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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和阿梨也觉得阿杏这主意好,忙一起点头。
柳蘅一想,赞许地看了阿杏一眼,“好,明日我和外祖母请安时,便同她讲一讲。”
次日里,柳蘅一提出来出府去街上转转,姜太夫人并没有阻拦,笑问柳蘅的私房银子够不够,还吩咐杜氏指派几个干练勇武的家奴护院跟着。倒是杜氏,眼见儿子王四郎王卓想开口,就忙打断了他,笑道:“母亲放心,一会儿我让人给蘅你阿昂送五十贯钱去。至于护院家奴,我让宁大勇亲自跟着去。”
姜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大夫人郑氏身边的五娘王怡华,杜氏身边的六娘王绮华和九娘王映华,笑道:“不如你们姐妹三人也随蘅娘一道去逛逛?”
王怡华乃是庶出之女,只郑氏一个眼风,便知该如何选。她微微淡笑道:“祖母,前日里宋先生布置的功课,儿还没有完成,后日就是上课的日子,明日儿打算在家中好生练习一番,就不陪蘅娘去街上了。”
王绮华虽也同是庶女,但是性格却是极为开朗的,笑道:“儿听说八宝斋从长安新进了一批胭脂来,正想去看看呢。”她偏头看向王映华道:“九娘,你可要随我和蘅娘一道去?”
王映华虽想出府去逛逛,却不想和柳蘅一道,只是看母亲杜氏警告的眼神,只得撇撇嘴道:“好吧,我就陪陪你们好了。”
柳蘅心里暗笑,却还是起身对着王映华一福,“多谢九姐了。”
王卓看柳蘅笑如春花的模样,心中颤动,顾不得母亲之前的阻拦,出声道:“祖母、阿娘,明日我也无事,不如我陪三位妹妹上街去?免得有不长眼的庶民冲撞了妹妹们。”
杜氏心里恼恨得不行,脸色却依旧挂满微笑,白了一眼王卓道:“这府学的春试就快到了,你还是好生在家中温书吧。这冀州城可是你阿爷的治下,哪里有人敢来冲撞咱们家的小娘子?”
而一直端坐的郑氏,突然出声道:“弟妹何必拦着四郎?这府中上下,谁不知四郎聪慧异常?府学的春试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蘅娘,不日将回长安了,指不定这一去就难以再见了,你还拦着四郎,若是同三郎一样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住嘴!”姜太夫人突然出声喝止住郑氏,“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喜搬弄口舌?三郎如今不都好好儿地吗?同蘅娘有什么关系?我看是你最近的心火过旺,不如就在家中庵堂里拜佛念经一个月,好生败败火!”
郑氏见姜太夫人当着一屋子的小辈责骂自己,只觉得羞愤欲死,想起渺了一目的儿子三郎,心里更恨柳蘅了。即便被姜太夫人骂了,也恨恨地瞪了柳蘅一眼,这才垂头不语。
姜太夫人看着郑氏冷哼一声,随拉着柳蘅坐在身前,安抚道:“你舅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说话口无遮拦,其实并无坏心的。她是做阿娘的,如今三郎都十八岁了,可只躲在家中,她是忧心太过才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中了。”
柳蘅并非真正十二三岁的小女郎,大舅母郑氏的憎恨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只是最该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姜太夫人都不将郑氏的憎恨放在心上,她这寄人篱下的外孙女又能如何呢?而且这三年里她装着并不懂王三郎做的龌蹉事情,若是此时露出什么,反而不美了。
她弯起嘴角温声道:“外祖母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么?怎么会怪罪大舅母呢?三表兄如此,我也极为担心的呢。”
柳蘅心里却是恨不得王三郎王重去死的,哪怕王重同自己是有血脉关系的表兄。只因这位三表兄其实是个恋童癖的变态。而只要想到三年前那件事情,她却恶心得水都喝不下去了。大抵也是因此,她虽然不想回长安柳家,但是对于离开王家并没有太多的不愿,即便是王四郎表露的爱慕,也让她唯恐避之不及。
姜太夫人和杜氏两人只当柳蘅当时年纪小,并明白那事情内里的真相。而郑氏却是明明知道王重被那小女童的兄长伤了一眼,乃是自作自受,却只恨柳蘅的冒失惹得儿子被贱民所伤,还间接使得那伤人的贱民逃走了。
这件事情,王五娘大约知道一点,王怡华同王映华却是半点也不知情的。王怡华只觉得柳蘅越来越会讲话了,而王映华却是撇了下嘴,暗道柳蘅就是个怂包,大伯母如此还忍得住,只会讨好祖母,真是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希望明天有更多的惊喜!
