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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她什么呢?因为她送你礼物,给你买零食吗?”
庄蔓想了想,摇头说不是:“姐姐不送我礼物,不给我买零食,我也会喜欢她的。”
“为什么喜欢她呢?”
“没有为什么呀。”庄蔓理所当然说着,“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好,对很多人都很好,对坏的人又很勇敢,总之很好很好,当然会喜欢姐姐了,哥哥,你不喜欢吗?”
忽然被妹妹这么一问,庄在许久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对云嘉的感情算什么。
怎么能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去点评珍馐美馔呢?因为太缺乏了,以至于不管得到什么都会喜欢得不行。
是这样吗?他拿不准。
人生第一次的悸动,毫无参照。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爱,但他明白,如果是的话,他不能是一个除了爱,就什么都没有的人。
庄蔓着急地追问他,云嘉去哪里了。
他告诉妹妹,她回她自己的家了。
小孩子的情绪也都是很明显的,庄蔓皱起眉头:“那姐姐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应该会很讨厌这里,就像跟陈亦桐闹矛盾后,无论其他人怎么哄,甚至陈亦桐主动低头跟她道歉,她都不肯握手言和。
她一直是爱憎分明的。
他很清楚。
他如常地在这里吃完一顿晚饭,听冯秀琴说庄蔓得提前住院去做手术,以及这房子到期一些东西如何处理的事情。
天黑透了,雨落下来。
冯秀琴拿出一把伞给庄在,叫他把车就放在这里,打车回去。
“雨太大,骑车不安全,肯定要淋湿。”
庄在接过了伞,庄蔓把自己画的画塞进他的书包里,叮嘱他要带给云嘉。
出了巷口,庄在却没有去路边打车,而是进了那家云嘉给他买过药的小药店。
他说要给流浪狗治外伤的药,消毒的、消炎的都需要。
柜台里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捧着大碗划饭,闻声筷子一停,十分纳罕地看着他,又不理解地笑着说:“你救那玩意儿干什么啊?就对面店那老板,前几天还打死了一个,活一天是一天吧,流浪狗也就这命,你救不了,费那钱干什么呀。”
庄在垂着眼,收掉的雨伞,沿伞骨正朝下湿漉漉地滴水。
“你拿给我吧。”
“真没用,搞不好那野狗还咬人呢?”男人还想劝来着,一抬眼,只见少年沉默又十分固执的样子,便没再多说,找了药品,接过钱找零,末了翻出一双一次性医用手套,放在袋子里,没算钱了。
“你小心点弄啊。”
庄在接过东西,说谢谢,拨开塑料帘子,走出去。
他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一条条巷子找过去,直到屏幕弹出电量不足的弹框。
后来他看见一只小黑狗了,微弱的灯光一扫过去,它就胆怯地缩到露天楼梯下的杂货堆里,庄在费了好大的力气,一只手不行就用两只手,连雨伞倒在地上也没管,将狗从缝隙里捉出来。
很小的狗,大概只有两三个月大。
伞弃置在雨里,伞面被大雨敲击得砰砰作响,他蹲在一处狭窄的屋檐下,背靠着墙,打开药店的袋子,他低着头,愣愣看着在他腿上四脚朝天,扭动挣扎的小黑狗。
它没有受伤。
好半天,庄在才意识到,这不是云嘉提及的那只小狗,这个念头似一个铅坠,猛然将他的心拽沉一大截——这已经是他最后能做的一点事了。
但都做不了。
庄在手上的力气一松,那只不断挣扎的小狗便利落翻身,逃出生天一样跑走了,将他一个人留在几乎不能避雨的屋檐下。
森冷漆黑的雨幕里,寥寥几处灯火,如即将熄灭的点点火星,远而又远,他忘记自己发了多久的愣了,但想的事非常单一。
他连一只小狗都救不了。
今晚在他冯秀琴母女面前装出来的所有平静如常,到这一刻戛然而止,自控力触底反弹,无底洞般反噬他的精神,傍晚发生的事,再也不能像切换频道或者翻书一样,生硬地一带而过,只要不回头,便能将之死死压在过去。
他又想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只要下定决心,悔不能悔,人就会认清现实,放过自己,一切终究会过去。
但他的脑子像是按下重播键,云嘉的眼泪,云嘉的愤怒,云嘉的背影,一幕幕,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狼狈地回了黎家。
直到此刻,静坐在台灯下看过感冒药的保质期,陷入沉默。
热水澡洗去了浸在冷雨里时那种深不见底的失意难受,身体回温,脑子也恢复了屏蔽机制,他好像不那么痛苦了,却麻木得非常不适。
连这会儿该去床上睡觉了,好像都反应不过来。
只呆呆地坐在灯下,赎罪一样的一动不动。
最后昏昏沉沉倒在桌面上睡去。
第二天醒来,稍一动,睡僵的四肢立即从骨骼间发出咯吱的闷响,庄在慢慢抬手,把盖在脸上的灰色毛巾扯下来,眼睛因不适应陡然迎面的光迅速眯起。
