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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尚明这种态度当然是很不对头的。正常情况下,知道一对即将要结婚的小两口正闹矛盾,只有往好处劝的,哪会像她这样。
黎太太慈爱的笑笑,伸手拍拍徐尚明,“可惜,小南那孩子要是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徐尚明心怦怦跳起来,大眼睛中溢出异样的光彩,黎太太把这些都看到眼里,微微笑了笑,“我呀,这就做说客去,只盼着小两口能重归于好。”亲切的嘱咐徐尚明,“开车慢点儿啊,安全第一。”一再交代,才挥手道别,和黎远驰一起上了车。
黎家的车已经开走了,徐尚明还呆呆的站在路旁,一动不动。
黎太太莞尔一笑,“远驰你信不信?你只需勾勾手指头,她就会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无怨无悔站在你身边。”
谢小南你说婚礼取消?好啊,我家远驰可是有姑娘眼巴巴等着呢,我家不缺儿媳妇!不光不缺儿媳妇,人家姑娘还是大财阀的亲妹妹。论实力,甩你们谢家十八条街!
黎太太坐直了身子,对于和谢家谈判充满了信心。
黎远驰心中对谢亭多多少少是有些内疚的,被黎母一说再说,他信心也开始爆棚。是啊,小南不嫁我,还能嫁给谁?像我这样的富二代,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就认识,两家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也不能迎娶小南这样的姑娘啊。她该知足了。
到了谢家,母子二人坐在谢家客厅里的时候,腰杆儿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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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城吃过饭后和谢爸爸、妈妈聊了会儿天,就告辞了。谢妈妈对这年轻人很有好感,把他送到门口,亲切交代,“有空常过来玩。小南才工作不久,在行里还要你多关照她。”谢亭跟在妈妈身边,听到妈妈这么说,那个心虚劲儿就别提了。偷眼看看韩城,却见他一脸真诚的答应,“同事之间,相互关照是应该的。”
“涵养真好。”谢亭心中佩服。
我算你的什么同事,难为你居然处之泰然。
别说韩城这样的身份了,在星亚银行,即便是介绍自己的上司、一位经理,你若敢说“我的同事”,那人不当即翻脸也得怀恨在心好不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小职员就不要充经理的同事了。
介绍上司、经理的时候,应该恭敬而亲热,“我的领导”“我的经理”“我的引路人”,什么好听说什么,别嫌肉麻。
谢亭脸上挂着傻笑,表情跟在行里列队欢迎那帮中老年人时差不多。韩城目光掠过她青春莹润的面庞,看到她游离天外的神情,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片刻之后,彬彬有礼的请谢爸爸、谢妈妈留步。
谢爸爸、谢妈妈应他的要求没再送,不过,热情邀请,“有空过来玩,随时欢迎。”韩城答应,“一定再来叼扰。”告辞走了。
送走韩城,谢妈妈拉女儿在沙发上坐下,和风细雨般问起取消婚礼的事,“小南,方才远驰的妈妈为什么那么说?你是跟远驰生了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爸爸才听说这个,忙在女儿身边坐下,关切的问:“闺女,远驰欺负你了?快告诉爸爸,爸爸替你教训他!”谢亭鼻子一酸,低声把昨晚的事说了,“……不光让那别的女孩儿怀了孕,还是我大学同学!爸,妈,这事我真不能忍……”
谢亭眼泪夺眶而出,谢妈妈心疼,抱着她轻拍,“小南乖,不哭。”谢爸爸气的满脸通红,“黎远驰这臭小子,我去找他算帐!”站起身要出门,看样子是要找着黎远驰,二话不说,先揍他一顿。
