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第32节

咬枝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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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嘉拿到庄蔓的教材,这本小书像什么阶段性胜利的凭证一样,让她心里小小地顺气一些。庄蔓乖乖地依在她身旁,她温声细语讲着,小姑娘就认真听着。

    剩的内容不多,一会儿就检查完了。

    教学完毕,云嘉还要当着庄在的面问他妹妹:“蔓蔓,我跟你哥哥谁教得好?”

    小姑娘扭头看她哥一眼,声音弱弱的,慢声慢气说:“姐姐好,哥哥,有点凶……”

    云嘉眉梢立马绽放另一阶段性胜利的得逞笑意,搂着小姑娘,深深应和说:“是呢!你哥哥是有点凶,怎么可以对我们这么可爱的蔓蔓凶啊,真讨厌。”

    庄在听出来了,看似是替庄蔓发声,实则都是她自己想说的话。

    尤其是最后那三个字。

    时间已经很晚,两人都不能再多留。

    冯秀琴领着庄蔓把他们送出小院子,庄蔓被妈妈拉着小手,看着他们就要走进巷子里,忍不住喊住云嘉。

    “姐姐!你还会来我们家吗?”

    “蔓蔓!”冯秀琴斥责地喊她一声,“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云嘉回头,扬起笑脸。

    母女俩逆着屋里昏黄的光,看不清面容,但她能想象到小姑娘看向她的目光,是那种分明期待又怯怯不敢的表情。

    庄在从来没有对她露过这种表情,庄蔓也远比她哥哥活泼外向,但她总觉得,他们兄妹之间有一些很微妙的相似之处。

    她不知道身边的庄在,此刻正望着她,只是灿烂地笑起来,对庄蔓说:“会哦!等姐姐忙完自己的事,一定会来!”为了让这话听起来不像空头支票,她说:“等放寒假,很快就会放了,我会来检查你的作业,你要好好学习哦!姐姐会给你带礼物的!”

    “真的吗!”

    小姑娘的雀跃快从嗓子里直接飞出来了。

    云嘉说:“当然是真的呀!”

    等再度挥手,他们走进光线不明的狭窄巷子里,庄在还在想刚刚分别的场景。

    她如此擅长给人喜悦,他的妹妹大概能怀揣这一份期待,开心到过年。

    快走到巷子口时,闻到飘来的烧烤味,云嘉咯吱咯吱踩着夜晚结冰的残雪,之前心里那点不高兴好像又冒头了。

    两人间,没人说话,就只剩脚下这点动静。

    忽然,庄在用那副鼻音很重的感冒嗓子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

    云嘉的不高兴顿时有了发泄口,找茬一样说着:“不然呢?你又想让我再多找女生来吗?”

    “不是,不要别的女生。”他连忙说。

    他想起徐舒怡那只叫anni的小狗,那次她也是故意这样说的。

    “那你就要我是吧?”

    她声音俏俏的,眼梢也随话音翘起来,原本有意调侃他,一时忘了分寸,把自己也绕进了尴尬境地里。

    这话太暧昧了。

    如此寒冷的夜晚,竟然觉得没由来的身体生燥,呼出的成片白气也更加黏重,似从煮沸的糖浆里过了一遭。

    庄在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病得很重,他的语言系统几乎要失灵,良久,才吐出一句,既不叫她窘迫为难,也让自己显得自然的话。

    “我是觉得,你来这里不方便。”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云嘉听去,又成了那种看似贴心实则疏离的客气,往她的不高兴里火上浇油。

    她声音轻飘飘的:“挺方便的,我来这里也没有人特意拦下我,让我买门票,来去自如,哪里不方便?”

    这下庄在听得清明,她真的生气了。

    还有几步就要出巷子,往旁边走两百米就是竹岭路,入冬后这边的修路作业搁置了,私家车可以停在路边。

    两百米大概三分钟就能走完。

    三分钟后她就会坐上她家的私家车,消失在他力所能及的世界里,下次再见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云嘉。”

    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攥住,很紧的一下,又慢慢松开一些力,像是连挽留她,都在小心比较着,用不会让她不舒服的力度。

    “嗯?”

    云嘉步子停住。

    有人进巷,为了不挡住路,他们站到一边。

    进来的是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踉跄着晃过来,庄在见过这种男人在大排档仗着一点酒精上头故意去骚扰女孩子,怕他们会碰到云嘉,所以动作迅疾,用身体和手臂将云嘉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挡住那男人甩过来的手。

    对方发现自己甩来的手碰到庄在,悻悻收回,摸了摸鼻子,说:“不好意思啊。”

    庄在只冷眼一瞥,不想多事。

    距离太近了,云嘉都能闻到他黑色外套上冷冽又清新的洗剂香气,她在人与呼吸同时受困的感觉里,只觉得心脏异常地快跳了两下,在冬夜里,闷闷的。

    她颤着睫毛,低声问他:“你刚刚突然喊我干什么?”