☆、岁月难断仇
只是天公不作美,半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至破晓十分,这雨势不小反大了起来。丝丝凉雨让初春的些许暖意全都消失了,放眼一看,只觉得那些才冒出嫩绿新芽的树木都蜷缩起来了。王家的仆役们,不到三更就起身忙碌开来,只恐误了主家的事。
待天光初晓,雨势也更大了,姜太夫人处、郑氏以及杜氏处都传了话,不必请安只在各自屋中用朝食即可。柳蘅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透过窗缝皱着眉头看着飘飘洒洒的雨雾,片刻后方道:“这样的天气,只怕六表姐和九表姐都不会出门去了。阿桃,你一会儿去前头车马房传话,备好牛车,待雨势一小我们就出门去。”
“娘子,雨大天冷,不如改日再出门吧。”阿杏担忧地劝阻。
“若是明日这雨也不停呢?”柳蘅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阿桃。阿桃忙屈膝行礼出了门往前头去了。
阿杏和阿梨则服侍着柳蘅换了外出的衣裳,对襟浅黄色绣红梅襦袄,月白色的半臂,外披大红色的斗篷,再穿上木屐后,身量生生拔高了许多,看着反像是十五六岁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娘子真漂亮!”阿杏和阿梨看着柳蘅,哪怕是平日里见惯的容颜,此刻也觉得惊艳异常。
柳蘅抿唇一笑,无论什么时代,世人观人其实都特别看重容貌的。柳蘅其实也特别满意自己现在这张脸的,同前世的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的精致,再经过十年士族贵女的教导,浑身的气质也比前世的时候高出了两个档次不止。
“踏踏”的清脆的脚步声自门外的石子路上传来,守在廊下的仆妇恭敬地“二夫人”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柳蘅只微微一愣,忙迎了出去。
“这么大的雨,二舅母怎么过来了?有事让奴仆们传话也是一样的。”柳蘅扶着杜氏进了屋,又让阿杏去端水取帕子来。
杜氏拦住了柳蘅,让阿杏服侍着擦干了脸上的水滴,携着柳蘅坐在了软榻之上,笑道:“今日雨大,你们小娘子的身子娇弱,若是淋雨受凉便不好了,我便让九娘改日再出门,又担心你,便过来了。遇到了六娘屋中的阿雨,说六娘今日也不出门了。”
杜氏指着一同阿杏年纪相当的圆盘脸的婢女道,那阿雨忙上前道:“柳娘子,我家六娘让婢子来道歉,还让婢子传话说,这么大的雨娘子也不要出门了,等天晴了在一同出门去也不迟的。”
柳蘅点头,待阿雨告辞了,她才笑着和杜氏道:“舅母,我已经让阿桃去车马房传话了,今日还是出门去。免得心中挂着事儿,这春雨绵绵的,也不知何日雨才会停呢,若是一直下不停,岂不是就不能出门了?舅母别担心我,我自幼身体就结实,今日还穿得这般厚实,不会有事的。”
杜氏处处周到,不过是守着本分而已,并非是自内心地关心柳蘅。她见柳蘅已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什么,又留下了一万钱,这才被婢女们簇拥着离去。
柳蘅送走了杜氏,阿桃也回来了,便带着婢女和婆子们往前院车马房而去。
因马是重要的军备之一,王家的车马房里也只养着五匹马而已,其中两匹是年迈的老马,便是用它们来拉马车的,其余的都是牛车。柳蘅远远地就看见车马房前的廊下,几个人正说着什么。
“……三郎主恕罪,郎主昨晚留话,今日许会用马车。三郎主可择牛车出城。”车马房的管事莫大说话间,虽对着王恪之弯腰以示恭敬,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半点脸面也不给。
王恪之俊眉修目,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圆领长袍,身量极高,其风姿气度比之异母兄长,时任冀州刺史的王沉之也不差什么了,可惜他并非姜太夫人所出,故而并未出仕,至今打理着王家外面的庶务。又因性格温和,便是稍微得势的管事,都不太将其放在眼中。
王恪之此时并未动怒,只是道:“昨日农庄之上来人将种粮领回,他们都无畜生帮助,只凭着脚力,只怕如今还在途中。若是都淋湿了,不但他们一年的收成没有了,便是府里的进益也会受影响的。兄长大人处,正在侯燕王府的贵客,想来不会出门用车的。莫管事若是还有疑虑,不如随我一起至兄长大人处道明缘由?”
