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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在天边的苏哲翊怎么会收到她的求救信号,驾着五彩祥云才救她呢?
可是,他真真切切的出现她眼前。
汪海洋气急,气愤的啐了一口,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打我?”
相比之下,苏哲翊淡定多了,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领口,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若我真的动手,您老人家方才就躺地面了。”
老人家……
孟毓忍了忍,才没笑出声。
汪海洋脸憋得通红,恨恨地瞪着苏哲翊,又盘算着苏哲翊人高马大的,若真的动起手来,自己势必讨不到什么便宜。然而他又觉得咽不下气,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
苏哲翊高大的身形挡在自己前面,因为角度,孟毓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刚毅,唇线微抿,从容中又透露着霸气,也难怪像汪海洋这样的无赖都觉得发憷了。
汪海洋拉不下脸,于是又放狠话,“小子,哪条道上的?”
苏哲翊淡淡的瞥他一眼,轻笑一声,“你还不配知道我。”
汪海洋气得去掳袖子。
苏哲翊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汪海洋立刻咽了咽喉咙,慌忙朝后退了一步,退却后又懊恼自己流露的惧意,紧张得手抖。汪海洋又将目标转移到孟毓身上,颇为“诚恳”的说:“孟毓,你可要好好考虑看看,你妈妈连我的彩礼都收了!你要是嫁给我,咱们两家就是亲家,别说是一套房子,就算是十栋别墅我都会买给你!”
苏哲翊的黑眸闪动着厌弃的光芒,他拧起眉头,转头觑着孟毓,孟毓只觉得喉咙疼,他用探究的目光看她,或许在质疑她的人品和虚荣心。
思维迅速飞转,如此短暂的时间,她只能想到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暗自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挽住苏哲翊的手臂,甜甜的朝他笑一笑,苏哲翊紧蹙的眉头竟然舒展开来,他微微挑起眉尾,黑眸闪烁着星光点点。她清晰的感觉到方才那一瞬,他手臂的僵硬,尽管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但是她捕捉到了这讯息。他虽然讶异,却没有推开她。孟毓不由得舒了口气,这代表他是默许了的。
孟毓紧挽着他的手臂,更靠近一分,两人的身子几乎贴到一起去,她笑着说:“汪叔叔,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今天刚从b城过来。”
汪海洋不是不肯相信么,这么一大活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总该有说服力吧?
汪海洋犹不相信的看了眼孟毓,又上下打量着苏哲翊,气质孤傲,穿着考究,一看便是大家出身。“孟毓,你别随便找个男人就来忽悠我,你妈妈可说了,你没男朋友!”
有个拖后腿的妈妈,可真是件悲伤的事。孟毓无法,只得仰面看向苏哲翊,向他传达求救的讯号。他淡淡的望着她,眼底隐约有笑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态,是在看笑话还是别的什么?
“苏……”
苏哲翊忽然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用一种磁性的、蛊惑的语调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小鱼你不告诉伯母,我们交往的事实?难道是嫌弃我拿不出手?”
他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仿佛她是他宠在掌心里的公主。
汪海洋狐疑的盯着两人。
苏哲翊用余光瞥了眼汪海洋,忽而执起孟毓的手,凑近唇边,微垂首,在孟毓故作镇定却掩不住慌乱的神色中,在她白嫩的手背,印上一吻。
“如果我做的不够好,原谅我。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
孟毓只觉得呼吸一紧,汪海洋摸不清楚状况,故而模样比孟毓还呆滞。苏哲翊转头看了眼汪海洋,笑着说:“叔叔,我们小情侣的事,就不劳驾您操心了。”
*
苏哲翊之所以会出现云佳市,听方静说,是为了酒店并购案,永鑫集团要大力拓展酒店业务,这次主要针对周边城市的三星级酒店进行并购改建。
因为并购案的重要性,苏哲翊预计在云佳市待的时间大约在半月左右。
这天得空,又因苏哲翊住的酒店距离孟毓家十分相近,方静约了孟毓吃午餐。
孟毓顺口问了一句,“苏哲翊不下来吃饭?”
方静摇头:“苏总说他不饿。”
孟毓点头,静默,吃了两片青笋之后,又问:“要不然待会儿带一份餐回去?”
方静眯着眼睛笑了笑,那笑意让孟毓有些不大自在,孟毓执着筷子戳了戳软软香香的米饭,辩解道:“他帮了我一次,我是应该向他道谢的。”
方静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说:“不是一份餐,应该是两份,因为杜恒也在酒店里。第二,苏总帮你……可远不止一次。唔,是很多次。”
孟毓呆了一呆,没错,是很多次,“嗯,得好好谢谢他。”
方静放下筷子,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定的盯着孟毓,神秘兮兮的问她:“孟毓,总经理是不是挺喜欢你的?我跟了他两年,他性子很冷的,没见过对上心,就连米苒小姐,米苒你知道吧?我觉得苏总对她……总之,那婚事说不定就是被苏家的长辈们给逼的。”
“苏哲翊告诉我,他很爱米苒。”
方静瞪大了双目,“不会吧?”
