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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通知。”舒盈心想,至少让万姿安安稳稳过完这一晚,“你们准备好宵夜,我一会去局里,今晚肯定得熬个通宵把王安这桩案子的线索理出来了。”
简跃正要说话,舒盈一挂电话就扯着他的胳膊出门,“至于你,回去睡觉。”
“我可以帮忙。”反正他不乐意走。
“肾衰病患在愈后尤其不能熬夜。”舒盈插着双手一脸正色地盯着他,“回去睡觉,要不我打电话给你妈了?她肯定愿意过来领人。”
简跃哭笑不得,只好投降,“我回,我回……”
“倒是你,通宵这种事效率最低了,梳理下案情就可以休息了,大半夜脑子里全是浆糊能想出个什么思路来?”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我送你过去。”
“咳……”舒盈对他举了举自己的手,“谢谢。”
“有一年我送你了一双鞋,你特喜欢,差点感动哭,对我说了整整一天的谢谢……后来你说鞋太好看了,得配个衬得上的包,我又掏了八百”简跃提起往事唏嘘不已,“你这会儿是不是暗示我,有了戒指之后得配条项链?”
舒盈恨恨地不想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我就不赘述了。”
舒盈把几张照片钉在白板上,翻着资料说,“王安,失踪于今年的五月十八日,失踪前在乐迪ktv应酬客户,同事说他当晚不到十一点就走了——从此再没出现过。他老婆万姿于五月十九日在红街派出所报案,一口咬定说自己是丈夫是被人谋杀了,但没发现尸体,刑警队肯定不受理,于是她就跑去各大私人侦探社寻找途径,因此与许靖结识。”
“许靖八成是受正义感驱使,脑子一热就去查案了,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不知轻重?杀人犯也去招惹,没出事是走运,出事了真叫一个该,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邹天义愤填膺,“最可恨的还是凶犯,手段残忍成这样,叫人姑娘的父母余生怎么过……”
舒盈很疑惑,对问徐冉,“前两天他不这样啊?”
“早上许靖的母亲来了,一张口发现跟邹天是同乡,跟他跟前哭了整整两小时,临走时邹天都没忍心把尸骨残渣的照片拿给她看……”徐冉拉着舒盈低声说,“邹天这人老大你最清楚,特情绪化,没法说。你看简哥,出事的还是他半个徒弟,该冷静的时候照样冷静,邹天一点都不如他专业。”
后半句徐冉说话声音特意没压低,自然传进了邹天耳里,引得他一阵不满,“这是人之常情!”
“下次不要这样。”舒盈轻描淡写地提醒他,“你是警察,耽搁两个小时的查案时间,凶手就又逍遥法外了两个小时。继续——我今天跟常欣去找过一趟万姿,问出了不少王安这桩案件的线索。”舒盈拉了把椅子坐下,一条一条地叙述说,“首先,王安是悦容化妆品有限公司的客户经理,这间公司主营各种美肤、美妆产品,做微销、网销,有直营网站和淘宝店铺,营业额相当可观。失踪当晚他正与一批客户洽谈专柜代销的合作事宜,由于饭桌上喝了不少酒没撑到散场,所以提前离开了ktv,监控录像拍摄到他在十一点二十左右确实从乐迪ktv正门离开。”
“其次,万姿反复强调王安是被人谋杀的,原因是王安在失踪的前一个星期,出现了反常的失眠、做恶梦、疑神疑鬼等行为,万姿一度以为是丈夫的心率过缓又发作了,要么就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衰弱,但联系到丈夫失踪这件事,她认定两者是有关联的。”
“万姿提供的嫌疑人叫李绮红,年龄三十五,女,悦容化妆品有限公司的老板,两年前跟丈夫离婚了,目前独居。据说前几年李绮红与王安的关系一直不错,当老板肯出钱,做员工的有野心,两个人是把公司发展的不错。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王安几次跟李绮红通话时神情焦躁,还好几次向万姿提起说要辞职的事——显然是跟老板起了什么冲突。”
“老大。”邹天纠结着说,“这工作干得不顺心是正常的,事业到了最高峰期看不上老板要辞职也是正常的,你不能单从这一个案件来看啊,一民山坡上埋了多少尸体我们可不知道……李绮红今年三十二,往前推十二年她刚二十,不至于杀人吧?”