莫大神色变了变,最终松了口,却是只给了王恪之那匹最老的马拉的车。王恪之还要再说什么,却是其长子,十五岁的王诵忍不住了,指着莫大骂了起来,“好你个刁奴!我阿爷都言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你竟还给了这匹走得比牛还慢的马,你分明就是戏弄我阿爷!刁奴,今日某不教训你,便不姓王!”说着就一拳打向莫大。莫大虽看不起庶出的王恪之父子,但是却不敢还手,只得生生受着王诵的大拳,
一时间众人闹成一团。柳蘅从来待王恪之颇为守礼,虽然也曾暗自腹诽姜太夫人拘泥于嫡庶之分,拘庶子一家依附于嫡出一脉,着实不明智。却从来没有表露出来,只因不想掺进王家的纷争之中。此时却不得不出声道:“舅父,诵表兄,出了何事竟与一奴仆动手?”
王诵的动作一顿,便被王恪之给拉住了,被王恪之呵斥了几句后站到了一边,他看了眼柳蘅,红着眼垂下了头,也不知是气还未消还是害羞。王恪之对着柳蘅笑着点了下头,又同莫大赔了几句不是,
“雨天凉意重,蘅娘若无急事还是等天晴再出门为好呢。”王恪之温和地劝了一句。
“多谢舅父关心。”柳蘅看着神情温和,即便衣衫微微淋湿也不见丝毫狼狈的王恪之,也关切道:“舅父和表兄也当心些,莫要受凉了。”她微微顿了下,才低声道:“舅父的事情若是极为重要,也不担心丢了身份颜面,不如去外头商行赁几辆驴车去,比家中这老马拉的马车要快得多了。”
王恪之脸上这微露出几分欢喜之色来,“多谢蘅娘了,果真是个好主意呢。我和阿诵这就去了。”
柳蘅笑了笑,和阿杏几个上了牛车,慢慢悠悠地自侧门出了王府。而王恪之父子之间的对话,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阿爷,蘅娘,蘅娘为何冒雨出门?只几个家丁护院跟着会不会不妥,不如,不如我跟着上去……”王诵红着脸期期艾艾地道。
王恪之却摇了摇头,全然不似方才在王家的温和,双眼暗沉,“长安要来接柳蘅回去了,她终归是姓柳而非姓王,今日出门,只怕是打听柳家诸事的。她乃是柳氏嫡出女,即便柳氏不像王氏这般拘泥于身份,你与她也是不可能的。”
王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是少年郎独有的失落之色,片刻后才低声道:“阿爷,若是,若是我们谋划的事情成了呢……”
“住口!”王恪之低声呵斥,扭头看了眼身后五六步远的奴仆,都是平日里信得过之人,只是事关重大,一旦泄露了半点风声,自家一家人便是性命之忧了……王恪之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只盼着这雨就此一直下下去才好,如此事情成功的把握将更大了。
柳蘅坐在缓缓悠悠地牛车之上,听着车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耳边是阿杏阿桃几个的说话声。
“三郎主的性格真是温和,由着莫大不敬,哎,难怪十一娘子出事了,也不敢过分追究真相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哪个叫三郎主乃是庶出的呢?现在还算好呢,我听老人说,从前庶子同我等的身份一般,不算家主呢。”
“听说先太翁在世的时候,三郎主差点入仕呢。其实三郎主和刺史大人很像呢。”
……
舅父王恪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想到在府内出事的十一表妹,柳蘅的心不由得一紧,他真如他面上表露的那般温和,丝毫不怀疑十一娘出事的真相吗?
