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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稍后。”
陆地嗯了一声,在自己的便签本里翻找此前留下的那条地址:“骊山区城安路314号,位置有些偏远,天气不好,你去的话,路上注意安全。”
席宴清嗯了一声:“放心,下雨而已。”
***
骊山区的位置的确有些偏远。
城安路上鲜有车辆,席宴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方的情况,也只有一个无牌的黑色轿车。
雨大,他的视力多少会受到影响,只好从置物盒里拿出眼镜带上。
到了目的地,他将车停在那座看起来朴实的小院外面,却下不去车。
见了那个失独的老人能说什么?
提及他的儿子,无非是雪上加霜。
他在车内坐了一会儿,又重新调转车头回城。
刚行驶了没多长时间,突然车子被后面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向一旁。
为了躲避路边的电话亭,他方向调转紧急刹停在路边。
后车迟迟没见人下来。
担心后车的人伤势,席宴清下车去拉对方车头凹陷进去的驾驶座那侧的车门。
突如其来的碰撞,让他忽视了这辆和他相撞的车,和他此前透过后视镜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他轻拍了下趴伏在方向盘上的司机的肩膀。
对方抬头的动作非常缓慢,席宴清看清对方脸上带着遮面口罩的那刻,这个司机的动作突然加快,眼前银光一闪,下一秒,他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入自己腹部。
☆、第38章遗憾
第三十八章:遗憾
坚硬的匕首没入席宴清的身体。
他没有任何防备,反击的动作还没击打向对方的手腕,又感觉到刺入身体的异物,往里推进了一分。
以口罩遮面的男人身手利落,迅疾地将匕首抽出,在他扣向这人的手腕试图让匕首脱手之际,快他一步,又一刀插向他肋下。
如果动作更快一点,如果他赶在此人之前……
席宴清此刻突然有些后悔,笑得有些苍凉。
衣服和血肉被刺的声音,在萧瑟的风雨声中几不可闻。
漫天风雨垂在席宴清的肩头。
虽是盛夏,却冷的人身体发颤。
他集中自己还没消散的力道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对方的手臂探出车外想要拔/出刺入他体内的匕首再度刺穿他身体时,大力踢向适才他拉开的车门。
车门以猛烈关阖的力道,撞向那人的手臂,发出“砰”一声剧烈的碰撞声。
身体一动,被刺穿的部位,便有更多热流涌出来。
他冷,可他不能碰这个此刻身体上唯见温暖的地方。
这两刀过后,风一吹,他忍不住呛咳。
声音闷在风里,呛咳他用手闷在手心。
血腥的味道透过鼻端蔓延,缠绵萦绕。
他没有恋战,记得这里位置偏僻。哪怕有人在此喊破喉咙,可能也不会得到一声回应。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车上,席宴清赶在那人出车身前,锁死车门。
那把匕首还插在他身上。
他不敢轻易拔动。
微微露在外面的那两厘米锋刃闪着刺目的白光,染着鲜血的颜色。
他瞳孔一缩,忍着满布周身的寒凉去转车钥匙,车子发动的那刻,他又空出一只手替自己拨120。
依旧维持的冷静令他自己微微心安。
他会努力求生,可现在就开始渐渐像蒙上水汽的眼睛,他不知道能让他坚持开车走到哪里,走到离医院多远的地方。
他得活。
他的婚纱还没有做好。
他还得和他的女人睡一次又一次。
他还得看着流沙出嫁,帮她把关能托付终身的男人。
这些事交给另一个男人来做,他不放心,也不甘心。
他报了自己的位置和行车路线,手机还没挂,已经自动脱力垂手。
他努力咬唇维持着自己的清明,双手死死扣在方向盘上。
视线之内突然闪过一道强光,霎时,他似乎都能听到耳畔传来的发动机剧烈轰鸣的声音。
他试图去加大力道踩油门,可脚上的力道是那样轻微,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后视镜里看到的车灯离他越来越近。
三秒的时间——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再度撞上来。
没有用,跑不掉。
他透过后视镜目测了下距离,后方车辆的车速那样快,仅凭勒在自己身上的这条安全带,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甩离车身。
他挪开一只手,握上那把匕首,牙一咬,将它拔了出来。
剧烈碰撞下,他没办法保证身体不会发生大幅度的挪移。不受控制之下的二次伤害,和将匕首拔/出来可能造成的二次伤害,他只能选择后一种。
他扔掉匕首的手还没来得及重新握上方向盘,一股巨大的冲力推动他的车子径直撞向路边的绿化带,一直撞向路边一侧的山体才最终停了下来。
***
席宴清咬紧牙关,一动,他知道里面流出来的会是什么。
有沉重的脚步声撞击在他耳膜上,和着风雨的声音,一下下扯动着他的神经。
他闭上眼睛,呼吸吃力,可他在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让它听起来和陷入昏迷的人无异。
车头从一侧撞向山体,驾驶位那侧的门已经被挤压的变形,无法打开。
失明的日子里,他练就了极好的听力,知道有人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在车厢内翻找着什么。
他的思绪毫不混沌,知道此人找的是那把匕首——那所谓的凶器。
隔了不过一分钟时间,脚步声又再度响起,渐渐远离。
而后是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
***
席宴清掀开开始变得沉重的眼皮。
解开尚能起合的安全带。
失血让身体不自禁的开始发抖、抽搐。
他向副驾驶位爬过去,染着血的手搭在副驾驶位的门把上,将它打开。
而后他想起什么,已经开始变得僵硬麻木的手臂撑在副驾驶位上,在此刻漆黑的夜里,在这撞成了废铁的车内,摸索着寻找手机。
可找不到。
不知道它随着剧烈地撞击飞向了哪里。
爬过的那段距离,在驼色的座套上留下了更为暗沉的血路。
他一遍遍对自己重复:
不能交代在今晚。
不能交代在这个地方。
席宴清,你tm不能这么没有出息。
他从副驾驶位上滑下去瘫坐在车身一侧,不过五秒,费力地汲取空气无用,他只能张开嘴大力地呼吸。
可唇一动,冷风涌入,呛咳声便停不下来。
他咳得辛苦,渐渐声音喑哑低弱,一下下牵动着胸腔和腹部针扎般疼。
上次和流沙去拜祭商寅,他在墓碑前求得是霍之汶的谅解,和能替商浔翻身。
上次跟随陆地去庙里上香,他求得是和霍之汶睡到七老八十。
是因为他的不正经,所以这几年才会连降厄运,不时身心遭受摧残?
身下的土地阴冷而潮湿,他的目光时而涣散,时而聚焦,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头微侧,便看到一旁的投币电话亭。
他慢慢地扶着车身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地躬身探进车内,在车载音响一旁的置物盒里,摸到了三枚硬币。
***
霍之汶的手机号码他记得清楚。
拨下那十一位数字之后,拉线声响起的时候,他强弩之末的身体已经贴着电话亭滑了下去。
他看不到身后,看不到那条似如他肩膀宽的刷子刷出来的红色长条。
一只手拖着话筒,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唇,无声地咳着。
霍之汶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将一口腥甜费力地吞了下去,揪住自己胸前的衣领,尽量平静地问:“是我,流沙睡了吗?”
席宴清的声音有些喑哑低弱,霍之汶正站在机场候机大厅里,以为是周围环境嘈杂所致。
来来往往的人在她眼前聚散,有父女相拥,有情侣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