孟毓轻轻地扯了扯唇角,说:“他们俩青梅竹马,相爱不是理所应当?”
她垂下眸子,长而卷的睫毛很好的掩盖了眸底的情绪。方静一手拖着下颚,另只手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似在思考,过了会儿,才说:“我觉得他们俩不配。苏总为工作已经很心烦了,米苒小姐总是跟他闹,动不动就生气,实在是太骄纵了。”
孟毓夹了片莲藕到方静的骨碟里,微微笑着说:“不管他跟米苒如何,这都是他们的私事,咱们不管作为下属或者是朋友,旁观便好。”
她这算是变相的给方静提了个醒,方静吐了吐舌尖,说:“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反正苏总也不在呢。”
孟毓轻咳了两声,朝方静身后点了点下颚,方静大惊失色,嗫喏着回过身子,她身后不正是苏哲翊和杜恒?
方静急迫的从凳子上起身,木凳腿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杜恒一脸戏谑,苏哲翊神色淡淡的,只问了方静一句,“这饭店有卖雄心豹子胆的么?”
方静懊恼的几乎想咬舌自尽,偏偏杜恒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方静更是郁从中来,悄悄地瞪了杜恒一眼。孟毓的声音插、进来,“你们俩忙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这饭店的菜色特别好,我请客,就当做谢谢那天苏总您帮我忙。”
几个人坐下来,方静如坐针毡,杜恒懒洋洋的倚着沙发背,苏哲翊姿态闲适优雅,孟毓正襟危坐。
气氛还算和乐,只除了中途杜恒冷不丁轻笑着问孟毓,说:“听闻你妈妈已经给你定下亲事了?”
孟毓的好胃口顿时没了一半,笑容也有些干干的,“没,我妈忙着打麻将呢,哪有闲工夫管我的事。”
杜恒笑得挺揶揄。
苏哲翊突然夹了一筷子菜给杜恒,说:“吃你的饭。”
杜恒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方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boss的一举一动,确认boss无发火的征兆,一颗心才缓下来。
中途孟毓的手机响起来。
自从几天前那晚与苏哲翊在汪海洋面前扮演情侣后,邱静娴的电话就没断过,原本就是大嗓门,一吵嚷起来更叫人觉得耳朵疼,即便是孟毓自幼被邱静娴摧残的抗击打能力已经十分强,然而邱静娴一再地指责教训,孟毓仍觉得头疼欲裂,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为邱静娴的亲生女儿,无奈母女俩模样像足了七八分,孟毓无法,只得装作耳聋,无视邱静娴的夺命连环call。
她不接听通话,邱静娴怒火中烧,乘高铁来云佳市,孟毓有先见之明的压根没回家住,邱静娴找不到她人,一气之下索性到孟毓公司楼下。
铃声静止,一条信息跳入,孟毓脸色变了变,右手狠狠地颤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倾斜,清香清澈的茶水泼出来。
她极力克制、微笑,寻了借口离开,一出饭店门,嘴角迅速耸撘下去,一路小跑,十分钟回去。到公司楼下,邱静娴气哄哄的站在那里,怒目而视,孟毓深深地呼出口气,走过去,说:“妈,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哪料到邱静娴竟然一巴掌甩过去,孟毓没个防备,脸颊火辣辣的疼,她犹自怔忪之中,邱静娴已然厉声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女儿?!你现在马上去跟汪海洋道歉!你知道不知道那房子价值三百万呢!”
午间,街道有行人走过,投来异样的目光,被人指指点点,孟毓眼圈微红,咬了咬唇把哭意憋进去,转头,回视邱静娴,声音微微颤抖,“妈,我也是你女儿,你怎么能为了三百万就让我嫁给半个老头?”
孟毓反驳,邱静娴火气更涨,扬手,欲再甩她一掌,孟毓咬着牙根不吭声,手腕突然被一道重力拽了去,脚下一轻,在邱静娴挥掌时,人已经被拉到后面去。
她错愕,轻启唇,舌尖翻动,轻轻地念出他的名字:“苏哲翊……”
声音轻如飞羽,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落入他的耳畔。他神色微滞,她手腕冰凉,皮肤滑腻,贴在他布着粗茧的手掌,思维仿佛停顿了一秒,他不自觉便收紧了五指,抓着她的手腕。
“她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她,就算您是她的母亲,也不可以。”他一字一顿,说得缓而清晰,声音清冽。
邱静娴敛眉,望着眼前的男人,清隽、英俊、气质不凡,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一双锃亮皮鞋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邱静娴思绪飞速的旋转,下意识的又望向苏哲翊的手腕,陀飞轮限量版。邱静娴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她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孟毓苦闷,若是不尽快离开,还不知邱静娴会说出怎样惊天动地的话。孟毓看了眼苏哲翊,漆黑的眸子果然流露出鄙夷的情愫。
邱静娴的势利、趋炎附势,就连她都无法认同,更何况是苏哲翊。
换做谁,都会如此吧?
