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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风。”
“嗯?”
“你们四川…”我沉吟道,“懂得方术的人,很多么?”
“不多,算命先生倒是有一些,不过,大部分都是骗子。”
“嗯…”
“怎么了?”向风看了看我。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只是在想,那个法师,既然跟万金山是一伙儿的,那么,他的方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的意思是,他如果不是跟万金山学来的,就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对吗?”
我不置可否。
向风将目光移向道路前方,“我昨晚失策了。”
“哦?”
“我不该将那个法师给打散。”
“为什么?”我问。
“我应该让他上我的身,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探知到很多内情,比如,砖厂王老板的死,到底是邪煞给害的,还是和他有关。还有,他明明要借助李娟娟再生,可那李娟娟却为什么突然间死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变成一个鬼胎…我真应该让他上我的身。”
“那你就真是疯了,有我在,绝不允许你那么干!”我说道。
向风淡淡的笑了笑。
“那个刘老头子,之所以会动…”我嘟囔说,“是因为那个死鬼法师附在了他身上,所以说,前晚跑去刘老头子家里的,实际上是那个法师,我感觉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难道,是那份融资合同?…”
说着,我摇摇头,感觉不大可能,因为我想不出那份合同对那法师有什么用。
“阿风你觉得呢?…阿风?”
我连叫了两声,没回应,侧头一看,只见向风已经靠着副驾驶座椅睡着了。
我微微一笑,升起车窗玻璃,免得晨风灌进来,把他给吹感冒了。然后,我将车速放缓,反正事情又不急,走慢一点儿,可以让向风多睡一会儿。
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刘老头儿住的那家属院。车刚一停,向风就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刘老头儿住的那地方,走,下车。”
这家属院也没个看大门的,停车棚子底下,连一辆车都没有,院子里空空荡荡。我没有刘老头儿儿女的联系方式,所以过来,打算向这家属院里的其他住户探问一下。可是,跑遍楼上楼下,除了那些没人住的空房以外,其余家家户户,包括刘老头儿生前住的那屋子,都锁着门,看样子,这里的住户应该是都去上班了。
“还是去殡仪馆吧,到登记处查一下刘老头儿女的联系方式。”向风说。
“不。”我想了想,说道,“处理刘老头儿尸体的事,不着急。我们守在这家属院里,等这里的人回来,看看能不能问到关于刘老头儿中奖的内情,以及,他和儿女们之间关系的一些内情。”
“行,一切听你的。”向风说。
回到车里,向风往座椅上一靠接着睡,我把车窗打开,胳膊搭在窗外,一口一口抽着烟,抽了两根烟,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我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干脆把手机一揣,睡了过去。睡着睡着,我被向风给推醒了。
“阿冷,有人来了…”
我抹了抹口水,掏出手机一看,就快十二点了。外面看出去,只见一个秃顶男人,大概五十上下年纪,左手提着两条肥大的鲤鱼,右手拎着瓶白酒,一步一晃,嘴上哼着小曲儿,悠哉哉的往这边走。见我们在看他,男人愣了愣,放缓了脚步。
我急忙走下车,迎了过去,“大叔。”
“嗯?”
男人有点儿往后缩,警惕的看着我,手里提的鱼‘扑棱棱’甩了几下尾巴。
“您是住在这家属院儿里的吗?”我指了指。
“嗯…咋?”
“向您打听个人,来,我帮您提着…”
这男人把鱼往身后一护,“不用不用,你要打听啥人?”
“前段时间,这家属院里有个姓刘的大爷,猝死在了风景区那里,您知道么?”
“哎呦,你问他呀,他可是我们这院儿里第一大好人!”
“哦?”
