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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说罢了正事,杨劭发现嘉桐姐弟都没来见他,便问:“阿乔和阿棠不在家么?侄儿也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出门看灯去了。”新康微笑答道。
杨劭便顺势告辞:“难得出来一次,侄儿也去瞧瞧热闹。”
新康有些担心:“外面人多,当心磕着碰着。”
“无碍,侄儿带着人呢,姑母放心。”杨劭从公主府出来,问清了嘉桐姐弟去的方向,便也登车追了过去。
嘉桐姐弟此刻却正与萧漠、李云长、蒋凌等人在灯市上猜灯谜。蒋凌对这个活动乐此不疲,李云长只好绞尽脑汁去猜,萧漠偶尔帮他想想,偶尔跟嘉桐指点街头的各式彩灯。
“有喜欢的么?我去赢回来给你。”
嘉桐笑着摇头:“李二郎已经赢了七八盏灯了,再去猜,我们都快成卖灯的了。”
两人说着话,人潮却逐渐涌来,将猜灯谜的酒楼围的水泄不通,几人一时也出不去,反而被人潮推挤的越来越近。
萧漠看嘉桐的随从尽量将她们姐弟与围观人群隔开,便站在嘉桐左侧,也挡住身后涌来的人,勉强给她留了个舒适的空间。
谁知酒楼看人多,忽然又挂出来一盏极为绚丽华美的走马灯,灯上挂了九个灯谜,谁能一口气全猜出来,这灯就送给谁,于是人潮更加汹涌,连萧漠都被推挤的站立不住,一下子靠向了嘉桐。
嘉桐怕他摔倒,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萧漠摇头:“咱们想法出去吧。”
嘉桐四面看看:“这得弄条恶犬开路才能出的去。”
萧漠被她逗的一笑,又见灯光照耀下的她娇美无比,心里不由一动,右手悄悄伸出握住了她垂下的左手。
她的手软软嫩嫩,还带点微凉,握在掌中柔若无骨,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惜。萧漠便收紧手掌,想将自己手上的热度传一些过去。
嘉桐感觉到他牵住了自己的手,不由看了他一眼,他却心虚的抬头看灯,脸颊上慢慢漾开一丝可疑的红,便忍不住笑了,也不挣开,只乖乖任他牵着,顺便暖一暖手。
人群依旧推来挤去,他们两个已经胳膊挨着胳膊,身体间再无空隙,就连两颗心的跳动频率都似乎统一起来。
☆、第90章表兄表妹
杨劭带着人一路将灯市从头逛到尾,也没找见嘉桐姐弟,侍卫和内侍都劝他早些回去,可他的脾气,向来是越得不到的,越要千方百计得到,所以也不肯走,指着前方拥挤成一团猜灯谜的人群,让侍卫进去找找,看嘉桐他们在不在那里。
结果还真就找到了……。
金吾卫开路,将嘉桐一干人从人潮中解救了出来。萧漠有些恋恋不舍的松了手,与嘉棠一左一右护着嘉桐前去见杨劭。至于李云长和蒋凌二人,可没有那个兴趣见皇帝,依旧留在里面猜谜玩。
“可叫我好找!我本来想着,你们怎么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挤在人群中去猜灯谜,谁知你们还真在。”杨劭免了三人的礼,笑眯眯的说道。
嘉桐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他了,见他不但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和婴儿肥也已褪去,俊美更胜从前,还多了些尊贵威严之气,嘉桐颇有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
“是陪着萧师兄的朋友一起去的。”卫嘉棠见姐姐没开口,便先回话道,“他们第一次来京城,觉得新奇。”
杨劭的目光本来一直定在嘉桐身上,听了卫嘉棠的话,才扫了一眼萧漠,笑道:“原来如此。”又看嘉桐两手空空,便问,“怎么没赢到彩灯吗?”
嘉桐笑道:“已经赢了好几盏了。”指了指身后从人手中提着的灯。
“这些灯你哪会喜欢?”杨劭回头伸手,身后候着的赵金宝立刻送上一盏精美的琉璃灯,“喏,这个是表哥刚刚给你买的。”
那琉璃灯十分精致小巧,整个造型就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琉璃五光十色,灯光映射出来,自然也美丽非凡。
嘉桐伸手接过,并躬身道谢:“多谢圣人。”
杨劭听了这个称呼,唇角的笑意一僵,低声问她:“你还生我的气么?”
嘉桐一怔:“生什么气?”