士族经过了皇族连续不断的打压,早已不复南北朝时的荣光,而依旧不愿意自高门士族的高傲中醒来的,已经日渐没落的士族,内里也已经腐烂不堪了。就如同外祖王家,若是真的风骨凌然,便不会容着王三郎还活着了。
柳蘅长叹一口气,微微掀开牛车窗的薄帘,看着雨雾中露出颓败与沧桑之色的冀州城,也许这个时候离开冀州,并非坏事呢。
同长安、洛阳一样,此时的冀州,市坊有严格的区分,刺史府位于冀州城中通仁坊内,过了两道坊门一条长街,便是冀州城较为热闹的东市,这里的商铺一般都是有几分家资的商户所开,其中不乏本地豪族以及节镇燕冀一带的平卢节度使路节度家的家奴所开的铺子。
后者不是柳蘅此行的目标,故而她只是带着婢女逛了逛八宝斋、成衣铺子以及金银头面铺子后,买了些瞧得上眼的东西后,就去了据说在长安也有分行的施家镖行。
柳蘅被人簇拥着进了镖行,镖行的师傅极有眼色,知道柳蘅乃是高门贵女,忙吩咐院中屋中的人回避了,亲自迎了柳蘅进了屋。
“多谢。”柳蘅微微颔首,木屐踩在石板地面上,仪态大方从容,却在瞧见屋檐阴影处一未回避的瘦削青年时,脚步一顿。那满脸阴鸷的青年,分明是三年前被王重害死的小女童的阿兄,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冀州城里?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了,故事算是拉开了大幕!阿桥求收求评!
☆、心惊柳门事
那男子的身影只一闪就躲进了角落的阴影处不见踪影,但是柳蘅却知自己并未看错,因为三年前,那人曾劫持过自己,而自己还故意放走了他让他逃出了王家。
引着柳蘅的老者姓高,名双权。他的颧骨高耸,或许祖上有胡人血统,太阳穴高高凸起,虽则粗布长衫,但是步履之间却有一股武者才有的精神劲儿。
高双权目如闪电,瞧见柳蘅神色间的变化,虽没有问出来,却是记在了心头。待入了正堂,请了柳蘅上座后方问道:“娘子一看便知出身不凡,敢问来我行是走货还是其他?”
“我听闻贵行行商走货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更是时常往长安洛阳去。我今日来是为了打听长安襄城伯柳府的消息。”柳蘅微微一笑,“老丈放心,不必担心会给贵行惹来麻烦,我姓柳,驸马都尉柳赟乃是家父,我的母亲姓王,乃是冀州王刺史的胞妹。”
镖行的大头生意都是与高门大户之家做的,同刺史府也是打过交道的,自然知道王家的一些事情。高双权起身恭敬道:“原来是柳娘子,某失礼了。”
高双权虽是一般的良民,但是跑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虽知道长安洛阳那些士族高门许多已经日薄西山,但是沾上了就不是一点的麻烦了。而这其中,还有一丝疑惑,柳家如今算是鼎盛之时,哪怕柳驸马如今续娶了公主,但是王家这等被挤出了长安的士族姻亲,更该好生把住柳家这门亲戚才是,为何养着外甥女却不给其讲解柳家之事呢?
高门大族便是这般麻烦!他心中鄙夷,却抱拳带着歉意道:“我行虽一年两趟往返于长安洛阳之间,但是高门大户之间的事情,却也只是听过市井的传言,俱都当不得真,只怕没有娘子想要的消息呢。”
柳蘅笑了笑:“老丈还不曾说出外头对柳家的传言,怎么知道不是我想要的呢?我知老丈怕惹上麻烦,只是我出了贵行,未必寻不到卖消息于我之人,但是贵行却还是要做长安洛阳的生意的,而我,回长安后不但是柳家嫡出的娘子,更是圣人御封的临安县主呢。”
少女笑颜如花,说话的嗓音也软甜清脆,但是话中的威胁之意,谁也不会误听了去。
高双权这才意识到之前是自己小看了这位柳氏贵女,嘿嘿一笑掩饰方才的失态,暗道高门的小娘子也不敢让人轻忽呢。他沉思了片刻这才道:“不敢瞒柳娘子,我行这两年走长安洛阳,也做过柳府的几笔生意,同柳府的奴仆管事的也有过接触,只是对于其他的事情并未留心。如今娘子要其的消息,这一时半会也难以送上,不如娘子三日后再来,到时定让娘子满意。”
“三日后啊?”柳蘅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只是三日之后我不便出府,到时候麻烦老丈去一趟刺史府,我会阿杏在门房相待的。”