谢亭从妈妈怀里挣脱,跑出来拉住爸爸,“爸,您别冲动!”谢爸爸是西北人,身材高大,又是体育健将,他要真下手揍黎远驰,保不齐能打出个什么事来。谢亭可不想爸爸摊上刑事责任。
谢妈妈也走过来,拉了谢爸爸一把,“老谢你坐下,好好说话,别把小南吓着。”谢爸爸被妻子、女儿劝说着,气哼哼的坐回到了沙发上。
“爸,妈,如果我……真的不结这个婚了,会让你们很丢人吗?”谢亭小声的问。
浮昀的大肚子仿佛就在眼前,有了她,有了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谢亭不愿和黎远驰走入婚姻殿堂,不愿和他共度一生。
“不会。”谢爸爸坐直了身体,和谢妈妈异口同声的回答。
回答完,夫妻两个大喜,“心有灵犀啊。”热烈的握了握手。
握完手,谢妈妈很有诗意的告诉女儿,“那一纸婚约并不是卖身契,不能因为它影响你的终身幸福。亲爱的小南,即使你结了婚之后感觉到不幸福,爸妈也支持你离婚,而不是劝你在婚姻中煎熬。”谢爸爸赞成的点头,“就是。”
谢亭高兴的哭了,“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黎太太和黎远驰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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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太太理直气壮,信心满满:黎家是富豪,我儿子年轻英俊,才华横溢,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难找!不就是一个妄图嫁进豪门的女人出来捣乱吗,我已经把她摆平了。这件事确实令人不快,不过,对小两口的未来没有影响。远驰,小南,你俩该结婚照结婚。
黎远驰面对眼圈红肿的谢亭,心中愧疚,想说道歉、安慰的话,几经犹豫,却只是嚅嚅说道:“小南,她后天就回美国……”
她就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别再想她了,好吗?
谢爸爸看见黎远驰这死样子,觉得他恬不知耻,顺手从桌上拿起烟灰缸要砸他。谢爸爸不抽烟,客人也很少有抽烟的,这烟灰缸倒是干干净净,可这真要是砸到头上,黎远驰一准儿脑袋开瓢。谢亭被唬了一跳,“爸!说了让您别冲动!”谢妈妈轻轻拍了他一下,柔声嗔怪:“暴力能解决问题吗?老谢你上书房呆着去,一个人静一静。”谢爸爸在妻子面前向来没脾气,百炼钢顿成绕指柔,“那个,我静静的坐在这里,行不?”谢妈妈笑吟吟点头,“好啊。”
黎太太看着这样的一家三口,头都是疼的。
老谢惧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老谢当家还好,他到底是个正常人。丁敏宜可是把生活当小说,只管讲究浪不浪漫……
黎太太方才还是信心十足的,这时忽觉得有些不妙。
“小南,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强笑着,耐心劝说谢亭,“那个女人阿姨已经替你们打发走了,再也不会回国来骚扰你们,好不好?阿姨在拍卖会上拍到了一套珍贵首饰,配你的婚纱正合适……”
那套首饰价格昂贵,本来黎太太是没打算给谢亭的。这会儿已经是在下血本了。
“婚礼没有了,阿姨。”谢亭安安静静的,很斯文,“我已经告诉过远驰,婚礼取消。”
“你---”黎太太霍的站起身,面红耳赤,火冒三丈。
说好话不行,利诱也不行,她没想到谢亭这么难缠,气急败坏了。
黎远驰见母亲气成这样,忙站起身扶住她,“妈,您别生气。”又转过身责备谢亭,“咱们怎么闹别扭都没关系,气到妈妈,就是你不对了。小南,跟妈妈道歉。”
谢亭奇怪的看着他,“黎远驰,我听不懂外星语,请你说中国话。”
黎太太眼泪慢慢掉下来,黎远驰看着静静坐着的谢爸爸、谢妈妈、谢亭,再看看自己泪如雨下的妈妈,不平之气,油然而生。
黎远驰深深看着谢亭,忍耐的说道:“那只是个意外!我告诉过你,我不爱浮昀,从来不爱!礼堂订好了,喜宴订好了,亲友全通知了,取消婚礼,黎家丢不起这个脸。小南,我的婚礼一定会如期举行,不管……”
他停顿了下,看着谢亭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不管新娘是不是你。”
