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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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正因为杜鸿自己是个隐忍的性子,才会被这种不受管教不服软的女子吸引吧。

    反正陶眠很不喜欢她。再怎么看,都是他这个又有本事又会开小玩笑的徒弟更生动。

    明芙关上门之后就四处摔摔打打,怪不得陶眠之前进来,发现这里面乱得很。金的银的摔不坏,明芙就专门挑玉的琉璃的摔,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接连不断。

    杜鸿送的这一屋子宝贝,原来是给她出气用的。

    明芙这次气得久,摔了十来个古董花瓶碎了七八个玉镯子玉簪,才勉强缓过来一口气。

    那丫鬟也不敢劝阻,只等主子发过火了,才递上手帕让她净手。

    “小姐,莫气了。杜阁主只是忙得抽不了身,等他闲下来,哪次不是先来芙蓉府?”

    “我稀罕这个吗?”明芙的声音尖利,“他买了个偌大的芙蓉府,看起来是独独钟情于我。结果呢?他外面还有玉兰府牡丹府……他谁都偏爱,那就是谁都不爱!我跟这一屋子的瓶瓶罐罐有区别吗?不过是他陈设在府里的一个长得漂亮的玩意罢了!”

    明芙越想就越是气不打一出来,把桌面上的玉盘酒壶挥袖扫到地上。

    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明芙摔了东西不够,还要骂。

    “他心里哪里有我?我真不明白,看似对我上心,实则我病了也不来看,生辰也自己过,有什么事情都让我差遣他的影卫来办。我见他影卫干什么?我要见他!”

    明芙的情绪起伏大,说着说着就抹眼泪哭了。

    她说她从未在杜鸿身上感觉到真心,杜鸿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承载他无用情绪的花瓶。在她面前,杜鸿永远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假人,他的温柔尝起来如同嚼纸,干巴巴的,因为那是他装出来的。

    “他只在意那个风筝,”明芙狠狠地咬住下唇,“他就是懦弱自私!他心中对她有逾越的情感,但又想要风筝做他的得力部下!他怕自己动心了,就舍不得让人去那些最危险的地方,就不肯叫她为自己出生入死了!”

    “风筝才是陪伴在他左右的人,我算什么呢?他把我隔在围墙之外,留给我几丛破花就想把我打发了。他做梦!那我不如和他一起去死!”

    明芙说到后面又激动起来,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上去委屈至极。

    阴影处,陶眠看了看荣筝的表情。

    荣筝一直在听明芙的话,从平静到震惊,到不敢置信和自我否定。

    最后又归于平静。

    “走吧,小陶。”

    她用嘴型示意陶眠。

    师徒二人悄然离开了藏宝阁,这对于一个杀手和一个仙人来说都不是难事。

    荣筝用布把绣雪缠好,负于背后。陶眠在集市借了两匹马,不只是为了赶路,也是要散散心。

    他们沿着湖堤走,秋色向晚,一只画舫在湖中心静静停泊。

    荣筝一直不言语,直到她看见天边夕阳,突然道——

    有点像流油的红烧肉。

    “……”

    看见陶眠梗住的别扭神情,荣筝大笑起来,身下的马匹受惊,飞快地向前奔跑。

    荣筝没有拉扯缰绳,而是任由它不带目的地乱闯。

    一年前的荣筝或许会因为偷听到的那番话而张皇、茫然、难过。但现在,荣筝只想把它们远远甩在身后。

    不去计较它们的真假虚实。

    骏马啊骏马,你要快快地奔跑。

    穿过杨柳堤岸,踏碎云烟雾霭。

    向着天地交界处,

    跑吧,跑得再远一些吧。

    第73章玄机楼

    绣雪剑取到后,陶眠没有立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而是抽空带荣筝去了一趟玄机楼。

    玄机楼是人间最大的法器、兵器制造地,其楼内汇聚了木、石、铁、金、银、铜、玉、毡八种类别的匠人,号称八大匠。

    其名声不仅响彻人界,在仙魔二界,同样赫赫有名。

    陶眠此番携荣筝同往,正是为了找行家瞧瞧绣雪的状况。

    “刀剑最怕被闲置,那些挂在墙上封在匣中的行为都是暴殄天物。其实我们应该找洪岩老人,铸剑的工匠才是最了解他手下每一把剑的人。但是如果让他知晓绣雪被人丢在墙角吃灰一年多,不闻不问,恐怕对方气得不会搭理我们。”

    陶眠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只青色的玉佩。

    这玉佩晶莹透亮,绝非凡品,上面有一龙飞凤舞的“鲁”字,看样子是某人赠予他的信物。

    荣筝跟在他身侧,好奇地探头去打量那漂亮精致的玉佩。

    “玄机楼的名声在外,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小陶,我听说玄机楼不接临时的单,而且进楼还要有人牵线搭桥。咱们这样贸贸然地闯进去,能行?”