“我也觉着。”徐冉表示赞同,“这个李绮红我认识,本地新锐的女企业家,白手起家、踏实刻苦,看报道她早年是农村出来的,上的是技校,学美容美发的,学费都一度交不起……杀人这事我们先不论,给八里沟的几万块钱她可拿不出来。”
舒盈不说话。其实她此刻的思路很清晰,无非是王安被杀,许靖调查王安案件时牵涉其中遭到杀害,两具尸体被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只要找到杀王安的凶手,案子自然就破了。只是邹天说的对,一民山的依然问题挡在前面,绕不过去。
徐冉突然大喊了一声,“林队!”
把正思考着案情的舒盈给惊着了,她转头看看,林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里拎了个肯德基的白色袋子,“正好今晚我事情不少,看你们也没回去……顺带给你们外送点宵夜,都辛苦了。”
“这怎么好意思,让领导给我们带宵夜……”徐冉面上是很客气,看她盯着塑料袋的眼神,估计馋得恨不能吞下个全家桶。
林烨转而走向舒盈,平静地说,“出去说两句话。”
舒盈微微笑,点头跟在他后面走出办公室。
徐冉啃着鸡翅跟邹天琢磨说,“你说林队这点夜宵,是想收买我们的心,还是老大的?”
邹天埋头整理线索,随口一问,“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徐冉伸头往门口看,“你见林队给谁带过宵夜?平白无故献殷勤,目的可不单纯。”
“你管得也忒宽了。”邹天直起腰舒展舒赞紧固,从袋子里拿了个汉堡,“好吧,即便就让你说中了,林队喜欢老大,这也很正常啊!老大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也想追她啊——但是你想,老大已经有简哥了,林队就是再献殷勤也都白瞎。”
徐冉用手肘捣他,“你发现没有,老大手上有个戒指,我从没见过老大戴戒指,还是钻石的!”
“你这么一说……我刚也看见了,肯定是简哥送的呗。”邹天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你想,他们高中就在一块,这都多少年了,是该结婚了,我们两可以准备准备送红包了。”
两个人探讨舒盈八卦的心思很热烈,舒盈本人倒是很不自在。
林烨把她带到走廊上第一句话是,“邓队的意思是,尸源既然已经找到,下面的侦查工作就交给我们自行调度。我在这提醒你一点,查案时不要考虑一民山的情况,权当这件事不存在。不要把一民山和八里沟当成这两桩案件的线索,很大程度上会误导你的思路。”
舒盈很机械化地点了点头。
第二句话:“戒指很好看,该不是准备结婚了吧?”
舒盈忙抬起头来看向林烨玩笑意味的表情,不假思索地说,“没有。”
林烨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地对她微笑说,“你没必要瞒我,你跟简跃是什么关系,我一看你两相处时的眼神就一清二楚了,没两把刷子怎么当队长,是吧?”
“林队……”舒盈顿了顿,觉得此时否认已经没有意义,“我没有要隐瞒任何人的意思。”
“舒盈,你是我的下属,更是我的朋友,站在这个角度,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简跃曾涉嫌杀害你们学校的李校长。虽然因证据不足无法将他定罪,但种种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他有很大的嫌疑。”林烨缓缓地说,“我无意干涉你的生活,可你是警察,你应该清楚……总有一些没有被定罪的嫌疑人,不是由于他们真的无辜。”
舒盈没流露出任何抗拒的表情,但心里却觉着很有意思。
林烨这个杀人凶手居然在告诫她要小心简跃?这太有意思了。她已经完全不能想象,如果林烨是杀害李校长的真凶,他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用如此淡然的口吻,义正言辞地将罪名推给简跃?
