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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贾珍的想法一样,大房冉冉升起,二房只是依附垂垂老矣的老太太,深宫里的元春还不知如何挣命,族老们怎么会帮着二房贾政说话?
再者贾赦父子准备充足,在贾政不认,王氏还要反驳的时候压来了那捆成一串的二房下人,王氏看到了她们,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肯定她们中就没有开口不说真话的。
她虽然能压制着她们,但那是贾赦不发威的时候,贾赦到底是大家长,他一强横,老太太一样也得低头。
贾赦有孝道压身,老太太一样也有四从束缚,她以前在荣国府一言九鼎,也只是因为贾赦的忍让不计较而已,如果贾赦真的强硬起来,那里用的着经过族里?
贾政就更不用说了,不仅要孝悌兄长,还不能反抗大家长的管束,说来说去,这个世上律法如此,哪怕晚生一天就名份天定,注定吃亏。
贾赦自然趁热打铁,不仅让老太太答应分家,还立即要把贾政赶出荣禧堂去,他可是还打着别的主意。
二房这样大的把柄不好找,老太太要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与他闹腾起来,他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另外,还有王家。
贾赦分家除了给自己正名以外就是想要让贾琏出头,否则他何必闹这么大的阵仗。
贾琏如今还没有个望头,可王子腾却已经是手握实权之人。
王氏说的告官,又没有真的去告官,他不过是抓着这个小辫子在府里闹腾,趁老太太不知道实情,没有反应过来达到目的而已,真的等他们缓过神来,加上个王子腾,贾赦自认没有那么硬的肩膀来抵挡他们的压力。
让二房搬家也就是相当于抄二房的家产。
二房当家十多年,王氏往自己私库倒腾了多少东西贾赦怎么可能不知道?多舌加偷盗,就是王子腾来了,他不用打他也要滚回去。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荣国府的,贾赦也不想便宜了二房,他为何不趁机收回来顺便做证据?
贾赦这里刚说了让二房搬家,老太太还说二房无处可去,贾琏那里就带人去给二房“搬家”了,王熙凤手握王氏的嫁妆单子,一样样的往外清点东西,多一件出来都另外放着,这些都是证据,等清点完了,王氏私库里比她的嫁妆多了十倍不止,连王熙凤都不禁咋舌。
王熙凤出嫁的时候陪嫁颇丰,所以才能在贾琏面前夸夸海口,这也是贾琏一穷二白的身无长物,等她看到贾赦给贾琏他生母的陪嫁之后,王熙凤再也不敢说这话了。张氏祖父曾经做过帝师,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又是嫁到重财的勋贵人家做媳妇,等张氏出嫁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家财都给女儿做嫁妆,所以张氏的陪嫁也是十分丰厚的,且还是那些十分有底蕴的古玩字画之类,有的还是绝|版孤本,可称无价之宝,王熙凤那所谓的西洋玻璃屏风可不能与它们比。
王氏出嫁的时候更是王家鼎盛之时,又是嫁到侯府高嫁,听说为了给她置嫁妆撑门面,把嫁去薛家的姑妈的嫁妆都给挪用了,当然,那个姑妈是庶出,嫁妆怎么能比嫡出的这位多呢?当然,庶女的嫁妆都是有规制的,不可能越过嫡女去,但是谁让薛家是皇商,钱多的不当钱呢,长子嫡孙娶媳妇,嫁妆寒酸了怎么行,于是,薛家的聘礼就额外的丰盛,自然也是大大的超过了贾府给王氏的聘礼,让王氏生了好大一肚子气。
可惜他们错估了这位姑母的贪心,姑母和她母亲一起说动了祖父,挪用了薛家的聘礼给贾家媳,入了贾家门,王熙凤啧啧轻叹,薛家人也真是大方,聘礼件件都不是凡品啊。他们自家的东西在不起眼的地方都会刻有标记,薛家的自然也一样,这也要怪王氏母女贪心,尽捡好的挑,这些可称作传家宝,代表家族传承的东西。
王氏有前科,王熙凤与贾琏更不敢大意,一样样的清点,主要查看的都是那些古玩金玉字画等,这种东西贵重值钱,一个玉环说不得能抵十几箱子衣物布料,当然,那些绝品的锦缎丝帛不在其类,上等的锦缎一匹值百金,绝品更是有市无价的东西,但那些东西也是少见,老太太哪里或许有,王氏这里就少见了。
王熙凤随意扫了一眼王氏的衣服箱子就让人抬了过去,不过就是王氏用来打赏的旧衣服居多,就是有上好的锦缎也被她压了箱子底差不多放坏了。
说来也是好笑,王氏贪心也抠门,说出来都没有人信,她也算是大家小姊出身,当家媳妇儿,打赏下人舍不得金银,只拿些不穿的旧衣服赏人,王熙凤自己也有得到过王氏的旧衣,偏这次倒好,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归了旁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呕出一口老血出来。
王熙凤看的细,有不清楚的又叫了贾琏来帮忙认,两人合力把王氏的私库倒腾的干净,把王氏嫁妆单子上有的单独放好,多出来的东西只按照有标记的,和没有标记的单独放起来,让人整理了单子给贾赦送过去。
贾赦得了单子看了看,然后冷哼一声,单子写的明白,贾家库房里的东西不少,其中竟然还有御赐之物,那可是供在香案上,将来要传给长房嫡子嫡孙的。