    陶眠胸有成竹。

    “这就不得不给你介绍为师的另一位挚交了。”

    “你在玄机楼也有朋友?不是说人间只有薛掌柜一个挚友么?”

    “啧,师父我好歹活了一千多岁,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太小瞧人了。”

    “那是几个?”

    陶眠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

    “五个?这么多?”

    然后他又弯进去三根手指。

    “……算来算去,不还是两个么!”

    “朋友贵精不贵多,小花此言差矣。”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我不和你争辩。”

    师徒二人闲聊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玄机楼正门口。

    此处地处整座都城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楼的主人却十分豪气地占据了相当一片土地,而且开凿出来一块面积颇广的人工湖,其水源专供楼内的匠人制武器使用。

    从外表来观,玄机楼处处对称,异常工整。整个玄机楼由纯铜浇筑,八条铜蛇盘绕高柱直直入云。楼体表面多数已呈黑色,不但不显陈旧,反而自有沉稳庄重之风,不失为玄机楼的一种特色。

    楼的正门有两个重甲的卫兵镇守,来往的人要出示一种黑金双色的函件。

    陶眠属于不请自来,当然不会有这玩意儿,被其中一个卫兵拦下。

    卫兵的头上是厚重的银色头盔,看不清神情,更显威严。

    而且他们都是异常高大的男子,挡在正门的门口,给人极强的存在感。

    荣筝本来是相信陶眠的,现在看来他那块玉佩不好使。

    他说这话时信誓旦旦的,估计是自己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想拍拍小陶的肩膀,建议他们先撤,等晚上再翻墙进来。

    排在他们身后的人也在催促,语气十分不耐烦。

    陶眠却纹丝未动,也不慌乱。那挡在他前面的卫兵有点被对方的理直气壮所震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他旁边的那位,估计是来这边做事的年头更长,他认出陶眠腰间悬挂的信物,连忙推开碍事的同伴,恭恭敬敬地低头伸臂,请陶眠进去。

    这玉佩是玄机楼楼主单独留给密友的信物,全天下不超过三枚,可随时进入玄机楼,挑选任何一件看中的兵器。

    陶眠对选兵器没兴趣,他是来修的。

    荣筝没想到,这骗子仙人的信物竟然真的有用。

    她快步跟上去,果然无人阻拦。

    荣筝很惊讶,不免小声地和陶眠交谈。

    “小陶,你那东西居然不是拿来唬人的?”

    “啧啧,”陶眠还不满意呢,“下次就应该让他们楼主给我提个‘允许通行’的牌匾,我举着进来,看谁敢拦我。”

    “……”

    荣筝只顾着和陶眠说话,都没来得及细看楼内的景象。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这玄机楼内,更是一派大气的风貌。

    楼内总共分为八层,他们行走在最外沿的环形楼梯。在中央是一株巨大的铜荷花,上有若干散开的荷叶,每个荷叶之上都是一个铸器台,名匠和学徒们在上面忙碌,锤炼声和师傅的骂声不绝于耳。

    更神奇的是,那些铸器台不是固定的,而是通过齿轮、链条等运作,能够在一定范围内上下左右移动。

    如同一朵真正的、生长在铁水铜泥之间的荷花,摇曳多姿。

    荣筝不禁在想,这玄机楼的主人该是怎样的一位人物,能把刚与柔如此相协调地结合在一起。

    在楼中管事的带领下,很快,她心中的谜题得以解开。

    玄机楼的楼主竟然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管事把他们带到的地方,不是任何想象中的奢华房间,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铸器台。

    一位上了年纪的铁匠正在锤打一柄烧得通红的宝剑,有个穿着朴素、甚至衣服上还打了补丁的人背对着他们,在看师傅铸剑。

    起初荣筝以为是这里的学徒,没有留神。但管事说“楼主,客人到了”时,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这位不起眼看着还有点穷的学徒,竟然就是玄机楼的楼主?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身影转过半侧,轮廓姣好的侧脸露出。

    楼主和她一样,是女子。

    荣筝一时间接收了太多新信息,脑子不大转,愣在原地。

    那女子看不出年纪,风情万种。她的风情魅而不俗,不是靠单薄如蝉翼的衣裙或是浓艳的妆容刻意营造,哪怕穿着布料粗糙的衣服,素面朝天。只要她一笑,就让人不禁联想到艳媚半展的芍药,迎风自开。

    她第一眼落在陶眠的脸,打了个转儿,滑向旁边的荣筝,微微笑了。

    “陶郎,这位便是远笛姑娘么?”

    荣筝怔了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位恩师旧交的记忆还停留在桃花山的二弟子。

    看来对方不仅不问世事,活得也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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