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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朝阳静默地站了许久,冰冷的眼神看得蓉烟愈加胆怯,索性再墙角缩成团闭着眼。
砰的一声,一旁桌案被杜朝阳大力掀倒,蓉烟吓得尖叫,声音响彻兰苑,身子更是抖如筛糠,之后杜朝阳转身踱步至房门口,大力地关上房门,再然后走到床塌边,吹灭屋子里唯一的烛火,霎时让蓉烟大惊失色,想着将军莫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吓得更是缩成一团,她只是答应魅惑将军,却不想把性命折腾没了!
没有烛火,借着窗外月光的一点点微亮,杜朝阳走到屏风后的竹榻上,和衣躺着,右手撑着发疼的脑袋,一直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之后再没有没有听见动作,缩在墙角的蓉烟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才试着先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有些不确定地扫了眼屋子,因为一片漆黑,她看不明白状况,又不敢动,就这么一直缩在墙角,胆战心惊,一夜不敢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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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暗黑的主屋里,秦艾词独自坐在窗边,单手托腮倚在窗沿上,看着杜朝阳走近蓉烟的房间,再之后是蓉烟的一声尖叫,直到对面屋子里的烛火熄灭、房门关上,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
她一个人靠在窗沿上许久,当屋子里的灯火再次燃起,她赶紧低下了头,闭上眼睛掩住了情绪,眼睛里,有她不愿意别人看见的东西。
如意取了一件外衣披在秦艾词身上,道:“夜深了,公主早些休息吧,身子本就不好,再吹夜风又得受罪。”
“是啊,夜深了……”秦艾词喃喃自语,再看了眼对面宁静的房间,才是起身,往床榻走去,这一夜,兰苑无人好梦。
☆、第45章纳妾
天还未亮,四周灰蒙蒙一片,已有三两早起的下人开始为一天的活儿做准备。可就是在这暗色中,零星的几名家丁,眼睁睁看着杜将军从蓉烟房间走出,面无表情直接上朝去……
自那开始,兰苑里窃窃私语,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府里上下都知道将军昨夜临幸了蓉烟,这些话,自然也传入了如意青和的耳里。
天光大亮,如意与青和正伺候着秦艾词梳洗,一个如往常一般恭谨自如,一个却是神不守舍。
“是让你拿匣子里的青玉簪子。”如意看着青和递过来的这只金步摇,提高了音量说着。
青和一个慌神,金步摇砸在了地上,才是恍悟过来,赶忙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只金步摇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平日里谁也不敢磕着碰着,这回可好,直接让青和给摔了,如意蹙着眉头,却是帮着一起求情:“奴婢昨儿咳嗽一夜,可能吵着青和没有睡好,奴婢也有责任,求公主一并惩处。”
两个都是跟了她多年的丫头,她只是弯腰捡起了金步摇,倒是没有摔坏,才是问着青和:“怎么回事,今儿魂不守舍的。”
“奴婢…奴婢……”青和愈说,眼泪有些没止住,使劲儿地磕头说着:“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公主,公主惩处奴婢吧,奴婢……”
“不过一只簪子,也没摔坏,看你吓成这样,平日我这般凶恶了?”