    他后退一步,拉开局促的距离。

    但彼此之间那种局促的感觉,却没有因为距离拉开而立马消失。

    他握她胳膊那只手没松开。

    “云嘉。”

    四目相对着,庄在缓了一下,话语里的紧张没有因这短暂的停顿有所好转,他说,“我知道我不应该问你为什么生气,你也没有告诉我的义务,但是,你能告诉我一下吗,你为什么不高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最后一句话完全融进了他的表情里。

    云嘉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不说,他今晚就能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可是,为什么她的不高兴会对他来说很重要呢?在他的世界里,不应该多的是不重要的事吗?连自己身陷流言也无所谓。

    云嘉想不明白。

    但只问他:“你为什么要带你妹妹去烧烤店吃烤棉花糖?”

    庄在完全没想到她第一句会说这个,虽然不知道她提问的原因,但他如实说:“因为我妹妹那天问你是不是不会再来了,她有点难过,提到烤棉花糖,我就想到去巷口烧烤店找人帮忙。”

    “她有点难过,你应该告诉她我会来的!”

    云嘉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安慰。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没有办法确定。”

    “舅妈家是没有电话吗?你可以打给我。”

    “我怕打扰你。”

    “那你现在离我这么近,又拉住我,不让我回家,就不是打扰我吗?”

    他彻底愣住。

    云嘉告诉他:“可是,你打扰我,我不会怪你的,在我这里,这不算打扰。只是……你太客气了,倒显得像,我在打扰你。”

    他的手指本就松了力,云嘉轻轻一挣,那点连接就断开了。

    “你等我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巷子,已不见云嘉踪影。

    城中村的商店与住屋分不清,水果店楼上挂着某旅馆的灯牌,炒面摊子楼上挂着针灸推拿,破旧又拥挤的城中村,连店头招牌都有种夹缝中求生存的逼仄廉价。

    行人匆匆,他目光四处去寻。

    这里不仅小路交错,连人也是鱼龙混杂,那种底层的恶,坏到不讲理,她见识了都会呆住,她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乱跑。

    直到身后出现一声熟悉的“庄在”,他转过身,便看着云嘉从一个小药店的塑料门帘里钻出,朝他跑来。

    庄在着急地问她:“你去干嘛了?”

    “我刚刚忽然看到药店了,你今天晚上有点讨厌,但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可能是生病了。”云嘉把手上的塑料袋子一递,里头是几盒常见的感冒药和消炎药,“给你买的药。我可不像你,我不怕打扰别人的,你如果说不要,我把袋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就行了。”

    庄在把袋子接过去,一并将“不吃药也能好”“我不需要吃药”之类话咽下去,拒绝……好像就是太客气了,她刚刚说她不高兴的原因,说他太客气了。

    “谢谢。”

    话一出,他又立马解释,“我不是客气,我是真的谢谢你,很久没有人给我买药了。”

    云嘉忍了一下,最后还是笑出来:“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还很珍惜很宝贵的样子,当然是最好不用别人给你买药啊,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你以后,不要生病了。”

    “好,我以后会注意。”

    他认真答应下来,看着云嘉唇角弯弯的样子,明媚得不得了,连这杂乱的小市井都跟着一并生动起来。

    好像,顶着寒风从云家岗亭骑车回来,那种一路从鼻腔冻到肺腑的冰冷窒涩感,在他的感官记忆里,终于得到疏解。

    那点无人知晓的失落和无法消化的嫉妒,隐秘地团进病因里,来势汹汹,成为了和感冒一样难受的冬日病症。

    原本要等待时间缓慢自愈,却不想有药来医。

    第25章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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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再放假,云嘉将电话拨去舅妈家,再听到庄在的声音时,他已经摆脱感冒鼻音。

    冬季感冒一般不容易好,他的病愈速度还挺快的。

    “你应该没有偷偷把药扔掉吧?”云嘉故意在电话里这样问。

    “没有。”

    他答得干脆,“我把止咳片吃完了。”

    “哦。”云嘉应着,听着他仿佛圆满完成任务一样的话,又提醒他,“药不是一定要吃完的,好了就不用吃了。”

    “我知道。”他说,“我好了。”

    “那我今天能约你出来吗?我想给蔓蔓买一套画具,你来给我当参考吧?我不了解你妹妹的喜好。”

    一直想着要送什么寒假礼物,吃的是最简单方便的选择,但是想到那天给她检查作业,小姑娘的课本空白处画满蓝天白云,花花草草,她喜欢画画,送画具可能更有意义。

    电话里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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