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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锦年一回国就玩失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将收尾的事宜尽数抛给了她不说,整个人的联系就是时断时续的,到了最关键的今天,干脆直接找不到人了。知道他生性随意不羁,但是这样重要的日子总不好……
“温小姐,还是联系不上,电话关机。”
“知道了。”锦年点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当机立断自展厅折身,朝入口大步行进,“联系下报幕员,把当先说话的江悯换成我。”
这一期的展出名为“足迹”,大多是自然风光,多取雄浑壮丽之险地,其中大半的地方是她同江悯一起踏过的,虽然她不及江悯那般深入,但是替他圆过开场词还是能够的。离开场还剩下十五分钟,当下也就不再指望他能赶到,默默的已经开始打腹稿。
江悯本人才华横溢,少年成名,混这个圈子的就少有不敬慕他的,所以此次慕名而来的行内人来的很多,加之虽然江父早逝,但是江老爷子以及江悯的外祖家在上海都是有头脸的人物,来捧场的也很是不少。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大家出席‘足迹’摄影展开幕仪式,本次展览由……”
已经开始报幕词了,投过帷幕略看了眼,锦年心底还是有点发慌。这样些年,虽然自江悯身边已经学的豁达了许多,然而这么多人一窝蜂聚在一处,一会儿又都盯着她……想想还是有点怵。
冷静,锦年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下面我们首先有请……”
锦年深吸一口气,刚刚踏出一步,聚光灯的沐浴还没有持续三秒……
“啪”的一声轻响,四下漆黑一片,人群骚动起来。
整套展厅是依照杜莎夫人蜡像馆的规格建的,是一个个半封闭的房间绕城环形,她们所在的房间正是入口,也是最大的一个,容纳下所有人也不嫌拥挤。只是此刻也不知是谁关上了大门,整个展厅一丝光亮也无,到叫人有些心里发慌了。
锦年反应还算顺当,刚准备出声叫安保,只听见一阵悠扬的《小夜曲》响起,一束微光自冉冉升起,根据台下观众的表情反应,锦年蓦然回首,惊诧的捂住了嘴。
是他们这回展出的部分相片,正通过幻灯片模式,自墙壁蜿蜒流淌。
“八岁的时候,我父亲带我去夏威夷,同他一起,我们乘直升机飞越火山,岩浆炽热,在周遭喷发,狂风自耳边呼啸,放眼当下似乎永远也飞不尽的绝地盛景,听见他长笑淹没在热风里,他问,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我说,我以后就要这样生活。”
江悯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不大,却清晰可闻,无处不在。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然而这次却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都浸透了不容亵渎的庄严。周遭原本的窃窃私语也在此时尽数消散。
“我父亲走了,走的潇洒,畅快,只是有点遗憾。不是因为过早结束的生命,还是因为来不及包揽的河山。然而,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我办到了,您看见的没看见的,喜欢的可能喜欢的。儿子,都替您办到了。”
他声音依旧不大,然字字铿健。
台下人群又开始骚动,不过,这一回皆是低赞,赏识。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整个的人群音量骤然拔高,锦年好奇的再次回头,这回……连嘴巴也顾不得捂住了。只听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另外……在途中,我还遇见了件更加,更加不可求的事情,我……遇见此生最绚烂的风景。”
墙壁上的幻灯片慢慢流淌,当先的展出相片已经放完了,此刻居然是并未列在展出计划的内的一组相片。摄影水准很是参差不齐,明显不是,起码不全是江悯手笔,只是,和先前那些相片相比,居然毫不逊色。
因为,正如江悯所言。胶片上最美的那处风景,个中最真实最丰满的情感流露,足以让人忽略所有人工的精巧。
一张张相片,有单人,有合影,无一例外的逃不过一个女孩儿的音容笑貌,或喜或忧,或嗔或怒,无比鲜活,尤其同另一个男子的合照,二人虽皆不是倾城色,然而挨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光风霁月,珠联璧合。
“我同她之间,也经历了一遍父亲同我之间的对话,她说,她也想要这样的生活,同我一起。也正是她,陪着,帮助我走完了所有‘足迹’。我……三生有幸。”
随着这一句话音落,昏暗了许久的展厅终于露出一丝明亮。是锦年头顶的聚光灯,圆圆满满的打在她身上,有香槟玫瑰的花瓣自帷幕落下,江悯自台下来,款款其上,微笑,屈膝,
“锦年,可以嫁给我么?”
……
自礼台不远的地方,安瑞脸色铁青,几乎要抱不动绵绵,心里将墨玉“呵呵”了一万遍。
是谁说的,梦和现实都是反的?
