。绣橘连忙唤道:“小姐,快醒醒,迎亲的来了。”
水清漪手指紧了紧,再也无法逼着自己去睡。可思绪越清晰,便越紧张,还有一丝的不甘。对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不甘!
而府外。
长孙华锦穿着一袭大红喜服,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翻身下马,走到台阶下,风姿卓然。身后跟着威武大将军的次子萧皓然,镇西侯府世子郑一鸣,御林军总统领王涛。
水远琪看着这个阵仗,心知朝中有实权的都是与大姐夫交好,心里有了算盘。
可尽管如此,也是不能通融,按照风俗断然是要为难一番。
可文有郑一鸣,武有萧皓然与王涛,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水远琪出的考题。看着淡然从容的新郎官,水远琪知晓是有备而来,不能得罪狠了。于是见好就收,侧了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