“我懂你的意思。”舒盈耸了耸肩,对林烨笑,“不过我还是不认为简跃会是杀人凶手。”
林烨以平静的眼神凝视她,声音和煦如风,“你结婚时,我一定给你送个大红包。”
“必须的啊——”舒盈一个调侃的眼神就让气氛回复到了平常的轻松感,“您是我顶头上司,这红包可赖不掉!就是我短期内确实没有要结婚的想法,你看这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结婚这事,暂时只能想想了。”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交给你来处理。是比较棘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交给你。”林烨一把这态度摆出来,舒盈立时就觉着不好。
果然,他沉默了两秒,紧接着说,“这两个案子,法医鉴定结论都出来了,你都清楚,没什么好鉴定的,所以相关的报告和手续都已经齐备……”
他话说到这,舒盈就领悟到了,“喊受害者家属来领尸体。”
“你是女警察,比我们更能体谅家属的心情,说话也更有人情味。上次老张的事你估计知道,莫名其妙跟死者亲属起了冲突,死者家属说他没有同情心、没人性,一怒之下把记者都喊来了,好在这事的负面影响没扩大。事后他跟我坦言,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林烨沉吟着,又添了一句,“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
舒盈犹疑了数秒,摇头,“这事你还是让其他人来吧,我看不了一个孕妇在我面前掉眼泪。”
林烨淡淡地表示,“我还以为你当警察两年,早就习惯了。”
“这种事,习惯不了。”舒盈声音发干,“早前肯面对他们,是觉着自己能把案子破了,不会让他们的眼泪白流,这案子——我拿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撇开一民山不论,单是王安这看似简单的案件,真调查起来却全然不如舒盈想得一般简单。
王安是个生活习惯很枯燥的人,除了上班和加班之外没有其他兴趣活动,唯一的消遣大概就是陪客户应酬。从早上八点出门,到晚上十一、二点回去,中间的时间都在公司和酒桌上度过,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一周工作七天。
邹天感慨,“现在当客户经理的,居然比当警察还辛苦……”
“又要还房贷又要养家,等孩子出世了得有奶粉钱、衣服钱、尿片钱,赚多少钱都填不上这个窟窿,你这种没结婚的男人不会懂的。”徐冉揶揄着邹天,跟在舒盈后面走进了悦容化妆品公司。
“是舒组长吧?”刚一进门就有个笑容谦和的年轻人上来跟他们打招呼,皮肤白白的,把一套黑色西装穿得很精神,“我是悦容的客户经理涂景斌,李总正在里面等您,您跟我来。”
邹天跟徐冉小声嘟囔,“……我们把他老板当嫌疑人过来问话,他还这么客气?太不自在了,我又不是他们客户。”
“见怪不怪,干客户经理的都这样,见谁都笑眯眯的一脸张。而且话说回来,这涂经理长得还不错啊,又年轻,皮肤比我还白……”
“看上他了?”邹天小声地笑说,“你看人客服部的姑娘,个个都比你水灵漂亮,还能轮的上你?”
徐冉还想说点什么,涂经理已经推了李绮红的门请他们进去,“李总?舒警官到了。”
“舒组长。”李绮红微笑着走过来与舒盈握手,“本来配合刑侦队调查应该是我到大队上找你的,居然还麻烦你跑一趟,你们坐。”
邹天跟徐冉面面相觑:态度这么殷勤,八成心里有鬼。
涂景斌端了三杯茶给他们,惋惜地说,“之前派出所民警就来过一趟,说王经理失踪了,向我们询问他失踪前一晚的应酬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就知道坏了——当晚他喝得醉醺醺的,兜里还装着不少钱,请客户吃饭、唱歌全是他买单,估计是被贼惦记上了。”
“李女士,闲话我们就不絮了,王安的老婆你见过,她之前隔三差五就跑来公司找你,一口咬定是你杀了她丈夫,依我们的程序,免不了要在你这一趟程序。”舒盈尽量把话说得委婉而恰到好处,面前这个女老板可了不得,跟市局里不少领导都常在饭桌上见面,她一个刑警队基层是得罪不起的,该客气时还得客气,“王安失踪的当天,今年的五月十八日,你都做过些什么?”
李绮红仿佛很善解人意地笑笑,又说,“刑侦剧我看过些,你是不是想问过他失踪之后的时间我都做过什么?”