☆、第71章chapter71再相逢
重重帷幕,落英缤纷,漫天花雨中,她遗世独立。
呵,多像昨夜那一厢残梦。
璀璨光辉下,她的侧脸,一半是灯火,一半是泪光,唇畔的弧度有种甜蜜的哀伤,说不清是喜是忧。
他的心杂乱的跳跃着,期盼伴随着惴惴不安接踵而至。
七年未见,她真的长高了不少,也瘦了,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和照片中穿着滑雪服时鼓囊囊的身形不太一样。眼下的她,像模像样的蹬了双水钻镶边的高跟鞋,一身精致考究的范思哲珍珠色小礼裙,清瘦窈窕,尽显娉婷之色。
只是那一头长卷发剪短了不少,也不再像原先那般高高的束成双马尾,而是优雅的挽了个发髻,颊边鬓发微乱,随意落在肩头,慵懒随意,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让人挪不开眼的细致妩媚。
他几乎要认不出她了。
“锦年,嫁给我。”
江悯又重复了一遍。
人群发出善意而暧昧的笑声,更有甚者,几个年轻人带头起哄,或是口哨其吹,还有低呼“在一起”的。玩艺术的原本就较之常人更加狂放不羁,今日齐聚此处的,又大都是此辈中人,一时间,气氛被渲染的愈发炽烈。
连绵绵这样的七岁孩童也忍不住凑起热闹,一边拍着小胖爪子,笑的俩眼都挤成了俩道肉缝,一边还不忘咿呀学语,
“在一起呀在一……”
安瑞低头看了她一眼。
绵绵乖乖捂住嘴巴。
安瑞拎着这倒霉外甥女,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转身便走。
“舅,舅舅呀!”小绵绵一步三回头,一路上都在踢蹬着小胳膊小腿,可惜有心而无力,只能被提溜着远去。就这样,还恋恋不舍的看着台上那对壁人,很有一副今生无缘,来世再会的悲壮。
“还没有看到结局呢!”她不满的抗议。
“你要看什么结局?”他不耐烦应付这熊孩子。
“当然是王子和公主有没有在一起啊!”他刚停下脚步,绵绵便灵敏的从他怀里蹦下,抑制不住满脸的八卦,撒着小短腿便往回跑。
“他算哪门子王子?”心下阴郁,想也没想的,他脱口而出,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愈发心烦意乱,一把又把熊孩子捞了回来,拎在眼前,“你给我回家做作业去,不准乱跑。瞪什么瞪!有意见找你老子娘去说,看你妈不抽死你。”
绵绵一歪大脑袋,瞅瞅会场内,又瞅瞅安瑞,若有所思,忽然一副得道升仙般的大明悟表情,点着大脑袋,嘴巴张成了“o”型,“我知道啦,舅舅,你是不是……啊呜。”
“不是,没有。”原本就被她这幅看的有点心虚,没来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脱口而出的先行否认,分外坚决,还顺便捂住她的嘴,“小女孩子,不要整天胡说八道。”
绵绵委屈的不行,挪开脸,支吾,“舅舅我,我说什么啦?”
安瑞没吭声,不知是噎住了还是不想理会她,只沉默的盯着她。
只是这招对以前某只熊萝莉可能管用,但是绵绵是自小被他手把手惯坏的,根本不怕他。
看着舅舅心情似乎有点糟糕,她就得瑟了,只觉得和心底的猜想愈发接近。于是贼兮兮的抱着他脖子,凑近他,“舅舅啊,其实我也觉得他不像王子啦。而且那天我就说了,拍照片的大哥哥虽然好看……但还是舅舅比较酷嘛。”
安瑞哼了声,“你少和我来这套。”
绵绵双眼一亮,顺杆子就爬,“而且和公主也不般配,我觉得肯定成不了。我们打赌,好不好,回去看看嘛。”
“什么般配不般配。”安瑞蹙眉,转脸,“你还小,不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绵绵“喔”了声乖乖闭嘴。
安瑞看了会儿窗外,又转回视线,和她对视了会儿,绷着脸问道,“为什么?”
