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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嘉闷闷应下:“我知道了。”
她挣了挣手指,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好像不习惯和司杭这样郑重的攥手对视。
而司杭因她的抽离,显得有些意外和失落,她便又不忍见地将抽出来的手,慢慢放回去,拉着他,像小时候做游戏那样晃一晃,冲着他淡淡地笑:“你昨晚一路抱着我跑,是不是很累,你要不要去休息?”
“我不累。”司杭摇摇头,也对她笑,“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云嘉思绪不稳,猛然一瞬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有记忆的部分,零星画面闪过,令她不由打起寒颤。
“那个地方好黑,我怎么跑也跑不出来。”
两手相连,她感受到司杭掌心的温暖。
他忧心地看着云嘉,不让她往回忆里沉溺:“害怕就不想了,把那些不好的事都忘了吧。”
云嘉缩在被子里,点点头。
之后两人聊了一点轻松的话题。
当天云嘉就转院回了清港。
恢复的日子里,司杭一直陪在她身边。
司杭大学就去了法国,高中毕业后,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如从前,他请了两周的假期,陪调整心情的云嘉逛清港的老店,故地重游,许多他们儿时的记忆和欢乐,如金币碎片,到一处便能拾起一些。
他分享自己在国外留学的诸多见闻和个人体感,说那里或许更适合云嘉。
因黎嫣的期许,云嘉才回了清港读书。
但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很喜欢清港的文化氛围,她来这边读了快一年的大学,也没有交到什么很好的朋友,好像在清港,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对待她不缺热情,可社交聊天云嘉总能察觉对方刻意的投契。
司杭提议她可以提前申请出国。
她当时说会考虑。
后来云松霖也说,司杭总不能一直请假回来陪你,如果清港待得不开心,就换个环境吧。
“爸爸不干涉你的选择,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你的选择可以带给你快乐。”
五月份,这件事便已经定下来。
云嘉向学校提交了留学的申请材料。
六月份,国内的高校都进入考试周。
庄在准备辅修管理,课业压力比其他人更重,而同宿的卢家湛已经走出失恋阴影,积极投身各类校园活动,并时不时来问庄在要不要参加。
几乎每一次,庄在都说不用了。
直到某天,参加完辩论赛的卢家湛发来信息。
卢家湛:[跟清港大学的联谊,要不要来,说真的,他们学校的女生一看就跟我们学校的女生不一样。]
卢家湛:[比我们学校的女生也会怼人,所以这次本校辩论队输的好惨,只能拿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来’挽尊。]
庄在:[跟清港大学联谊?]
卢家湛:[上周不就跟你说了有辩论赛。]
庄在想了想,是说过辩论赛,但没有说是跟清港大学,不然光是“清港”两个字,他不会随便抛诸脑后。
庄在难得应下,根据卢家湛发来的地址,到了近郊的一家日式酒馆,因为人数不少,所以要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进去时,里头正在聊隆大和清港大学的某个项目合作,今年可以申请清港大学的交换生,不过有专业限制。
庄在简单打过招呼,很认真听完那位清港学子的讲述。
他所在的金融学在其内。
聊到两岸高校的学习氛围截然不同,那位清港学子说,如果乍一下过去,可能要适应。
那边学生卷的东西跟内地不太一样,大家很看重出身和背景,每个人好像都目标明确,很赶时间的样子,完全不想浪费时间向下社交。
时间在酒精和闲谈中消磨到很晚,庄在已经感到无聊,但迟迟没有散场迹象,便坐在角落,刷起朋友圈。
上大学后,微信才慢慢变成社交聊天的主要软件,添加的人也并不多,朋友圈里,有看头并热衷于分享生活的,除了卢家湛,就只有和文卓源分分合合的徐舒怡。
这次,庄在刷到的不是两人新的感情纠纷。
徐舒怡发了一张定位在机场的朋友圈,两张配图,一张和云嘉的贴脸自拍,后面拿着登机牌的司杭也露了一部分脸,另一张是刚起飞的午夜航班。
文案是:[一路平安,等放假我就去巴黎找你们玩!]