“他…”
没用我费什么唇舌,这人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讲到激动处,手也跟着乱动,那两条鱼左甩右跳的。这人告诉我说,刘老头子在这家属院里住了好几十年了,跟每一个人都相处的特别和睦,而且很乐于助人,东家灯坏了,他帮着去修,西家灶坏了,他帮着去补,在邻里间口碑极好。可惜,好人不好命。刘老头儿两口子生养了一众儿女,生下最后面一个小儿子没多久,刘老头儿的老婆就死了。刘老头儿和一众儿女挤住在筒子楼里,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将他们拉扯大,供养他们读书,再到一个个都成了家。可由于家庭教育的缺失,那些儿女没一个孝顺的。老头儿生了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谁都不来照顾,都是邻居们相帮着照顾…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开眼,前年的时候,刘老头儿忽然中了大奖。当时挺轰动的,上报纸了,奖金的份额,所有人听了都乍舌头。
家属院的人都以为,刘老头儿肯定会买处好房子搬过去,可是他没有,仍然住在这家属院里。老头儿说,他一把年纪了,根本享不起那种福,再者,除了这里以外,他哪里也住不惯。中了大奖,发了大财的刘老头儿,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除了花高价往住处装了个防盗门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添置,偶尔买件衣服,也是在市场买的便宜货,手机也用最便宜的。有笑他的,也有敬他的,笑他的,感觉他太傻,敬他的,感觉他不忘本。到了后面,连那些笑他的人也都敬他了。因为,刘老头儿对自己节约,但对家属院的人很大方,谁家有个难处什么的,几万几万的往外借,连个条都不打。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就实在不能让人不佩服,不尊敬了。
刘老头儿中了奖以后,他那些儿女们就变了,三天两头过来,开口闭口,嘘寒问暖,亲爹亲爸的叫。连常来家属院里溜达的狗都知道,他们无非就是过来刮刘老头儿钱的。刘老头儿的确分了一部分钱给他们,具体多少,外人不清楚。反正,自从分了钱以后,他那些儿女们一个个都牛逼起来了。尤其他那个小儿子,原本是个铁路工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被部门给炒掉了,丢了工作以后,每天喝酒打牌睡觉,靠农村娶过来的老婆给别人做保姆,做钟点工养着…从刘老头儿手里得到钱以后,那小儿子立马蹬掉了他的糟糠之妻,娶了一个被大款包养过的小三做老婆,什么私家车,商品房,一夜之间全有了…
“你说的他那个小儿子,是不是就是白白胖胖,眼睛小小的那个?”我问。
“是啊,就是他…”
我心道,那个刘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然后呢大叔,接着讲讲。”
“然后,就那样呗,他那些儿女们都买了私家车,有的开起了网吧,有的做起了商铺。土鸡一下子变凤凰了都。不管有多忙,他们都会到老头儿这里来。除了他们以外,一些当老板的,也隔三差五的过来,找老头儿合资的,劝老头儿入股的,什么什么的…”
“一些?”我眉头一皱。
“是啊,挺多的,大车小车往这里跑。刘老头儿跟邻里抱怨,说他没钱的时候,日子虽然过的紧巴,但也不愁吃喝,自由自在的。现在有钱了,出个门都得小心着,每天这个找,那个找,真能把人给累死,有时候真想把钱全部捐出去。邻居就劝他,说你干脆不如跟一个靠谱的主商量妥,把钱投给他算了,投出去以后,就没人来找你了…”
“然后呢?”我心里有些激动,因为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了。
“然后,老头儿就跟一个办啥厂的来着,老板谈妥了,要把钱投给他…”
“砖窑厂?”
“不是,不是砖窑厂,砖窑厂那个是后面。”
“后面?”我一愣。
“嗯嗯…开始那个,跟老头儿合同都签了,没过几天,在高速公路上下车撒尿,被车给撞死了。老头儿钱还没动,人死合同废。所以,那老板死了以后,老头儿就跟砖窑厂的那老板又签了份合同,人世间的事儿有时就是这么巧法儿,也是没过几天,砖窑厂的那老板又死了…老头儿是个很迷信的人,他认为,他这个钱不吉利,给谁谁死,我们这些人都劝他,说只是赶巧了,哪什么吉利不吉利,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要辟除封建迷信,可老头儿根本就不听,后面再来找他的人,一律挡出门外,老头儿谁也不见,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有一次,一整天没见老头儿,我们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几个人就去敲他的门…哎呦,我的娘哎,那天发生的事啊,能把人给吓死,我想起来,后背都起鸡皮疙瘩…”
(周末愉快,朋友们)
☆、第三十八章官服
看这人说的挺邪乎的,我忍不住问,“怎么个把人给吓死?”