青和抿着唇摇了摇头,头咚咚磕得更响了,带了几分哽咽说道:“公主待奴婢极好,奴婢能伺候公主,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奴婢对不住公主,公主打死奴婢吧。”
愈说愈离谱了,连一旁的如意都是愣了愣,使劲儿拽了拽青和的衣袖,让她别说胡话,秦艾词却觉着好笑:“你这是做什么,我且听听,你这丫头怎么对不住我了。”
“奴婢…奴婢……”青和支支吾吾半天,却不敢说话,一早如意就交代了她,别在公主面前乱嚼舌根子,可哪是她不说,公主就不能知道的?秋婵姑姑昨儿又替公主去法华寺祈福,起码得两日后才会回来,她没个商量,更是手足无措。
一旁如意赶紧说着:“青和昨夜没睡好,有些犯糊涂了,公主莫怪。”
“行了,起来吧,我昨夜也没睡好,被你们一闹,头有些疼了。”
青和抬眼看着公主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肉太阳穴,很是愧疚,咬着牙说着:“昨晚…昨晚奴婢以为公主在蓉烟房里,将军回来时,奴婢多嘴,告知将军去蓉烟房中找公主,却…却不想……”
“却不想,将军昨儿直接在蓉烟房里过夜了。”秦艾词帮青和说完了后半段,语气很是平和。
青和却是讶异抬头,公主才起床,那些闲言闲语还没机会传入公主耳里,公主却已知道,莫不是昨夜便瞧见了?愈想,愈觉着公主的心酸,青和自责道:“是奴婢不该,奴婢对不住公主。”
“行了,如意扶她起来。”秦艾词自个儿抬起画笔描着眉,淡淡道:“将军留着蓉烟在府里,这都是迟早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干系。你还真以为这个府里以后只会有我一个主子?杜朝阳可不是父皇!”
青和却怎么都不肯起,瞪了眼扶着她的如意,昨夜若不是如意瞎传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心中虽有气,却也不敢说出这话,生怕更害了如意姐姐。
“不管以后如何,如今却是奴婢害得公主失了颜面,奴婢万死难辞其咎。”青和继续磕头说着,谁也没想过将军日后不会纳妾,可如今却不行,府里上下都知道,公主新婚之夜病下,如今和将军还没圆房,将军却先宠幸了其他人,可不是让公主颜面尽失么,日后公主在这将军府里,又如何自处!公主从小娇养,接二连三的委屈都来自将军,让青和心中也生出一些怨怪的情绪。
秦艾词没有理会跪地的两个丫头,自顾自地梳妆完毕,才是起身:“是继续跪在这里,还是随我一同去蓉烟房里,你自己瞧着办。”
直到秦艾词走远几步,青和才是反应过来,赶紧地起身跟了上去,公主若要收拾蓉烟,她也能做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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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对面蓉烟房里,不待秦艾词动作,青和率先大力的推开房门,声音砰的一声震天响,下头的丫头寻着声音抬头,便看见公主站立在蓉烟门口,身边还带着个气势汹汹的青和。
兰苑里不少原先府里的下人,见了这场景,赶紧去后院给老夫人报信,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公主若有脾气要惩处蓉烟,她们做下人的谁敢拦着!
而楼上,看着青和毫不客气的推门,秦艾词蹙眉,轻声斥责了一句:“没有一点规矩。”而后才是缓步走近房间。
许是听见了推门声,蓉烟已缓步走出,朝着秦艾词行礼了。一袭青黛色长裙,袅袅婷婷,之前只觉蓉烟温和柔美,风情万千,如今她一举一动看在青和眼中,都很是碍眼。
秦艾词扶起跪地的蓉烟,清浅着笑道:“以后不必行如此大礼。”
蓉烟起身后,青和才注意到,她脸色有些差,即便扑上胭脂,都遮掩不住苍白,莫不是夜里没有休息好?想到将军身形伟岸,昨夜……愈想,愈加为公主感到愤愤不平,公主这些天待蓉烟极好,真是好心喂了狗!
“蓉烟有些话想单独和夫人说。”说完,有意地看了眼秦艾词身后的二人。
对于蓉烟这个请求,秦艾词倒没有生气,只吩咐着:“你们俩在外头候着。”
“公主!”青和有些不放心喊道,终还是被如意给拉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两个人时,秦艾词收起了笑容,径直走到前边坐下:“终是没让我失望,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
蓉烟小心翼翼开口:“奴婢的弟弟?”
“放心,有最好的太医诊治,如今已是活蹦乱跳了,还聘请了最好西席,听说那孩子很是伶俐,日后定有大出息。”
蓉烟听罢,眼眶一红,跪地磕头道:“谢公主大恩,奴婢永世不忘。”
“说了不必行此大礼,你与我单独说话,只是想问问你弟弟?”