柳蘅说完,想起之前瞅到的那人,抽出片刻还是问道:“放在院中时,瞧见屋檐下有一青年,那样貌瞧着貌似同三年之前刺史府通缉的要犯有些相似呢。”
高双权哈哈一笑,“柳小娘子说笑了,我行自来奉公守法,堪为冀州商行的表率,定是小娘子看错了,那人乃是某的侄儿,肯定同小娘子所说的那要犯没关系的。”
柳蘅弯唇一笑,“大概真是我看错了。这是定金,一万钱。三日后,我再附上五万钱作为酬金。”
高双权爽朗笑道:“好说。”
柳蘅起身,阿杏几个忙上前服侍,高双权又亲自送柳蘅出门登车,等牛车转过街角不见踪影了,才匆匆回了屋。
“阿海!你方才为何不避开柳家小娘子?她说她认出你了。”高双权沉声质问抱着大刀摩着的青年。
“阿叔,她是否认出我并不重要,因为她是不会和王家人提到我的。三日后,是个好机会,阿叔进刺史府,我跟着一道去。”高大海抬起头,眉眼间的萧瑟在说到王府之时,全都变为了仇恨。
“阿叔放心,我会乔装跟随在你身后,不会让人生疑的。”
高双权摇了摇头,劝道:“我并非是怕你惹人生疑连累于我,而是担心你。我知道当年三娘之死,让你至今放不下。我也很痛恨王家人,只是你如今也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只顾着报仇之事,还得想想以后,早日娶妻生子,承继香火,方为重事,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高大海冷冷一笑,眼中的恨意尽露,“不让王家同我家一样家破人亡,我阿爷和阿娘如何能瞑目?我家本是良民,却因为王三郎,家破人亡,一十三口人尽数惨死,村中族人也俱都沦为罪人贱籍,此仇不报,我岂能娶妻生子?阿叔不必劝我了,你只须告诉我三日后帮还是不帮我?”
高双权幼时过继出族,但是血脉之情尤在,对于王家人也是深恨至极的,且担心高大海另找时机打探刺史府,便点头同意了,只是以为高大海想摸清王三郎的住处而已,其他的并未多想。却不知高大海话中的“令王家家破人亡”并非说说而已的。
阿杏看柳蘅脸上并无高兴之色,忙将自百味斋买来的水晶糕拣出三块放在小碟子里,又自牛车厢壁上的小架子上拿出一小圆肚水瓮,和一只小杯子放在车中的小几上,“娘子,朝食你并未用多少,这是你喜欢的水晶糕,垫下饥吧。”
能吃是福,若是从前,柳蘅只是看着喜欢的点心都会高兴起来,此时却依旧忧心忡忡。她之前绝对没有看错,那人正是三年前的曾劫持自己的高大海,只是他逃出冀州三年了,为何如今又逃了回来呢?难道是回来找王家寻仇的?
三年前的事情,让大舅母恨上了自己,也让她清楚的认识到,高门士族风光背后的一面,让她明白她对于王家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寄居的外孙女而已。
“希望那高大海就算寻仇,也只找罪魁祸首王重,不要牵连到王家其他的人了。”柳蘅暗想,虽然她知道王重为恶,仗着的就是王家的势,王家其他的人也说不上多么无辜。
三日后,雨还是未停,阿杏一早就得了柳蘅的吩咐,去了前头门房相候,心里却有些怀疑,这高双权会不会借口下雨不来了,那一万钱岂不是被他们白得去了。
正在阿杏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双权带着两人来了,一人留着胡子,看不出年纪,一人则是十五岁的少年郎,眼珠子黑亮,一看就是机灵的少年。
“阿杏姑娘好,某来迟了。”高双权抱拳歉意地道。
阿杏微微一笑,“高老丈多礼了,我家小娘子正候着你呢,请随我来。”
流芳院里来了外客,还是寒门商户人,很快就各房的主子都知道了,小辈们都是不以为然,王映华还嘲笑了柳蘅两句,什么同寒门子来往丢人之类的。杜氏忙着准备王四郎和白家女的聘礼,听了也不当什么大事。而郑氏则冷笑了两声,骂了一句“不自重的贱人”,想起“病情”愈加严重的儿子王重,又是一脸的忧色。姜太夫人知道后,却是冷了脸,眼角的皱纹也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