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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除非你不告发我舅舅,让衙门的判官认为这是一起灵异案件。”
廖子承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华珠转过来,清了清嗓子:“你就装作没发现,好不好?”
廖子承:“嗯?”
华珠捏了捏手指,犹豫了一下,颤抖着,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这一刻,像握了一块烙铁,整条胳膊都开始发热:“行不行嘛?”
廖子承眉梢一挑:“你色诱我。”
“谁色诱你?”华珠倏然抽回手,狠瞪他一眼,垂眸,咬牙道:“那个……你的墨兰啊,值三百二十两黄金,这样,我双倍,不对,三倍赔给你,行不行?”
廖子承一只胳膊闲适地搭在了栏杆上:“先前是谁说收受贿赂是违法的?”
华珠按住眉眼,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哇!
“这些算不得贿赂。”放下手,华珠讪讪笑道。
廖子承的手指在栏杆上弹了几下:“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问完,忽觉不妥,华珠又捧着一对握成拳头的小爪子道,“我说错了,提督大人什么都不缺。那个……小女子能为您效劳什么吗?”
廖子承看了她一眼,仿佛漫不经心道:“明天除夕,我吃不惯琅琊菜。”
这个可以有!华珠坐直了小身板儿,精神抖擞地说道:“小女子不才,但也懂得烹饪几道福建菜,明天就为提督大人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团年饭!”
末了,眼神一闪,问道,“能带打下手的不?”
回到清荷院,华珠心情大好,只要廖子承三缄其口,衙门的人问几句问不出赫连笙消失的真相,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了。虽然听廖子承口气,好像笃定赫连笙不会死,不过不管怎么着,她和家人都活着才好。
忙活一晚上,肚子有些饿,华珠就打算直接去小厨房。刚跨过院子们,余光捕捉到一片暗色衣角。华珠退出去,侧目一望,却又什么也没看见了。
难道是错觉?
摇摇头,华珠走向了小厨房。
小厨房内,吴氏值夜,她坐在灶旁,手拿着火钳,不知想了什么,默默垂泪。
华珠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吸鼻子的声音,以及极力压力的呜咽,疑惑地蹙了蹙眉:“吴妈妈,你怎么了?”
吴氏听到华珠的声音,忙用罩衣抹了泪,转过身,笑着道:“烟子太大,熏着眼睛了。”
烟子?灶里都没有燃火,哪里来的烟?
吴氏打水净了手,笑道:“表小姐是不是饿了?奴婢给您做碗三鲜面,再热一盅牡蛎汤。”
语毕,动作麻利地切起了菜。
华珠看着吴妈妈这么娴熟的厨艺,脑海里灵光一闪,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哇!明儿她有救了!
“吴妈妈,明天我要去提督府做一顿饭,你跟我一起吧。”
表小姐要去提督府做饭?这是为何?吴妈妈不解,不过也没问,她是奴婢,主子有吩咐,她只管做便是了。切着肉,吴氏难为情地笑了笑:“好,就不知我……我又老又丑的,会不会把提督大人给吓到?”
华珠知她心中顾虑,就说道:“提督是平民百姓出身,没什么官架子,别担心会冲撞他。手还疼吗?”上次被陈娇踩过。
吴氏受宠若惊:“早不疼了!多谢表小姐关心!”被踩一下算什么,最难捱的时候,因为跟一个乞丐抢地上的馒头狠揍一顿,险些没死。现在有吃有喝有地方遮风挡雨,她觉得够幸运了。
华珠洗了手,捏起一片黄瓜塞进了嘴里:“吴妈妈,明儿做你最拿手的菜,提督大人若是吃高兴了,我再帮你问问你儿子的事儿,看他们是不是编制内军士,如果是的话,争取把他们的名字刻上去。如果不是,那就没什么办法了,朝廷也有朝廷的制度。”
吴氏的眼睛先是一亮,听到最后又慕地一暗,但琢磨了片刻,又觉能表小姐能帮到这个地步已是她的福分,就福了福身子道:“无论如何,奴婢先谢过表小姐。”
又吃了几片黄瓜,嘱咐吴氏别将此事外传,华珠去往了年绛珠的房间。
房间内,年绛珠穿一件杏色金丝大金扣薄袄,斜斜地挽了个单髻,盘腿坐在炕上,对面,是穿紫色小袄、鹅黄月华裙的余诗诗。
二人中间的小茶几上,放了一碟黄灿灿的元宝酥、一盘通透翠绿的糯米丸子、一盒白如雪腻的千层糕。
夜里不宜饮浓茶,年绛珠端着一盏菊花茶,余诗诗要了一杯温水。
“没想到姝儿会成为太子的女人,真是……”年绛珠唏嘘得不知如何表达。
余诗诗托住茶杯,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毕竟不怎么光彩:“好歹会成为侧妃,也不算委屈了姝儿。”
年绛珠晃了晃茶杯,又道:“只可惜连太子也失踪了,太子武功那么高强,都打不过对方。对了,你看见赤焰的鬼魂了没?”