舒盈用眼神肯定。
“其实是这样……”李绮红流露出难以启齿的苦笑,“昨天你打电话给我时,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了的,只是牵扯到我的私人隐私,我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所以才麻烦你来我这。”
“王安要辞职的原因我想你们都误会了……”她抬眼看了看涂景斌,似是很不好意思地对舒盈说,“有天周末,我跟涂经理在公司里……没想被王安撞见了,搞得彼此都很尴尬。”
徐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舒盈,对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很是怀疑。
“我很心虚,一度想把王安给炒了,只是想来想去实在不合适——他跟了我五年,公司还没发展起来时就兢兢业业干事,没道理因着这档子事丢了工作。只是转念一想这事要是传出去,三十好几的女老板跟手底下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鬼混在一块,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我一个女人,真心经不起社会舆论。要不说最毒妇人心呢,他手里握着我的把柄,我整天看见他都提心吊胆的,只好揭了他的短处当筹码,好歹互相有个制衡。”
李绮红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她的手机,把一张相册里的照片拿给舒盈看。
照片显然是在一间快捷酒店拍的,王安正坐在床上抽烟,他肩头上靠了个卷发的女人,脸上还带着妆,看起来三十出头但却长相不俗。
“齐雪,我们公司的一个客户,做经销的,拿货量很可观。”李绮红话里有话,“王安近两年的销售越来越不行了,可能是结婚之后压力太大,做事虽然比以前更认真、刻苦,但客户总是不买账。干我们这行,主要是靠提成吃饭,没了销售额,挂着个经理的头衔是不能当饭吃的。好在他认识了齐雪。”
随时可能被老板炒鱿鱼,随时有可能被老婆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怪不得王安失踪前惶惶不可终日,这换了谁心里能安稳?
“五月十八号晚上我有一个姐妹过生日,我跟她们在星期天酒吧玩到早上三点,之后涂经理接我到希尔顿酒店睡得觉,酒吧门口的监控和酒店入住登记都可以查得到证据。”李绮红遗憾地说,“王安性格不错,平时从不得罪人,我是真想不出来谁会对他做这种事……要不,你们可以找齐雪问问,她和王安既然关系不一般,说不定知道些内情。”
她拿起手机来又翻了翻电话薄,“喏,这是她的手机号。”
“舒组长。”李绮红讪讪地笑,“能给你们提供的破案线索我都提供了,就……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是不会登记在案件报告里了吧?”
“假使确定这些细节与案件无关,我们是不会随意泄露证人隐私的。”
既然事情都让人交代得没半点遗漏了,舒盈自然没必要再问,把齐雪的手机号码抄下来之后,她就领着邹天和徐冉走了。一直等出了写字楼,邹天才对舒盈犹疑着问,“老大,你有没有觉着这个李绮红怪怪的?”
“应答如流,准备充足,末了还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舒盈把二十元的纸笔塞入自动贩卖机里,按了三听可乐,“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啊?”徐冉木讷讷地问,“老大,你是不是觉着她很可疑?”
“倒不是,她是生意人,最怕麻烦,积极配合我们说得过去。”舒盈把三听可乐从机器里取出来,两听交给邹天和徐冉,径自往树荫底下走,“反正现在还早,你两一个去酒吧,一个去酒店,查查她这不在场证明是真是假,虽然我估计应该是真的,还是得走个流程。之后你们再去找一趟齐雪,着重问一下她跟王安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姿知不知道这事。”
邹天看她拦了辆出租车就要走,忙问,“老大你干嘛去?”
“我去干嘛还用向你们交代?”舒盈临上车前还不忘对徐冉嘱咐,“跟齐雪问话时严厉点,一点笑脸都不能有,摆出要把她当犯罪嫌疑人的态度来,看她会不会一紧张给我们交代出什么惊喜,这种小女人一般不经诈,考验你们问询手段的时候来了。”
徐冉疑惑,“她有嫌疑?”
“嫌疑说不好,惊喜一定有。”舒盈上车时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对司机报了地名,“新康大厦。”
跟简跃约的是十点半,她也就提前来了半个小时,进门时简跃还歪着头躺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眼都睁不开,她闻着烟味直拧眉,“你昨晚睡这的?”
“……啊,嗯。”简跃趴在沙发上依然懒洋洋地不想起来。
她一眼瞥过茶几上搁着的空饭盒跟饮料杯,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实在是嫌弃地无话可说。这一整夜,又是烟味又是油味的,跟猪窝似得……舒盈直接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关了,走到窗前把两扇窗户一推,立刻一股热浪迎面而来,随即一道清爽凉风流入室内,简跃从沙发上做起,眯着眼睛看了看她,默不言语地走进洗手间。
舒盈弯腰收拾着茶几的垃圾,隔着洗手间的门与简跃调侃,“哎,当年你可是一白衣翩翩、干干净净的清俊少年,怎么就能变得这么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