贾母不知道贾赦又得了可以打死贾政王氏的证据,依旧在缠磨着贾赦道:“你个黑心种子,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非要气我啊,老婆子我都活不下去了,还顾忌个什么儿孙?来人啊,送我去顺天府,老婆子去告儿子不孝。”贾母一宿没睡好,只疑心那僧道发现了什么,会不会被人“灭了口”,谁也想不到僧道自己吓自己的逃跑了,但越是这样越吓人啊,毕竟他们住的地方连个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门窗亦是从里面关的好好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人掳走的,总之与他们的到来一样处处都透着玄乎。
刚睡下不久,贾赦就给她吵醒了,又听到贾政夫妻说什么分家、告官,还叫祖宗要分家,无论老太太如何压制寻死,贾赦都说自己已经大难临头在眼前,什么顾忌都没有,把老太太压制的到现在都没有掌握主动权,事情一直在按照贾赦的心思往下发展,贾珍和族长们主持了分家一事,财产划分很容易,先把旧账,国库里的银子还了之后,按照国法,族规走,老太太的嫁妆私财什么的,贾赦说了,“随着老太太处置,老太太给他就要,那是老太太想着他这个儿子,不给他也不争,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心里,他也不值当什么的,”另外又加了一句来噎老太太,“儿子也不知道能活几天了,老太太那嫁妆说不得都送不出去呢。”似乎明天就要丧命的贾赦把贾母一直干扰贾政和族老们分家的话都堵了回去,无论贾母怎么说,贾赦都道他活不长了,但在这之前,贾政要先挪地方,那荣禧堂不是他二房能住的,他贾赦好歹也是袭爵长子,怎么一天正屋都没有住过就要去见祖宗,将来到了地下,怎么能跟祖宗们交待云云。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贾赦一副滚刀肉明天就要上断头台的样子,老太太跳脚上吊全都没有用,一边要给贾政争取利益,一边还要防着贾赦再设套把自己和贾政圈进去,把老太太从小长到如今,那里着过这种急?老太太如今脑袋嗡嗡响,别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好拿出杀手锏,说贾赦不孝,威胁去告状,想要压下贾赦的不依不饶。
“来人啊,送老太太先去,”贾赦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僵住的老太太,以为你的威胁我会害怕么,我如今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老爷我随后请了人写了诉状也过去,咱们家出了贼,还是偷盗御赐之物,这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不告不行啊。”贾赦如今手上有了把柄,就越发的得理不饶人了。
“什么贼,什么偷盗御赐之物?”老太太蒙圈了,贾赦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打了老太太和二房一个措手不及,他先把老太太和贾政夫妻困在一处,贾琏夫妻则带人把二房下人关在一起,别的院子里包括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得到了消息想来报告老太太和贾政夫妻知道,可是贾赦就在眼前,这些人都知道大房这是要与老太太和二房撕破脸,迟疑着不敢上前来扣贾赦的眼珠,毕竟贾赦袭爵,闹到这个样子,大房必胜无疑,他们要是还站在老太太和二房一边,就等着大老爷趁势把他们家里老小捆把着一起发落了吧,依贾赦那混不吝的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谁敢去冒这个险?
所以老太太和贾政夫妻都听到外面闹的很凶,却无人来给他们通消息,只看到一个一个的条子往贾赦手里送,贾赦气焰便又嚣张几分,压制的贾母节节败退,老太太无法可依,只想着最后保住二房的财物,与贾赦一样,老太太心中也有数王氏当家这么多年,说不贪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养大的王氏的胃口,她不喜贾赦,总觉得贾赦已经得了爵位和蒋老太太留下的东西贾政吃了大亏。
但无论怎么哀求哭闹威胁,贾赦都不为所动,贾琏夫妻抓人的时候离的远,他们听不到,可抄王氏的库房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如今听到这样的话,老太太心里有些数,可依旧下意识的去问,然后在贾赦的目光带领下去看王氏。
王氏早在听到贾赦让贾琏带人替他们搬家的时候就已经昏了过去,这会儿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无人叫太医来给她医治,连给她掐人中的人都没有,只剩下孤零零跪在王氏旁边的贾政跟傻了一样,痴痴呆呆的与宝玉犯病时候有的一拼。
贾母这半天尽与贾赦缠磨了,无暇看顾贾政,此时见了贾政的状态,大吃一惊,急匆匆的下去抱住贾政,因走的急,早上又没有用饭,气了这半天,昏头胀脑的脚下竟然有些踉跄不稳,“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疼宝玉都是因为他是贾政的儿子,与王氏想的一样,她再疼宝玉,没有了贾政,疼爱宝玉的心总是要差上几分的,如今发现贾政有些不对劲,老太太就慌了神。
贾政这个样子颇眼熟,就与宝玉犯病的时候一个样子,想到他们是父子,老太太怎么能不心惊?