余诗诗若有所思道:“好像看见又好像没看见,反正她们都说太子被烧成一缕青烟飘走了。那股青烟,我反正是看见了。”
年绛珠的心里毛了毛:“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子没了,燕王便会继承大统,届时,无需顾虑什么势力的情况下,华珠可以做皇妃?!
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哽咽”道:“太子死的好惨。”
“太子应该不会死。”华珠缓步走入房内,余诗诗与年绛珠齐齐朝她看来,她顿了顿,讪笑道,“太子乃万民所归,运气应该没这么差吧,衙门那边儿都还没结案呢。”
“大过年的,不让人安生啊。”年绛珠叹了一句。
华珠在年绛珠跟前的杌子上坐下,对余诗诗笑道:“大表嫂难得来清荷院一趟呢。”
余诗诗就笑了:“还不是你大表哥?硬催我来找你要答案,说脑袋快要想破了也不得其法,再这么下去,觉也甭睡了。”
年绛珠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俩,余诗诗就把华珠出的题讲了一遍,年绛珠嗔了华珠一眼:“古灵精!”
华珠笑着把答案告诉了余诗诗。
鱼、小溪、板凳、裙子,全部都可以用“条”来做量词。
灰尘、浪费、敌人、误会,都是越少越好。
锅盖、鞋垫、门闩、古囤,反过来就是它们各自的用法。
比方、酱油、围墙、坏蛋,全部能打。
余诗诗听完,忍不住笑了好久:“难怪大爷整日念叨你,这小脑袋瓜子装的东西真与旁人不一样。”
要到答案的余诗诗不再逗留,赶紧回屋告诉颜硕去了。
另一边,吴氏将三鲜面和牡蛎汤送了过来。
华珠等它放凉的功夫,眯眼对年绛珠说道:“姐姐啊,明天……我要去一趟提督府。”
“去提督干嘛?”年绛珠问。
华珠眼神一闪,随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查案嘛,太子失踪,大家都急坏了,这事儿好像与水师也有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牵扯,毕竟赤焰曾经是海盗,所以廖子承要监督整个案件的进展。”
好歹是官家奶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便也没怀疑华珠的话:“行,能赶回来吃年夜饭不?”
“我尽量。”华珠挑了挑眉,又道,“另外,我身边没个合适的妈妈,明儿我带吴妈妈照顾我。”
年绛珠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吴妈妈是新来的,上不得台面,叫银杏陪你。”
银杏又不会做饭……
果然撒了一个谎,就要再撒无数个谎来圆最初的谎。华珠扶额说道:“这是灵异案件,银杏胆子小,别被吓到了。”
年绛珠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便准了华珠的要求。
华珠吃完宵夜,打算回屋。
年绛珠忽而叫住她:“有件事儿差点儿忘了问你,你今天是怎么去赴宴的?你的马车翻了,车夫摔死在路边了。要不是大奶奶告诉我你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提督府,我都要怀疑……”
怀疑她半路遭遇了不测。华珠就半真半假地说道:“巧得很,翻车的时候,正碰上七宝和流风,他们救了我,瞬间也带我去提督府了。这个……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至于车夫,她并不同情,若不是流风来得及时,她哪怕不被拐到什么腌臜地儿,也会摔得头破血流。敢赚这种黑心钱,活该遭到报应。
“不麻烦,修车的钱和安葬费不走公中就是了。”为华珠花钱,她素来是不心疼的,只不过经此一事,她心里似乎有了阴影,“明天叫你姐夫送你去提督府。”
末了,又叫来刘管家,夹枪带炮地训斥了一顿,约莫是府里的马车常年不检修,请的车夫技术不靠谱,必须得扣你两个月份例银子以儆效尤云云。
从清荷院出来,刘管家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腔郁闷无从发泄,甩袖离开了原地。
却说华珠从清荷院出来后,便径自回了知辉院,一到门口,一只绣花鞋飞了出来,华珠侧身一闪,堪堪避过一击。
“做什么?要揭了我的瓦吗?”