这人接连咽了好几口唾沫,“那天吧,我吃完饭正在修电视机,听见有人敲我的门。我就开门一看,是住我楼下的一个同事,看起来慌里慌张的。我就问他,你咋啦这是?他就说,快,走,去看看刘老头儿吧,我感觉他可能出什么事了。我一下子就紧张了,出事?是啊…那同事说,从一大早一直到天黑,都没见刘老头儿从家里出来,屋子里也没开灯,叫门也没人应。我心说坏了,这刘老头儿该不会有什么想不开,自杀了吧。赶紧撂下手里的活儿,我又叫了几个邻居,一起下到二楼刘老头儿的住处。站在门口连叫了好几声,没反应,我就伸手抓住防盗门往外一拉,那门一下子自己开了。我就问我那同事,门这不是开着的么?他抠着后脑勺说,怪了,我刚才叫的时候,这门明明是锁着的…
“推开里面那扇木门,我打着头,几个人走了进去。屋里灯也不亮,凉飕飕的,我就想,老头儿一个住这儿也怪可怜的。一边走,我一边叫,刘叔,刘叔?…还是没人应,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大着胆子,我走到那隔间门口,掀开门帘子,我用手机照着往里一看,哎呦我的娘哎…”
这人跟小晴子倒像是一家的,两个人说话都一惊一乍的。
“看到什么?”我问。
“我看到,看到…纸人,一个纸人…”
“纸人?”
“是啊,一个纸人,坐在刘老头子床上,用手捧着一个纸碗,正扒拉着吃碗里面的纸条,‘嘟噜嘟噜’的,像吃面条一样…”
想想那种场景,我后背也有些凉飕飕的。
“然后呢?”我又问。
“然后,跟在我后面的几个人也看到了,哭爹喊娘的跑了出去。我没跑,不是因为我胆子大,而是我两条腿都软了,根本就跑不动,我当时就差没倒在地上晕过去了都。回过魂儿的时候,我看到这纸人虽然脸上打着白米分子,但一双手却是人手,手上的老筋挑的高高的。这个时候,那纸人注意到了我,停住筷子,转过脸,朝我看过来…我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纸人,是刘老头子,他穿着一身纸做的衣服,头上戴个纸帽子,脸上还擦着白米分,冷不丁这么一看,就跟个纸人似的…
“看清楚是他,我心里面没那么怕了,壮着胆子问,刘叔,怎么了你这是?他冲着我‘嘿嘿’的傻笑,我连问了好几声,他指指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指指自己的帽子,说,我这身衣服好看吗?…我不敢说不好看,嘴上连连的说,好看,很好看。他又‘嘿嘿’的笑,说,这是我做的官服…”
“官服?”我眉头一拧。
“是啊,他就那么跟我说的,我仔细看了看,还别说,真像官服一样,他头上那帽子,看起来就像一顶乌纱帽。我就问他,我说刘叔你做官服干什么呀?他说,我本来就是个做官的啊,当然要有官服喽…我心说,坏了,这老头子肯定是鬼上身了,这可咋整?正想着,刘老头儿端起他那纸碗朝我伸过来,你吃不吃?好吃着嘞…离的近了我再这么一看,那碗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纸条,而是钱,剪成一条一条的百元钞。老头儿见我不吃,说,这个东西,大补。说着,他把碗往自己跟前一收,用舌头往碗里那么一舔,就舔起一条钱,‘哧溜’一下吸到了肚子里…我再也受不了了,怪叫着跑了出去…