贾赦也吃了一惊,从小看着贾政长大,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毛病,当然,心眼多,告小状,上眼药这类的如果不算的话,他还真是很康健,从小到大没有喝过几碗药的,老太太看他看的紧,几乎都是亲手带的他,怎么舍得让他着风受寒吃药遭罪呢。
但贾政这个样子,也不是无迹可寻,他儿子有事没事来那么一场,正找不到缘由呢,原来都是来自于他父亲,众人便有原来如此的感觉。
见过了也不慌,贾赦抬抬手,“去请太医。”到底是亲兄弟,与王氏不同,贾赦该办的都办了,打算就此收手,让人去叫了太医。
分家文书也签好了,二房的私库也抄出了不该有的东西,贾赦手中证据足够上金殿告御状了,那里还会怕老太太和王子腾等,命人把贾政和王氏送到老太太屋里,连带着王氏的嫁妆也送过去,他自己起身送了贾珍和族老们回去。
他又带人封账房,查大库房,从王氏那里抄出来的不仅有东西,还有地契房契银票等,房契和地契有些是贾家原来的,有些则来历不明,那些银票更说不清,加上这么些年她往宫里送的银子,王氏这些东西都从哪里来的?贾赦势必要查一查。
再说,贾赦不可能放过王氏去,他原配张氏死了,得利最大的就是王氏,这其中说没有猫腻都没有人信,如今拿了王氏的陪嫁,说不得能挖出一些证据出来。
荣国府闹的动静颇大,不说老太太早上饭没有吃到,就是大房二房的人都饿着肚子,当然,贾赦等大房众人是兴奋激动的不知道饿,贾母和贾政王氏等人是糟心的想不起来吃东西,下人们更无人敢去说自己肚子饿了要吃饭了,府里要翻天的,大房翻身做主,可大房式微多年,荣国府依附二房和老太太的人多不胜数,他们如今都在思考自己该如何是好,哪里还有心思管肚子饿不饿?
好在黛玉早先就开了小厨房,厨房里的东西充足,有些是贾府提供的,有些是林家另外置买的,虽然黛玉也提着心,但花嬷嬷一番心思做出来,小狐狸也在一旁劝说,她好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她没想到大舅舅闹的这么厉害,说来,这也怨不得大舅舅,大舅舅在荣国府是个什么地位她也见过了,只能说是“兔子急了都得咬人”,走投无路了而已。
“嬷嬷,咱们去庙里住几天吧,给母亲祈福,等过几天父亲派的人来接,咱们就回去。”荣国府闹分家,她一个小辈加外人也无置喙的余地,手掌手背都是肉,外祖母有她疼爱小儿子的心,大舅舅有他收回自己东西的权利,她留在荣国府,一旦有人上门来让她去劝和,她又去说谁?
还不如远远的躲开,给大家都留下情面来。
早知道荣国府会闹这么一出,打死林黛玉都不会上京城走这么一遭,只是,如今后悔晚矣,好在,父亲应该很快就要派人来接她,她就可以回扬州了。
王熙凤很快得到了消息,也没有劝说林黛玉留下,只道:“你去山上也好,留在这里倒左右不是,”老太太一回去就躺下了,连贾政都顾不上,这一大早的又惊又吓又急又燥又饿的,几十岁的人了,哪里受得住?尤其她先前担忧宝玉身子就有些亏虚,这么一倒下,怕是要大病一场。
王熙凤刚才已经去看过老太太,那突然冒出的白发令人无限唏嘘,可她能怎么样呢,连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说她心虚?凭什么呢,她不过帮着公公、丈夫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她嘲笑老太太活该如此,老太太疼爱小儿子用错了心思?可她的出发点也说不得大逆不道,天下难容,只不过一个母亲的私心而已。
事已至此,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竟然没有一个是错的,包括贾政和王氏。
在他们的心里眼里,都是嫡子,甚至幼时的贾政比贾赦更为聪慧有前途得道父亲夸赞,只是因为晚生了那么几年,就承不得爵位得不了家业,既然有了父母的偏爱和权力,为何不争一争,多捞些东西呢?
说来说去,竟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林黛玉如今也是如此,她无立场留在荣国府,要不是她知道林黛玉早预备了回扬州,她都要劝一劝她尽早回去了,因为她知道,她公公接下来,应该还有大动作。
黛玉没有去向别人告辞,就带着林府的下人去了普华寺,专门挑一个在外城的离荣国府远些的寺庙,也是黛玉的私心作祟,荣国府闹出这么一出,让黛玉也觉得心累,无法也不想面对他们,母子、兄弟间如今只剩下了利益在他们间博弈,让她觉得心中好累,人活着为了什么呢,可以因为那些东西而抛却亲情吗?
黛玉静下心思来给贾敏念经抄经,同时也期盼荣国府这一场事能平安过去,她没有立场去劝解任何人罢手,也不想看到他们真的到了反目成仇的那一天,如今只能逃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