绵绵得意的一仰脸,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他配公主太老啦,公主姐姐好,好看,他不行,不像王子,像国王啦。童话书里可不是这么画的。公主姐姐配他多可惜。”
安瑞嘴角抽了抽,原本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黑气萦绕,不知想到了什么。
绵绵自动将他的沉默归类为默认,骄傲的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之后蹑手蹑脚的就准备开溜,不料被他再次一把捞起,头顶上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阮绵绵,跟我回家,立刻。”
绵绵回头看了他一眼,暗道这剧本有点不太对啊,明明是按照往常的经验拍的马屁,怎么就拍到了马腿……不,这是抽到了马脸上了啊。舅舅的脸色好可怕……
咽了咽口水,她立即改变策略,瘪嘴,抽噎,“舅舅不讲道理,今天来就是为了做作业嘛。还没有看完展……”
“刚刚放的幻灯片,你不是都看过一遍了,记不住?”他问。
绵绵不吭声了,开始掉金豆豆,小身子一抖一抖。
“舅舅给你买本纪念册,自己回家翻。”他最见不得这个,头疼的要命。
绵绵深谙敌退我进敌疲我打之理,眼见着安瑞软了,她就强硬的撒起泼来,“不嘛,不嘛,我就要去就要去!要去看展出嘛不然写不出观后感,写不出观后感老师要罚站,妈妈要打手心啊呜呜呜……”
安瑞不搭腔,只默默的看着她,良久,绵绵嚎不下去了,透过两只捂在脸上的爪子,大眼睛扑闪扑闪。
“什么毛病。”安瑞觉得心口疼,“小小年纪,也不知道随了谁。”
绵绵丝毫不在意,只吐吐舌头,忸怩的扭着小身子,可怜巴巴看着他,一边儿还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舅舅我真的是为了做作业嘛,让我去,让我去吧。”
安瑞都快烦死她了,却坚持不撒手,最后磨不过她,只好压着火气应声,“行行行,你安生点儿,一会儿人散了再领你去。”
“啊?”绵绵圆圆的小脸上堆满了失望。
安瑞幸灾乐祸的一扬眉,“哟?又不乐意了,不想做作业了?”
绵绵气呼呼的扭开身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一屁股坐下,背对着他。
安瑞上前,弹了弹她的大脑门,“小孩子少惦记这些有的没的,你才多大?几年级?在家在学校,天天就关注这个呢?”
一边说着,一边在小萝卜头身边坐下,很想语重心长的教育一番,把这株有点偏斜趋势的祖国未来的花朵给扶回正轨,没想到反被这株奇葩给轻蔑的扫了一眼:
“在家里妈妈也是会看偶像剧的嘛,在学校……唔,我们班的李雷和韩梅梅也在玩亲亲嘛。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一点跟不上时代。”绵绵很认真的给他刷新着世界观,一边慢悠悠给他一枚鄙视的白眼,“舅舅好土。”
叔叔好土。
“你说什么?”他突然盯着她问。
绵绵似乎是被他不同寻常的严肃和认真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嘴,“舅舅我错啦。”飞快说完,抱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摇摇头,不敢再轻易说话。
尚未及仔细体会,方才,霎时间的,一种熟悉的感觉已悄然蔓延至心底。
同样稚嫩软糯的声线,他听到的,却是记忆中那个清脆的声音,酸酸地说,叔叔好土,白裙子什么的,老早就是不时兴了,身材不好的话,穿起来好难看,真的很土。
那个时候,那个呆呆的,炸了毛的小人儿满脸的鄙夷和不屑,望着他的眼眸里却承载的满满醋意和忐忑。
那一刻,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心之所想,目之所向,几乎是下意识的,安瑞朝着走廊尽头那个展厅看去,隐约还能看见一个影绰的……
他是怎么了?!
安瑞强迫自己敛住思绪,略显仓惶的收回视线,目光穿过绵绵的肩头,看着窗外繁华夜景,k11的高层,由这里俯瞰下去,城市的各色灯火接连成片,宛如一道道银河,朦朦胧胧地,冲乱他的心绪。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如此,喧嚣灿烂,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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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展会平平无奇,门厅攒动的人群已然散去,那对壁人的踪迹也不被人知晓。安瑞有点轻松,又有点失落。绵绵就没那么多心思了,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没热闹可看,突然便耸拉了脑袋。
憋了许久,她自然不是为了看摄影展的,眼下垂头丧气,再没一点精神气了。因为二人兴致都不高,草草转了圈也就了事。安瑞看着这活宝外甥女又想笑又想抽她,但终究是不忍心看她这样没精打采的,还是将她塞进了平日里眼巴巴瞅着的儿童乐园里,看着她复又开心的蹦跶,心里这才好过了点。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喜怒哀乐,说来便来,轻易又退散的无影无踪,她的世界如此简单,灿烂美好。
这样寻思着,公司里忽然就来了电话,说是翌日要签的合同突然发觉了点问题,他得立即赶过去,事情来的突然,绵绵还玩的欢根本不愿意脱身,顾不得再做安排,只好托了助理过来帮他看着,他开车便准备回公司。
越急越是容易出问题,行至一半,才忽然想起因为过周末,与之相关资料被他拿回去丢在了家里,只好调头再往回开,这个时间的路况异常糟糕,等到终于赶回家的时候,耽搁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