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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出落石与树木间的缝隙,一路小跑将黑凤引至整个离天狱的核心——大门口的红柱边,看着黑色的火舌逐渐缠绕上红色柱身,能清楚的感知到仙力的回归。
离天狱外,天兵天将满脸的惊恐错愕,离天狱内一道道黑色的魔气冲天而起,那是原本被锁神木的分枝封印束缚住的仙家们,再次开始入魔的征兆。
“呵,倒是有趣,”命理天君无视一帮子或是与黑凤缠斗或是警戒的看着离天狱内的[我们]的天兵天将,一步步的走近被烧的焦黑的柱子,然后脚步未停的迈出了离天狱,她环顾四周,旁若无人的伸手召唤出数个描画着无数难懂字符的□□看了看,然后像是得出了什么非常合意的结论,以一种无比轻快的语气道,“木藤仙子,我想这次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是最后一面了,”她说着看向我,之前的癫狂不再,眼神是少见的清明,仿若一瞬间又变回了千年前的那个高冷淡漠的命理天君,“给你一句忠告吧,算是谢礼,[情]之一字既是劫难,亦是当年东王公耗尽心力修为方才于天道轮回中埋下的唯一的破解之法。”
“……”
这些神棍式的言论理解起来真是费劲。
我原想细问,但眼见着命理天君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便也未自讨没趣,只是看了眼她逐渐变得透明的身躯,不由道,“天君,你…”
“啊,你说这个啊…”命理天君不甚在意的举起有些透明的手臂,用法器命理盘砸晕了数名想要抓住她的天兵天将,笑道,“看样子天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换个好用的新道具了呢,不过安眠之地,比起天界,我果然是更中意凡界呢。”
她说着捏了个诀放大了命理盘,跳了上去坐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快速飞离了包围网。
历代的命理天君,因其职权的特殊性,一旦有入魔或是偏离天道的倾向,自身的存在便会开始消失,连雷刑这类的刑罚都省了,而后历经百八十年,又会自星辰中诞生出新一任的命理天君。
所以说,离天狱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命理天君入魔的可能性,倒算是[救]了她,如今离天狱毁,命理天君身上的时间再次流转,就她方才那个状态,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倒是可怜了司命仙君,”散财抱着金元宝缓步走至我身侧,看着命理天君消失于天际的背影,叹道,“当年天君授予凡人观星之术,犯了大错,司命仙君在金銮殿外整整跪了十日,才替天君求了[离天狱]这道保命符。”
“那天君又为何——”
我说着忽的想起那天,命理天君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天道期望着让新的[命理]诞生,我虽无法违背天道,却希望,至少能自己选择死去的地方。]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以生命为代价,对天道所做的最后的反抗。
“谁知道呢,”散财耸了耸肩,然后捧着他的金元宝怡怡然的踏出离天狱,转身对着我行了一礼,“小可先走一步,望姑姑保重,有缘再见。”
此时,大多数天兵天将都去对付那些入魔的、以及如司命天理那般跑出离天狱的仙家们,只余寥寥几名天兵拿着长矛远远地站着,警戒的看着[我们]这些尚在门内,还未做出什么举动的[罪人们]。
总的来说,守卫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估计用不了多久,后援就会出现。
所以,为避免出什么差错,我正准备趁此机会,在后援到来之前往凡界,避上个几百上千年再说,一抬头却看到红娘慌慌张张,左躲右闪,有好几次差点被黑凤的火焰烧到,好不容易才磕磕碰碰的跑到我面前,对我伸出手却又在半途双手交叉握拳的收回放在胸腹处,一副想拉我的手却又担心不合适的扭捏模样,满脸焦急的问我,“你,你没事吧?”
我一时没控制住脸上的讶异,“你怎么会来这里?东华帝君呢?”
这边的混乱东华帝君不会感觉不到,怎么会放红娘一个人过来?
“他啊?被天帝招去了,”提起东华帝君,红娘那张脸上瞬间就布满了不满,“那个混蛋这几天都不让我出月老宫!以为自己是帝君就能剥夺我的自由?我又不归他管!”她说到这里忽的顿了顿,大概是忽然意识到她来找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吐槽东华帝君,有些窘迫的看着我道,“我感觉到这里出了事,就偷跑出来,你——”她低头想了想,随即一脸坚定的道,“你趁现在快跑吧。”
“咦?”虽说我本来就是想趁机逃跑,可是对现在没了记忆的红娘来说,我就只是跟她隔着离天狱的结界聊过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仙子罢了,为什么她会冒着危险来这里劝我逃跑?