谢亭迎着他的目光站起来,“悉听尊便。”
☆、第8章
“这是什么?”唐娇握着册子,好奇地问道。
“话本。”他简短地回答。
“你写的?”唐娇用手指去勾蒙眼布,却被他抬手拦住。
“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说这部话本。”他说,“每隔三天,说一个故事,至多三个故事之后,曹先生就不敢为难你。”
唐娇扑哧一笑:“除非里面写的是他老婆偷人的记录。”
“七个故事之后,胭脂茶楼对你而言将可有可无。”他继续说,“你就算坐在家门口说书,听客也会纷至沓来。”
唐娇哈哈一笑:“那除非这里是穷乡僻壤,只有我一个说书人。”
看唐娇笑了起来,那个男人似乎也感到很高兴,遍布全身的阴森感似乎瞬间淡化了不少,暂时从眼镜王蛇变成了毒性不那么强的五步蛇……
唐娇觉得又好笑又心酸,她将册子握在右手里,左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温声说:“对不起……你别担心,我不嫁县令公子,也不嫁商老板了。嗯……我明天就去杨柳茶楼,看看他们还收人不。”
他看着她,缄默不语,抬手握住她的左手,脸颊靠在她的掌心里,闭上眼睛,轻轻蹭了一下。
唐娇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抽回去……感受到这点,他直接就从五步蛇变成了毫无毒性可言的菜花蛇,差点就在她手上盘起来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时间到了,他就把她按在床上,盖上被子让她睡觉。
早上的时候,唐娇睁开眼,桌子照旧放着温热的粥品小菜。
唐娇喝着粥的时候,不知不觉,有一种被爱着的感觉。
心中不禁感到宁静与温暖,就像窗台上盛放的兰花,被阳光俯首亲吻。
默默喝下最后一口粥,唐娇抱着琵琶出了门,去了趟胭脂茶楼,却被告知商老板给她放了个长假,这段时间不用来了,于是折了回去,沿路拜访其他茶楼,笑得娇美可爱,拐弯抹角的向茶楼老板自荐。
本以为以她现下的人气,很容易就能被别的茶楼接受,却不想一路走来,竟没有一个茶楼肯接纳她,最后相熟的一个老板偷偷告诉她,商九宫已经跟大伙都打过招呼了,所以现在谁都不会收下她,收下她的人就是打定主意要跟商九宫对着干了。
唐娇过去只是偶尔听人说过,说商九宫是京城里来的大老板,她一直半信半疑,觉得一个大老板不会年纪轻轻跑到胭脂镇上来养老,但现在她有些相信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断人活路。
难道真的只能坐自家门口说书?赚的钱能糊口吗?唐娇不禁感到心事重重,身后的人喊了她三四遍,她才醒过神来,回头朝对方笑道:“三娘子,什么事啊?”
“想什么呢?都喊你三遍了!”一名布衣荆钗,却难掩丽色的妇人朝她招手,“来来,过来坐。”
唐娇奔波了一早上,也感到有些累了,便走到她的摊子上,拉开一张凳子坐下,开口道:“还是老样子啊,给我一碗鸡蛋面,里面多加点辣椒。”
“好咧!”三娘子乐呵呵的笑了一声,开始给她下面。两个大一些的女儿乖巧的在她身边帮忙,另外两个小一些的就钻到唐娇身边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央她给她们讲故事。
看着三娘子有些憔悴的侧脸,唐娇心里叹了口气,三娘子当年可是镇子上有名的美人,结果被媒人害了,嫁给了面铺老板的小儿子,那人好吃懒做不说,还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三娘子连着给他生了四个女儿之后,他就对三娘子非打即骂,成天吆喝着要休了她,另外娶一个会生儿子的。
唐娇整日看她鼻青脸肿的,心里很是同情,有心想让她存点私房钱,以免日后发生意外,所以一有空就在她铺子里吃面。只是她现在没了胭脂茶楼的活,以后为了省钱,只怕是不会再来这里吃面了……
“唐姐姐,你给我们说个故事听吧。”一个又软又糯的声音打断唐娇的思绪,她俯首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见她们脸上又青又紫的,便知道她们又挨了父亲的打,轻轻叹了口气,正了正怀中琵琶,温声道:“你们想听什么?”