推杯换盏的喧闹里,庄在转过头,看向日式圆窗外,因身处庭院厢房,外头有银杏和假山,连一角天空也看不到。
是看不到的。
他在心里这样想,因为徐舒怡那条朋友圈已经是一个小时前。
他点开某个已经渐渐淘汰的社交软件,云嘉的头像显示未在线。
上一次他们聊天还在四月。
她很生气地来质问他,是不是给了错误的地址。
地址没有错。
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错了,错到他没有能力去转圜。
他无数次点开这个聊天框,无数次打出“你身体恢复好了吗”,然后因没有问候她的资格和理由,长按删除键,删除文字,退出软件。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堆人候在路边等车,他们让女生先走,等到后来,已经超过了隆大的宵禁时间,几人商量着今晚的落脚处。
马路上深夜载客的车子,一辆辆飞驰而去,并不为他们停留,旁边有人故意说着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的玩笑话。
庄在站在路灯下,他喝了一些酒,但完全没有过量,也正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痛苦也格外清晰分明。
他仰头看着月亮,很幼稚地不想眨眼,好像这样就能看得长久一点。
故此,眼睛很快就酸得厉害,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按着手指关节,以痛制痛一样去感受骨骼间的响。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痛苦的分离感,好像心上破开一道深深的裂,寒风酸雨不打照顾地灌进来,天长日久地吹刮着,仿佛这道隐晦的裂,永远都不会再愈合。
就像庄继生去世那天。
好像也是六月,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忽然就接到一通电话,那边说你爸爸在工地出了意外,抢救无效,人已经走了。
事发突然,冯秀琴忙着治丧,还要照顾年幼的庄蔓,是庄在和大伯去医院将庄继生接回来的。
天黑后开始下雨,入夏的暴雨像从破天的黑口子里直接倒下来的,大股水流在地上乱窜,尘土味被掀翻了,水汽扑面而来。
深夜,送走来吊唁的亲友,十五岁的庄在,站在挂着白布的门口,一动不动。
冯秀琴将打湿的塑料花圈着急地收回去,抖掉雨珠,东西出殡还要用。
她钻进屋里,扭头看庄在,问他在看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抽条早,身形像楔进门框一样,没动,没回头,透着凉气的声音说,看雨。
冯秀琴说,雨有什么好看的。
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看着这场突发的暴风雨,他的父亲就躺在他身后,却再也不能跟他说话。
他想喊庄继生起来看看,就像小时候看见两只蚂蚱打架那样喊他一块去看。
爸爸,你看——
原来人间落雨,也似万箭齐发。
可他知道,庄继生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一直以为人世间的痛苦是有限的,只要痛过,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此刻,入夏的夜风涤去燥气,不冷不热的温度,吹在身上很舒服,一群同龄朋友喝酒晚归,等车时,笑谈如今,畅构未来,七分酒热,添作十分的意气风发。
庄在站在人群边沿,抬头望着天。
天幕偌大,偏偏那点盐霜一样的月光,要淌进人的伤口里。
第47章正在加载
昨晚从庄在房间回来,不知道是胃里积食,还是心里积事,洗漱上床后,云嘉翻了几次身,躺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房间,很久没有睡着。
轻度失眠,导致第二天一早黎阳推着餐车来她房间,进门后几乎一刻没停地在说话,但云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坐到餐区,云嘉明显缺觉的脸上除了困倦,还有些发懵的心烦意乱。
她没听懂黎阳在说什么,拿起铺好火腿片的小块烤面包,咬一口,略略回忆刚刚黎阳那堆噪音里的关键词。
好像听到了,舅妈,庄在,还有……相亲。
囫囵一咽,嗓子噎住,顿时被卡得清醒了两分,云嘉送进一大口温热牛奶,匆匆吞下食物。
“你刚刚说什么?庄在又要相亲?”
黎阳坐在云嘉对面,正捡着沙拉里对半切开的小番茄,一个一个往嘴里塞,听此,先是抿住嘴,露出无语又不爽的表情,看了云嘉一会儿,然后扬声道:“我!说了老半天了,你是一句没听到是吧?我说我上午要回去了,我妈要我回去相亲,庄在今天也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边注意一点。”
“哦。”
得知是黎阳相亲,云嘉毫不在意。
黎阳叹气,心烦道:“要是给庄在相亲就好了,你舅妈现在真的是年纪大了,一天闲不下来,之前也给庄在安排过,庄在不乐意,好嘛,现在到我头上了。”
对于任何人的感情状态,云嘉都主张尊重自愿。
她轻飘飘道:“那你也拒绝就好了嘛?”
“我怎么拒绝?庄在说他一心工作,对感情的事没兴趣,ok,我也说我一心工作?谁信呐?”
这段时间的工作让黎阳成长不少,云嘉感觉以前这样的话,表哥根本说不出来,现在到底是成熟稳重一些了。
“那你就去相呗,见一见嘛,万一喜欢呢?”
“相亲能遇到什么自己喜欢的,不都是凑合过过得了。”黎阳对相亲不抱期待,并举起例子,“徐舒怡她那个相亲对象,她妈跟她外婆在宜海选妃似的给她淘来的青年才俊,人是可以,但她累的要死吧?之前在你家吃饭那回,我看她跟她未婚夫在一块,一虎妞,小时候能一个女的打三个男的,现在那么娇滴滴的,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云嘉调侃:“那你人还不错,没拆穿她。”
“我拆穿她干什么?这么多年的邻居,倒是她那个未婚夫挺惨的。”
云嘉想到徐舒怡遇见前男友的事,顿时也为傅雪容捏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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