杨劭看她眼睛里都是不解,便一笑:“你不生气就好,我那时一时负气说了些气话,其实早就后悔了,可惜一直没再见到你,也没能向你赔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虽算不上低声下气,可也非常亲切柔和,就像他并不是这个帝国的皇帝,而只是嘉桐非常亲近的表兄一样。
萧漠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很难描述,也让人不敢相信,可却切切实实的存在着。
“圣人言重了,哪还用赔不是。”嘉桐提着那盏灯,却感觉自己像是提着一颗会爆炸的炸弹,她努力斟字酌句,“我都不记得圣人说过什么了……”
杨劭笑着伸手摸了摸她头顶风帽上的毛毛,柔声道:“又不是在宫里,还是唤我表哥吧。”
嘉桐下意识的往后躲,却并没躲开,她想着萧漠就在身边,让他误会了可不好,便道:“天不早了,表哥还不回宫么?”
她肯换回称呼,杨劭就已觉得心满意足,“就回去了,你们还要再逛一逛么?”
嘉桐就看向卫嘉棠,卫嘉棠说道:“我们过会儿再回去。”
“那你好好照顾你阿姐。”杨劭嘱咐了一句,目光第二次转到萧漠身上,“辛苦萧拾遗到时候送他们回去。”
萧漠拱手道:“臣份内之事。”
这个“份内之事”让杨劭挑了挑眉,又仔细打量了萧漠一回,见他一身青灰色大毛斗篷,却并不显臃肿,只显得身姿挺拔,样貌俊朗出众,心里有些警觉,可随即想到萧漠的身世,又将那警觉放下了。
他转头跟嘉桐告别:“那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去了。改日有空,你也进宫去玩玩,阿姐二月里就下降了,葳娘也快册封指婚。”
嘉桐对这姐妹俩只想敬而远之,不过此刻却只能说:“好啊。”
好容易把杨劭送走,嘉桐出了一口长气,回头想跟萧漠说话时,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手里提的琉璃灯,嘉桐忙将灯交给绿蔓:“好好拿着。”
“圣人什么时候又惹阿姐生气了?”卫嘉棠忽然问道。
嘉桐回道:“我也忘记了,也没生气。”
卫嘉棠有些不满:“明明他才是君上、兄长,每每却要阿姐让着他!”
“……让着他有什么吃亏的?这世上谁不得让着他?”
卫嘉棠哼了一声,没有再说。
萧漠一直沉默,嘉桐自然也发现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好,所以只能一起先去寻到李云长两人,然后找了个地方吃了些东西,再回府去。
回去的路上就更没有说话机会了,于是嘉桐到家以后就有些坐立难安。她是真没有想到杨劭会突然跑去找她示好的,他都一后二妃、又纳了几个宝林了,萧妃甚至已经有孕,他怎么还来找自己玩这出啊?!
嘉桐郁闷无比,憋了好几天,才有机会跟萧漠单独说话,萧漠却神色如常,似乎已经忘了那日的事。
“呃,你姑丈什么时候到京?”嘉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话题。
“至少得到三月吧,新任刺史刚到,总还要交接一番。”
嘉桐“哦”了一声,停顿一会儿,又问:“那你表弟还好么?”
萧漠道:“还是有些消沉。”就跟当初的凌四郎差不多,只是这句话,他是不会说的。
嘉桐又“哦”了一声,再停顿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解释:“有件事,其实圣人与我们也是从小一同长大,他小时候为了避开兄长出痘,还在我们家里住过半年。舅舅、先帝去世时,圣人还小,阿娘常常要留在宫中照顾他,也常带着我去,所以我们之间倒像亲兄妹一样。”
这次换萧漠:“哦。”
“但终究不是亲兄妹,选立皇后那会儿,便渐渐疏远了。我阿娘有意退步,我们一家便也都不常进宫,我倒没想到他会忽然去灯市找我们。”
说完这些,又解释:“其实他是先去探望了凌相公的病,又来见过我阿爹阿娘,然后才顺路去找我们的。”
她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自己跟杨劭并没有什么私情,萧漠能听明白,但那日杨劭对她的态度又实在耐人寻味,他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这也难怪,换了任何一个人,自己两情相悦的女子,被皇帝另眼相待了,总会有些微妙之感。不过萧漠这几日已经思量过这个问题,嘉桐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娘子,圣人是她表兄,对她特别一些,也并不算很令人吃惊的事,而且若真的两人有什么,嘉桐早已是皇后,又怎会倾心于他?