被这么一问,蓉烟有些语噎。蓉烟是风月场上混迹了多年的人精儿,看多了男女间的情爱,即便早先有些怀疑,昨夜便也坐实了心中猜测,将军心里眼里,应该都装着公主,可惜,这份深情公主却不肯受。
蓉烟咬着唇,有些犹豫,昨夜的事情,若如实相告,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公主可还肯如此照顾弟弟?若不如实相告,日后公主知晓,她又如何承受公主的怒意?
“奴婢…奴婢只是有些想念小弟。”思虑好一会儿,蓉烟终是硬着头皮说着:“公主也只有一个弟弟,应该明白奴婢的心情。”
想起陛下,秦艾词神色温和了几分,淡淡道:“放心,若按我的要求做好,这几日便会让你见见你弟弟。”
“谢公主!”再次磕头,却听见外头青和的声音传来:“老夫人万福。”
秦艾词勾唇,她才刚过蓉烟这来,老夫人倒是动作快,想来兰苑里不少老夫人的眼线。秦艾词起身,正好瞧见老夫人急匆匆走近,看见地上跪着的蓉烟时,神情更加焦急,“怎么,蓉烟是做错了什么,惹了公主不开心?”
秦艾词摇头,笑道:“没有,蓉烟这是在给我磕头谢恩呢。”
“谢恩?”老夫人却有些讶异地看着秦艾词。
“将军这些年为国劳心,府里竟也没个贴心伺候的人,我身子又弱,便做主替将军纳了蓉烟为妾。”
秦艾词说完,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是惊诧,夫人才入府不久,就替将军张罗妾室,这等风范,还真是少见,果真是皇家的公主,气量大得很。
见老夫人有些呆愣,秦艾词笑问着:“莫非老夫人觉着不妥?”
老夫人赶紧摇头,之前她就想替儿子纳了蓉烟,奈何儿子不肯。杜朝阳虽孝顺,却在这件事情上固执的很,连番忤逆了老夫人,老夫人一直以为儿子是担心娶皇家公主之前就纳妾,有些不敬,如今难得公主开口,倒是美事一桩,只是,又觉得有些委屈了公主……
老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秦艾词,却听见她平和说着:“若老夫人没有意见,事情便这么定下了,既是将军妾室,住在我这院子里也不好,我看西苑的屋子空着,让人收捡好,便给蓉烟住下。”
事情这般处理,倒是皆大欢喜,倒是青和气得不行,可纳妾是自家公主提出的,她又能说些什么!
一旁跟着老夫人过来看热闹的婉言却一直蹙着眉头,之前听下人来报,说将军昨夜在蓉烟房里过夜,老夫人欣喜万分,她却总不能相信,如今事情的演变,更是让她诧异,杜朝阳的心思她猜了六年都猜不透,好不容易近日觉着看透了一些,如今,又不明了了……
闻讯而来的管家却有些担忧,谨慎回着:“夫人,纳妾这事,还是问过将军的好。”
秦艾词却是挑眉看向薛管家:“你也知喊我一声夫人,纳妾的事情,我还做不得主?再说,将军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不敢顶撞夫人,薛管家低着头退了出去,而后赶紧让人快马赶去宫门口等着,务必在将军下朝的第一瞬,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将军。
☆、第46章捉奸
兰苑西厢房里,九位郎君有些局促地站在秦艾词跟前,自进府那日初见后,公主再没有召见过他们,隐约有听外边的下人说着公主与驸马鹣鲽情深,几人都担忧着会不会被遗忘或是被赶出府去。
今儿终于盼的公主前来,年岁长些的郎君,自然想法子使出浑身解数得公主青睐,否则回到原先挨饿受冻被欺侮的日子,怎么甘愿!
“自从见了公主天姿,奴才日日思念,夜不能寐,终再见公主天颜,天可怜见。”
说的情深意切,秦艾词正抿着唇,差些被呛着,而后淡然放下茶盏。这句话,秦艾词总觉着似曾相识,她身边也曾有人最爱用这些甜腻话儿逗她开心,是谁呢?