台灯还亮着。
此刻去摸灯芯,应该烫得吓人。
倚旁着清晨时已经格格不入的暖黄色晕,庄在拉灭灯绳,“啪”一下,光亮消失,他想到昨晚临睡前,他的脑子,直到最后还在想的一句话。
云嘉不会原谅他了。
第30章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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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云嘉请假了,理由是回清港参加公益活动。
这是庄在从食堂听来的。
原本在周三的体育课调到了周一下午,几个班一起体测,他所在的班级跟司杭的班,是同一个体育老师。
体测最后一项是男子一千五百米。
结束后,一大批精疲力竭的学生,不想回班,便涌去食堂休息,或是买水。
食堂悬挂的液晶屏上放着新闻。学校会固定重播本校最近的竞赛信息和荣誉资讯,或者一些公益性的社会新闻。
平时学生都觉得无聊乏味,懒得加以关注。
庄在从外头进来,却发现几个男生在屏幕下抬着头,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还有司杭。
庄在冷淡移开目光,往饮料货架走去。
司杭这时也注意到庄在进来。
刚刚的小组体测一千五,男生分了两组,他和庄在都是小组里的第一,录成绩的时候,表格偏偏也是两列的,两人都在第一行,但细看秒数,还是有差别,慢了两秒。
不过只是跑步慢了两秒而已,现实人生,他不知道领先多少个二十年。
但是此刻在食堂看见庄在,他的眉间还是洇出一丝不悦。
庄在买了水,机子“滴”了一声,完成扣费。
身后那几个男生忽然提到云嘉。
庄在将冰水握在手心,留心听新闻里的内容,提到了云众集团和云松霖,以及一个非常大的捐助金额。
有一个男生语气夸张:“绝了啊,好牛批,我们学校是真的有公主。”
另一个离司杭更近的男生,抓准时机去调侃:“公主跟你有关系吗?人家有司杭呢,青梅竹马,我们司杭可是为爱转学,这是开玩笑的啊。”
司杭制止了他们越演越烈的玩笑,很认真地说:“你们不要在云嘉面前说这些,也不要刻意提云叔叔,你们这样,云嘉会很困扰的。”
那些男生笑得暧昧,纷纷说懂,又问起云嘉请假回清港做公益,司杭怎么没跟着一块去。
司杭云淡风轻,余光瞥见庄在从一旁走过去,他跟这些人解释说:“我们从几岁就认识,也没必要天天都黏在一起吧?我们暑假已经有共同的旅行计划了。”
庄在走出食堂,烈日迎面。
或许是他自己忧思过头,稍有闲暇就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和云嘉再次见面的场景。他在学校的活动范围一贯不大,也不像徐舒怡有课间去其他班级串门的习惯。
再见云嘉前,他过了一段相当漫长忐忑的时光。
又或者,因为过分忐忑不安,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他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去阻止自己的大脑活动,例如将学习计划排得更满,尽量让自己没有除睡眠之外的空闲时间。
听同桌说最近家里给他报的编程班,上一次头疼三天,他放学后去了书店,打算买一本编程书来看看。
培英国际附近的这家书店上下两层,楼上有安静的阅读区,楼下靠窗则是并不禁止交谈聊天的咖啡角。
也正是不禁止交谈,所以庄在才听到文卓源的声音。
这个同年级男生在学校的两次大型活动上都有个人演唱的节目,上一次文艺汇演,云嘉在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了张悬的《喜欢》,而文卓源则是另一种风格。
这个人表演欲很强,也毫不怯场,架子鼓通电,能一边唱一边带着全场互动,俨然有了校园明星的气质。
但他离真正的明星还差一大截。
文卓源的声音没怎么控制,讲到之前参加一个选秀节目,自己为何止步四十八强,既怀才不遇又义愤填膺地说,现在这些选秀全是黑幕,长得帅也没什么用了,有个关系户,长得跟猪头一样,五音不全,还是压他晋级了。
他信心满满对司杭发出邀请,说如果他们俩组一个类似bobo的组合,以他们的颜值,就是上台去猪叫也肯定不缺观众捧场。
小桌边,几个女生都在笑,有人说赞成,很有看点。
云嘉转过头,手掌虚虚捂着嘴,眉眼间都是欢乐的神采,她问司杭:“你可以吗?上台猪叫会不会很有压力?”
文卓源口无遮拦的时候,司杭还稍稍皱过眉,他内心瞧不上这个油嘴滑舌的男生,因为徐舒怡跟文卓源打得火热,所以也并不将情绪完全表露出来,甚至察觉对方套近乎,在人前跟自己称兄道弟,他偶尔也配合配合,给对方一点面子。
但是云嘉笑着调侃,司杭的态度却是很好的,他身体偏向云嘉,像在说亲密的悄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唱歌,五音不全,不像你什么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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