她突然觉得难过,眸子垂下来,强压下翻滚的痛楚,反手抓住苏哲翊的手,几乎是恳求他,说:“我们走,带我走。”
一直走过了两条街道,彻底摆脱了邱静娴的阴影,孟毓在一株大榕树下驻足,金黄的叶子盘旋着落下来,从眼前砸下去,她怔怔的站了会儿,突然一个激灵,适才想起,自己还抓着苏哲翊的手。
方才那一秒,他灼烫的温度,让她觉得温暖,温暖却又……伤感。
总是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他那样清高孤傲的性格,一定觉得她很讨厌很麻烦,一定觉得她家人很可恶很反感。
若是换做卲荀,是不是也会渐渐地讨厌她?
她倏然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绊倒说大不大的石头,差点摔倒,苏哲翊眼明手快的伸出手去,孟毓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身子,垂眸看他顿在半空中、摊开的手掌。
他的掌心纹路深而清晰,拇指和食指中间的部位茧子尤为严重,她微微眯了眸子,似是思考。苏哲翊立刻握拳,收回手臂。她犹在疑虑中,他已开腔:“孟毓,你不是挺能耐的么?你玩的了卲荀,你整的了brian,两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都不止一次栽在你手上!怎么连一个爱慕虚荣的中年女人都搞不定?她向你讨钱你就给她,她叫你相亲你就相亲,她骂你你连还口都不敢!她打你--你不会还手的么?”
真奇怪,他仿佛比她还激动。
孟毓情绪低落,亦不敢深入思考,他为什么会追着她出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帮她。她嗤笑,仿佛自嘲,又仿佛无可奈何。抬眸,看他,眼睛里闪着光:“她是我妈!可是你看她,哪一点像是那我当女儿的样子了?你以为我不会伤心么?从小到大,孟获什么都有,什么都是最好的!而我呢,替他背黑锅、被妈妈责罚!现在就连婚事都要成为一笔交易!我已经逃得远远的了,你觉得我还能怎么样?跟孟家脱离亲子关系?还是像我妈打我那样一巴掌甩回去?”
她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可是她没哭,喉咙疼得厉害,呼吸都不顺畅,可是她强忍着、没有哭,倔强的仰着头,“要不然,你来教教我,我应该怎么样!”
他眉头蹙得紧紧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她的倔强、坚强,他都看在眼里。
从前有个女孩子逼他陪她看流星花园,那样梦幻的不切实的偶像剧,他竟然陪她一集不落的看下来。花泽类对强忍哭意的杉菜说,你真是坚强的让人心疼。
“你可以向我求助。”
金黄的叶子落在他的肩头,仿佛是颤着翅膀的金蝶。
他声音微哑,神色坚定,他告诉她。“我可以帮你。”
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将哭意憋回去,却因为他这一句话,落泪。
孟毓忽的转过身子,背对他,迅疾的抬手把眼泪擦干,吸了吸鼻子。
短暂的静默,她将思绪理清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喉咙疼痛依旧。缓缓重新回身,微挑唇角,轻笑,语气自嘲,声音很道:“苏总,你别跟我说笑了。不是你说的么,你代卲荀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从今往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见了面也当做不认识!我忘了卲荀,也忘了苏家的一切!如果你想让我忘了卲荀,就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不要再对她好了,她怕自己……更想念卲荀……
人的一生有几个五年,她用一个五年将卲荀融进骨血里,他占据了她生命的每一个角落、填补了她心底的每一处黑暗。她是如此想念他,想要见到他。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将苏哲翊认作卲荀。所以,不要再帮助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当做……素不相识,形同陌路。
“我听你的话,会忘了他。以后如果再遇见,也请你……不要再理会我。我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独立承担。”
“孟毓,你--”苏哲翊眯起眸子,他仿佛被她气到了,兀自说:“你不识好歹!”
孟毓只觉得微妙,瞪着他,不吭气。
苏哲翊的脾气倒是上来了:“蠢得像头猪!你究竟是怎么活过这二十多年的?”
又是这副强调,霸道又嚣张,仿佛恨不得用一句话让她羞愧至死。
孟毓认真的说:“我活得挺好。”
冬日的阳光稀薄,暖暖的罩下来,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拉作响。两人突然都静默下来,安静。良久,苏哲翊几乎是从双唇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样谁能放心!”
她呆住,思绪在一刹那停止运作。
半晌,讷讷的说:“其实,正如你所言,你又没有欠我什么,卲荀更没有欠我什么。你不需要为我的事费心。”
他紧握拳,指关节咯吱作响,墨黑的眼眸掠过厉色,孟毓发现,他连呼吸都似乎变重了,胸膛起伏程度也更甚。
他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