见我没反应,红娘着急的握住我的手,“东华估摸着就是因为这里的事被天帝招去的,说不定马上就要带兵过来了,在这之前,快逃吧!”
我满脸不解,“你可知我是谁?又为何会被关押于离天狱?”
“我知道,”红娘很是严肃的看着我的眼睛,“你是西王母身边的执扇仙子木藤,却在百年前背叛旧主勾结魔域,杀了西王母,毁了昆仑宫,是天界的罪人,”她说着顿了顿,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可是,我不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
“……”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上扬,[红缎]此生能有你这样的姐妹,[木藤]此生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当真足矣。
所以,我不能再害你。
我抬起手,在红娘诧异的目光中,一掌将她拍至一个相对较为安全大概能撑到东华帝君或是仙界的大部队到来的地方,手握煌寂看着四周零零散散的隐隐有将我围住趋势的天兵们,放声道,“若敢阻我,下场即如她——”
我话还没说完,那些天兵也尚未有什么反应,我却不由得止住了话语。
因为我意识到[他]来了。
风停了,声音消失了,伴随着与在场凌乱四散的魔气截然不同的,充满窒息压抑感的可怕魔气,[他]来了。
毫无预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身体僵直的无法动弹,胸口隐隐作痛。
“抓到你了。”
一瞬间,彷佛所有的杂音都消失,唯有他的低语在耳畔回响。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好半天,我才像是刚学会说话的稚子般一字一顿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回答我的是血肉被穿透,骨骼断裂的声响。
我愣愣的低下头,入眼的是一只沾满鲜血,自我背后穿胸而过的,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男人的手掌内是一个被金光包裹的小玉盒,那是当初箴言自西王母的胸口内挖出,之后又被我夺回来放于体内的,装着我真身的玉盒,血顺着锁孔流入盒内,玉盒仿若有了生命般自内向外传出如心脏鼓动般的[咚咚]的声响。
不,不可以。
那里面装着的可不仅仅是我的真身藤萝玉扇。
男人的低笑声自耳畔传来,仿若用手刺穿我胸口的不是他一般,他一手环住我的腰际,如情人般将我抱于怀中,声音低沉缓慢,透着一股子暧昧旖旎的意味,“没想到,藤儿你的血才是开启这小盒子的钥匙。”
每一声[咚咚]声自盒内传出,玉盒上便会多出一条裂缝。
我惊惧的抬起手。
不可以。
那是,东王公交予我的,最后的——
男人湿/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际,上扬的语调与周身越来越浓郁的魔气无一不显示着他的好心情,“木公当真好手段,不过,终于,让孤找到了。”
胸口空落落的疼,一股冷意自胸腔处逐渐蔓延至全身。
那是,最后的——
我强忍着玉盒离身后莫名涌上来的疲惫感,伸手欲抢过玉盒。
“竟是在这种地方,”成型的魔气束缚住我的手腕,男人吐出的话语让我浑身冰冷,“最后的,封印。”
我的身体不可抑制的一僵。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最后的封印——还是被他知道了。
当年东王公将魔尊最后一部分力量与红缎的神魂一起融入了藤萝玉扇内。
故而,我本身,便是最后一道封印。
[咚咚],[咚咚]。
玉盒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最终碎裂消失,一把暗红色的玉扇显现出来,一开始只有拇指大小,然后逐渐变为了两个巴掌般大。
“呵,倒是小巧玲珑,就如藤儿一般。”箴言说着,没有丝毫犹豫的用力一握,几乎没怎么费力,身为天界神器之一的藤萝玉扇便[啪]的声裂成两半,一滴鲜红的血自其中飞出,没入箴言的眉心。
在神魂被人撕裂的剧烈的疼痛中,神魂逐渐消失的我,隐隐感觉到箴言刺入我胸口的手颤抖了下,不过那颤抖实在是太轻,许是我胸口太痛而产生的幻觉,紧接着,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脖颈处,到底是什么呢?我无力思考,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一片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了东王公,他看着我,一如既往的满含包容与慈爱。
[木藤无能,连最后的封印都守不住。]
我原想这么说,可却发不出声音,东王公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一般,目光温和的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伸手,指向我身后。
我转身,便见满含怨气的黑色粘稠的黑泥河内,有一尊石佛静立在河中央,河内怨气冲天,不时在石佛身上划下黑色的痕迹,石佛却纹丝不动,闭目浅笑。
隐约,我听石佛内传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呼唤,[娘。]
随着这声呼唤,眼前的景象一点点的消失,世界化为纯白,唯有命理天君的那句话在耳畔回响。
[[情]之一字既是劫难,亦是当年东王公耗尽心力修为方才于天道轮回中埋下的唯一的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