嘉桐的性格,他也大致了解,绝不是那种含含糊糊的人,而以嘉桐的身份,杨劭也不可能行巧取豪夺之事,所以此事还真没什么可计较的。
于是他听完了嘉桐的话,便笑道:“原来如此。”并顺势转移话题,“凌相公的病怎样了?怎么圣人都亲自去探望了?”
“听说是不大好,前日我阿爹阿娘也去探望了一回,毕竟年纪大了。”
两人都没想到,就在他们谈论此事的第三天,凌威病重不治,去世了。
凌家和卫家既是世交又是姻亲,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要上门慰问吊唁并帮忙的,而杨劭更是亲自至灵前致祭,并追封凌威为司空、配享先帝神庙、赐谥号文贞、辍朝三日。
作为人臣,凌威死后的待遇不可谓不风光。
王颍颇有些欣羡之意,还与李崇说:“不知你我死后,可有如此风光?”
李崇捻着胡须装聋作哑:“你说什么?”
王颍看他一眼,心中冷笑,你就装吧,再装不用我抬脚踢你,御史台就该说你老迈昏懦,须得致仕了。
凌威的丧事办完,杨劭就照新康建议的,暂时空置了尚书令一职,同时请左右仆射暂代相职。王颍和李崇都很不满,但杨劭摆出一副此事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他们也就暂时忍下了。
他们忍得下,兴平可忍不下,她正愁没有由头“劝谏”呢,有了这件事,各谏官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劝谏杨劭,同时兴平也开始鼓动王太后多管教杨劭,说他太过肆意妄为,非明君所为。
王太后也正觉着杨劭不听话、偏帮萧家呢,就也把杨劭叫来劝谏,杨劭现在一心想架空她,哪肯听她啰嗦?当面倒是好说话,回去以后,该怎么就怎么,完全不把王太后说的话当回事,王太后气的肝都疼。
“唉,早知今日,还不如……”兴平一边劝着王太后,一边拨火。
王太后眉一挑,心说,真是,还不如立了周太妃的儿子呢!虽然周太妃惹人厌,可那孩子小啊!也没有杨劭这么有主意,都被新康教坏了!
兴平又哄王太后:“这孩子呀,您越对他好,他越不当回事,可万一有个人来争宠,他就该急了,到时哪还敢不听您的?”
王太后觉得有道理,可她又实在不喜欢周太妃的儿子,兴平就出主意:“正好,我这里有一事想求您呢!我们敏娘年纪不小了,我一直舍不得她嫁出去,可巧华儿那孩子府里也没个人主事,我就想亲上加亲,这样两个孩子都顾到了。”
“唔,这是好事啊。”王太后对这件事不太关心,只随便应了一句。
兴平就笑道:“是好事,可还缺个媒人,我这不就求到您头上来了?”
☆、第91章风云际会
当新康听说太后为兴平家和河阳郡王府做媒的时候,已经不想说什么,只冷笑一声就算,倒是嘉桐默默吐槽了一句:她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兰瑜敏跟河阳郡王的婚期被定在了十月,比卫涵出嫁还早——因凌威去世,凌氏要服一年齐衰不杖期,不好操办婚事,便与王家商定,婚期推至明年了。
卢文希无力改变,只能专心于公事,在温勉的指点下,继续弹劾兴平等人。
温勉看准时机,安排下面御史参与混战,自己却挽袖子写了一封奏疏,提出该当依古礼,凡朝廷大臣年七十而致仕,以免老迈误国。
他这封奏疏直指李崇,李崇自然恼火,但温勉位高,他也不好直言相斥,便想以退为进,真的上书求致仕。
李崇是三朝老臣,又受先帝遗命辅佐杨劭,杨劭哪能真的就答应了,自然是要挽留的,李崇早算好了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
谁知温勉可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他等李崇演完戏,就把李崇近期主持朝会时的力不从心、踉踉跄跄之态仔细描述了一番。又说圣人尊重爱惜老臣,本是美事,但如今的情形,李崇古稀之年还要辛辛苦苦上朝,反而使李崇不堪重负。
杨劭一时没有表态,王颍立刻安排人跟着上疏,请圣人体恤老臣,李崇被他们气的头痛心塞,差点真的病倒。
新康看热闹看的极为舒畅,还跟卫仲彦笑话王颍:“他自己也六十多了,难道不怕自己也有这一天?”
卫仲彦清咳一声:“其实,前日我与王相公谈了一次。”
“你在哪碰见他了?”新康诧异道。
卫仲彦回道:“是在凌府。我见他对凌相公的死后哀荣很是感叹,便借机劝了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