“第二天,老头儿看起来没事了,从家里面走了出来。我们就问他昨晚的事,我们都以为,老头儿既然没事了,说明上他的身的那个鬼已经走了,那关于昨晚的事,他肯定就不记得了。没曾想,老头儿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声称自己是一个做官的…我们这才知道,老头儿根本就不是什么鬼上身,而是精神出了问题。从那以后,老头儿经常穿着他那一身‘官服’,深更半夜在我们这家属大院里走来走去,能把人给吓死。住在二楼的人说,他们半夜睡醒,常不常听到从老头儿那屋子里传出‘嚓嚓’的声音,像是磨刀一样…这么一来,谁还敢住,虽然大家并没有因此鄙视这刘老头儿,仍然敬重他,但每天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并且生怕出什么事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受。所以,接二连三的,家属院里的住户都纷纷搬走了,欠老头儿钱的那些人,也把钱都还给了他。最后,就剩下了我们这几户…”
“那,老头儿的那些儿女们,知不知道这事儿?”我问。
“知道啊,咋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管这些。他们巴不得老头儿身上出个什么毛病,最好是绝症,一夜暴死,那样,他们就能瓜分老头儿的钱了…”
我心说,真是些畜生玩意儿。
“其实吧,老头儿除了晚上不大正常,其他时候都很正常,他也没再跟人说过他是个做官的,什么之类的话。我们剩下这几户一直在这院里住着,也没出过事…”
“那,老头儿去年把钱花光的事,你们也应该知道喽?”我问。
“那肯定啦,至于他怎么花光的,我们就不清楚了。这事儿去年闹的啊,哎呦…”
“闹的?”
“是啊,老头儿的那些儿女们过来闹啊,像开批斗大会一样,把老头儿围在这大院子里,闹了整整一天。各种猛骂不说,哭的,叫的,要喝药的,要上吊的…哎呦,别提那个乱了。他们渴了饿了,挨个买来吃的喝的,一点儿也不给老头儿。老头儿就像个罪犯一样坐在地上,两只手攥着衣服角,眼泪‘扑簌扑簌’的掉。我们都看不过去了,给老头儿送去吃的喝的,并且各种的劝,他那些儿女们骂我们多管闲事,还说什么,我们不是当事人,只会嘴上说的轻巧,不知道当事人心里的痛,如果把我们换成当事人的话,看到那么多钱打了水漂,说不定把老头儿提刀砍死,剁成肉酱的人都有…你说,那叫人话么?”
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火苗子‘蹭蹭’的往脑门儿上蹿。
“闹完以后,他那些儿女们就没人再登门过来看老头儿了。好像是,上个月的一天吧,老头儿的小儿媳妇来过一次。”
“小儿媳妇?”
“是啊,不是现在的小儿媳妇,是老头儿的小儿子发达之前娶的那个,农村的那个,叫个啥来着,我们不知道名字…”
“她为什么过来?”我问。
“呵,人家好像攀到有钱的主了,过来还有司机跟着,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一些,挎着小包,脸上还画了妆,可再怎么打扮,也盖不住那股土气。其实她过来就是显摆来了,你儿子不是有了钱以后,瞧不起我,不要我了吗?看我现在混的,不比他差,他有房有车,我也有,我还专门有个司机,他有么?…”
我有点哭笑不得,突然心里一动,“那女的长什么样子?”
“长的…”
这人用手比划了比划。我心说,应该就是那李娟娟,没想到,她原本居然是这刘老头儿的小儿媳妇!我想,幼儿园那女老师,把李娟娟介绍给砖窑厂的那个豁牙子,应该是李娟娟被刘老头儿的小儿子蹬掉没多久那时候…
这些看似的巧合,我感觉其实并不是巧合…
“然后呢?大叔接着讲讲…”
“然后那女的显摆完了就走了呗,包都挎不利索,再好的包给她一挎,也像是拾粪用的,走路眼睛都不看地面,要不是那司机拉住,就从楼梯口摔下去了,瞧的我们好笑。”
“那,刘老头儿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我问。
“反常的举动?没有吧,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