屋内吵吵闹闹的三人一听这声,吓得立马停下了动作,狼狈不堪地面向华珠行了一礼:“小姐。”
华珠犀利的眸光将她们从她头到尾扫了一遍,一个个发髻蓬乱、衣衫不整,“一天不闹就皮痒是吗?巧儿你素来最懂事,今儿怎么连你也加入战斗圈了?”
巧儿很委屈地福低了身子:“小姐,奴婢知错了。”
香荷愤怒地瞪了她一眼:“真会拍马屁,你搜我们房间的时候怎么不说知错了?对吧,秀云!”
秀云的眼神一闪,垂眸轻声道:“一场误会,大家其实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香荷没想到秀云居然在关键时刻当起了墙头草,刚刚跟巧儿干架的劲头哪儿去了?干得最凶的就是她了!现在居然好意思说一场误会?
这些天,巧儿常往清荷院走,在年绛珠那儿得了些脸面,便有些拿乔,华珠并非不清楚,只是最近忙案子的事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就没花功夫在内宅。
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吧,为什么闹?”
巧儿上前,恭迎地答道:“是这样的,我今儿从四奶奶的屋里回来,按例给小姐整理换洗衣裳,结果就发现小姐最喜欢的那件粉红色肚兜不见了。”
“咳咳……”华珠呛到了,粉红色的、最喜欢的不就是被廖子承拿起擦了脸又塞进怀里的那个?刚刚一直在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脑袋,竟忘了找他把这么私有的东西要回来。
巧儿与秀云同时上前,同时问:“小姐您没事吧?”
华珠摆手,用帕子擦了嘴,面色如常地说道:“继续。”
二人后退一步。
巧儿接着道:“那件肚兜是蚕丝做的,别说穿,摸着都舒服得跟什么似的。我想,这么好的衣裳一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给偷去了。于是,我开始搜查。能接触到小姐衣物的只有我们三个,她们却不让我搜。”
“嚯!你是小姐的丫鬟,我们也是!凭什么先搜我们的房间,不搜你自己的?”香荷冷哼着顶了一句,秀云说的对,巧儿就是仗着自己得宠,不把她们俩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你们俩一人少说一句,照我说,这肚兜根本不是咱们三个偷的。”秀云当起了和事老,“我知道小偷是谁。”
“谁?”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秀云就道:“晴儿!我之前拧着热水从清荷院过来,就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在外头晃。她穿斗篷遮住样子了,但我认得她腰上的紫色鸳鸯荷包!她在府里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儿,听说与蔡婆子关系也是极好的,一定是她买通蔡婆子溜进来,趁我们不注意,盗了小姐的肚兜!”
“她为什么偷小姐的肚兜?”香荷说道,“她要卖钱?”
巧儿经历过银杏串通罗妈妈算计华珠与马公子的事儿,心中便有这方面的阴影:“或者……是不是想毁小姐的名节?”女儿家的贴身衣物,若是流落到外头,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华珠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们:“那件肚兜不合身,我丢掉了,不用再找了。”
看向秀云,“你说晴儿来过,她的衣裳是什么颜色?”
秀云答道:“有点儿像灰色。”
“什么时辰?”
“两刻钟前的样子。”
两刻钟,差不多是她回清荷院的时候,难道她看到的衣角是晴儿的?但晴儿为什么又会来清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