凝神看着眼前的郎君,白皙的脸庞上,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扬,倒真有几分勾人心魄的本事,一袭白衣,衬托文雅秀气,一如当年的文世子,嘴角噙着笑,说着世间最美的情话。
“你叫什么名字?”秦艾词打量完,问着。
见公主来了兴致,郎君眼角笑意更甚,道:“奴才在几人中年岁排在第三。”
这才想起之前为了不费脑子,让他们按岁数取了新名字,这人倒是谨守规矩,更让秦艾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其他几位郎君,之前还没注意,如今细细看来,除开这位阿三眉眼像极文世子,其他几位,或多或少都有一两处与世子相似,或唇角,或身形......
何意不曾见过文靖忱,却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秦艾词问向身侧如意:“你可有觉着他们眼熟?”
如意也认真瞧了瞧,才悄悄对着秦艾词耳边道:“奴婢觉着他们有些神似何大人。”
何意?何意与靖忱表哥确实有些相像,这些郎君说像何意也过得去,可秦艾词隐隐觉着不对,何意本就是迂腐的书呆子,送来面首已经让她大为意外,再刻意挑选神似自己的郎君...断不是何意的处事作风,他没有这般厚脸皮!
“公主不是说想听曲儿么?”见秦艾词出神想着事情,如意提醒着。
秦艾词回过神,揉了揉太阳穴,处理了蓉烟的事情,已有些疲累,确实想听听曲儿放松,遂问着:“哪位是小六?”
公主竟是看中了小六,几人脸色都写垮了下来,倒是小六上前一步,“奴才小六,见过公主。”
动作落落大方,不奉承,也不怯弱,在一众郎君里,倒是突出。秦艾词上下打量着,比起其他几位,他长得愈加秀美精致,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的玉人儿。
“听说你曲儿唱得不错?”秦艾词询问着,原本只是想着听曲,见了这般柔美的人儿,更多几分喜欢。
“奴才教于梨园已有六年,不敢说精通曲艺,但唱些段子还是会的。”小六恭敬答着,声音不如外貌一般清婉,带了几分沙哑,却温柔,听上去很舒服。
六年,相较于一般四五岁便送进梨园的伎子弟来说,倒算不得什么,但如意都夸赞了,想来是有些本事的,遂摆了摆手:“小六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听得公主今日是特地来见小六,其他郎君多少有些失落,只得陆陆续续出去。秦艾词拍了拍肩膀,一旁如意便明白公主心思,公主喜欢听曲儿,尤其喜欢斜靠着椅背,一边由着人替她捏捏肩膀,一边听曲,惬意得很。
待如意上手按捏,秦艾词才是对着小六说道:“挑一个你拿手的段子唱给我听听。”
小六抿了抿唇,摆起身段,一曲《边塞月》缓缓唱出,秦艾词曾听过这段曲目,原本凄婉曲折的调子,可经他唱出,多了几分澎湃,想不到瘦弱的身板,唱起曲儿,倒是很有气力。
他的嗓音沙哑,听着很是舒服,秦艾词闭目慢慢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敲击声和着他的曲调,很是和谐。一曲毕,秦艾词还没说话,却先咳了几声,小六有些局促,如意赶紧递过手帕,紧张询问着:“公主又不舒服了么,奴婢去取些冰糖给公主含着。”
秦艾词点点头,待如意出了屋子,小六更有些无措,与公主独处一室,他竟有些害怕,这模样却是逗乐了秦艾词,好似她是个吃人的虎姑婆似的。
“你可去过边塞?”
本是随口一问,又想着一个伶人怎么可能去过,正觉着是多此一问,却不想他点了点头:“奴才在边塞出生。”
“哦?”秦艾词抬头看着眼前有些瘦弱、极为秀美的男子,说着:“边塞的人身材魁梧,和你,倒不太像。”
“奴才本是江南人,母亲怀着奴才的时候,随父亲去了边塞,在边塞住了九年,之后父亲去世,才辗转来到建安,落脚梨园学艺。”
原是这般,秦艾词也没有再问,她本也没多感兴趣,只道:“你可会揉肩?”
“这个,不太会……”小六有些尴尬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