“人家唐姐姐说书可是要收钱的,你们两个少在那捣乱!”三娘子百忙之中,转头教训了一句,然后有些歉意地看了唐娇一眼。
唐娇反觉得有些尴尬,过去她说书还能值几个钱,现在却连茶楼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三娘子,不碍事的。”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她们说几段呗。”
“那……也行。”三娘子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你挑个短一些的故事说给她们听吧,我给你下个蛋吃。”
唐娇推辞了半天,最后三娘子还是给她选了个大鸡蛋,磕碎了下进面里。看着这一幕,唐娇心里又感动又无奈,心想算了算了,以后咬咬牙,半个月来吃一次好了。一边想着,她一边拨了一下弦,笑着问眼前两个小丫头:“给你们说《春草记》好不好?”
《春草记》是时下最流行的本子,说得是花妖化人,入宫为妃的故事,很受镇子上的小媳妇大姑娘喜欢,听到要说《春草记》,不但两个小丫头雀跃不已,连另外两个给三娘子打下手的丫头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朝这边张望。
“哎,还是换一个吧。”三娘子沉默了一下,终还是笑着说,“《春草记》太长了,她们听了上段没下段,夜里会熬得睡不着……还是给她们讲个短故事吧。”
其实听书的钱并不贵,点上一壶茶水就能听一晚上,但是三娘子是负担不起的,她的日子过得比唐娇还要苦,唐娇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三娘子却要养活全家人,恨不得能将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哪里有闲钱去听书?
只是这事颇有些为难人,时下流行长故事,故而说书的不说短故事,写本子的也不写短故事,一时半会,唐娇还真拿不出短故事来。
等等……
唐娇忽然思起一物,随手将插在腰带里的那卷黑皮册子抽出来,眉头挑了挑,她隐约记得对方说过,每隔三天说一个故事……意思就是说,这话本其实是一个接一个短故事的合集咯?
想到这里,她随手将本子摊在桌子上,翻了一页。
雪白的宣纸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
每个字的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完全不像人写下来的字,倒像是雕版印出来的字体,字里行间也不带任何感情,流水账一般的平铺直述下来,不像在写故事,倒像在做一项纪录。
“唐姐姐,这是你新写的本子吗?”一个小丫头咬着拇指,充满渴望的看着她,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可以说给我们听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唐娇笑了笑,决定不再想那么多,反正左右不过是个话本罢了,至于那人说的,三个故事以后就能客如云来什么的,她其实压根就不大信……
膝下围着三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唐娇素手拨弦,婉转唱道:“吃不得鹤顶红,听不得媒人口,她要说人丑,潘安也是歪鼻裂口,她要说人美,无盐也是绝色妖娆,却说镇上有一名恶媒人,姓刁,故称刁婆……”
三个小姑娘趴在她膝盖上聚精会神的听着,旁边吃面的客人也停下来听她说书,听到一半,有一个客人扑哧笑了起来,说:“这刁婆……怎么那么像咱们镇子上的薛婆子?”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薛婆子正在哭。
她没法不哭,女儿和孙女被反捆在一起,嘴里塞着抹布,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她只能跪在地上,朝眼前那个男人磕头。
“这位爷,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薛婆子的眼泪渗过脸上每一条皱纹,“钱都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您全拿走!”
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孔被藏在兜帽底下,只露出一个坚毅的下巴,以及微微勾起的薄唇。窗外明明阳光明媚,可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温暖,反而像是照在刑场上的铡刀上,刀锋边沿残留着斑驳陆离的血迹,黑的红的,反将阳光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