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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守着的张全听到盛康帝的痛呼,猛的就推开了门,一下子就被里头的景象惊呆了。
盛康帝握着匕首,匕首插在董卿卿的心口上,这番景象,由不得张全不想歪。
董卿卿疼的五官扭曲,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抬起染血的手摸向盛康帝苍老的脸,“陛下,卿卿以死谢陛下宠幸爱重之恩。”
“卿卿,你怎么这么傻。”
董卿卿摇了摇头,“陛下,我们的儿子,他受过太多的苦了,我死后,您、您一定要好好看护他,护他一、一世平安。他小的时候总被人骂野种,那时奴婢是多么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他不是野种,他是皇、皇帝的亲生儿子,他血统高贵……陛下,别告诉儿子,我死了,就说我跟着那个人去海外了,我的一切您都安排妥当了,我将儿孙满堂,好吗?”
“好。”此刻,无论董卿卿要求什么,盛康帝都会答应的。
“陛下,今生无、无缘相守,来生再续,可……好?”
盛康帝心痛难忍,潸然泪下,死死的攥着董卿卿的手,承诺道:“好、好,来生再续。你在奈何桥上,等朕几年可好?”
董卿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笑容动人,就那么闭上了眼。
“卿卿……”盛康帝大痛,抱着董氏死亡的身躯,落泪如雨。
他想起,很多很多事情。
少年时,他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处处受欺辱,是这个被拨到他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引他第一次发笑;也是她,从御膳房偷来烧鸡,两个人躲在床底下一起吃;还是她,挡在他身前,替他挨打。
他们少年相识,相爱,也曾海誓山盟,也曾倾心相许,本以为可以携手到老,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想起少年种种,青年遭遇,不禁怒意盎然,大喝一声:“李氏孟德!”
李孟德,那是皇后的名字。
张全和董卿卿一样,都是少年时便跟在盛康帝身边的老人,对于董卿卿这个老伙计,他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论起对陛下的了解,还是董卿卿。
这一番情态后,陛下心里哪里还剩一丁点的不愉,怕是连董卿卿和一个瘪三生子的事情也不介意了,对董卿卿,对小主子全都是一腔愧疚。
奢望一个帝王的爱,太愚蠢,倒真不如谋求他一世的愧疚。
董卿卿,真是一个好母亲,张全感慨道。
此后,小主子的前程无忧。
毕竟也是少年相识的人,张全心里也很是难过,可陛下却不能一味儿的沉浸在悲伤中,便劝道:“陛下,节哀。还是想想怎样安排后面的事情吧,要把董氏葬在何处?”
盛康帝一吻落在董卿卿的侧脸上,抬起头来时,泪痕犹在,悲伤已去,“与朕合葬。另外,张全,你去将武氏族谱拿来,不必经过平王知道。”
张全心中一喜,面上依旧维持着伤感,应声便去。
☆、第112章认祖归宗
清晨,天朗气清,宗人令平王才到宗人府坐镇就被告诉了一件事。
“王爷,昨儿深夜张公公奉旨拿了族谱去看,今儿一大早才给送回来。”专司看护族谱之责的小官道。
平王心头有不妙之感,慌忙道:“去把族谱拿来本王看看。”
片刻后,一本用印花黄缎包封好的大书就被呈递了上来。
平王快速翻到有盛康帝的这一页,赫然就发现了一个用朱砂笔墨写就的名字——武嗣和!
别的皇族子弟的名字全都是用黑墨写成的,唯独这个名字,红赤赤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
平王心头大惊,心道:陛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有意更改储君?
定睛细细一瞧,又在名字的旁边发现了一道笔尖细痕,仿佛当时写的时候发现用错了笔,要涂抹,但最终却保留了下来。
“这可不是好兆头。”平王登时没了主意。将族谱放回原处后,便去寻虞相。
虞相当时正在漱口,闻言一口盐水就喷了平王一脸。
平往恼怒非常,“你做什么。”
虞相连连告罪,让丫头拿一块干净的手巾来给平王擦拭,便道:“前日我才和李相商量着,要把这个‘沧海遗珠’压下去,不让他认祖归宗,我想了一夜想了个不伤筋骨的好招,结果还没用,你一大早上的就告诉我,名字已经写入族谱了。我这……”
虞相狠狠的吐出一口恶气。
一时之间,二人都没什么想说的了。
名字已写入族谱了,还能说什么。
虞相背手在后转了几转,轻轻一拍桌子道:“此事必须要告知李相,高恒,宋清,这三方,李相代表了二皇子一派的想法,高恒代表了承恩公府,宋清是三皇子一派的首脑人物,让他们都知道一下情况,先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再做图谋。真是用朱砂笔墨写的?”
虞相再次确认了一遍。
平王沉着脸,“你我同在一条船上,我骗你做什么。”
“告诉皇太孙一声,看他有什么想法。”
“武嗣和、武嗣和,一个‘和’字,从这字面上看,陛下应该没有更改储君的意思,怕是当时写的时候用错了笔,陛下又嫌涂成一个红疙瘩难看,就顺手留下了,这个可能极大。”虞相肯定道。
平王点头,“起初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又一想,既然能留下朱砂字,也说明了一点,武嗣和在盛康帝心中地位不凡,不容我们小觑。”
二人又谈了几句,分头去把消息传给需要知道的人。
虞相乃是皇太孙的外祖父,皇太孙这里自然是虞相来告知。
待虞相走后,皇太孙就拿起《史记》继续看,神色看起来淡定从容,然而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他仍旧没有翻页。
鲁国公府,西园。
又有一轮的葡萄熟了,满院子飘着果香味。
洛瑾瑶身子大好了,便披着缠枝兰花的风衣坐在石凳上晒太阳,钱金银就坐在她身边,笨拙的正帮她剥葡萄皮,手边还有一根白玉针,专门是用来挑葡萄籽儿的。
洛瑾瑶托着腮瞧他,越看越觉得可爱,便取笑道:“你笨死了,这都多少时候了,你才剥了几个,我数数,一、二、三……”
钱金银塞一颗葡萄肉进她的嘴里,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小红嘴,道:“本大爷亲手给你剥,你还敢嫌慢。”
甜蜜的汁水入了口,润了喉,洛瑾瑶也捏起一颗放到他的嘴里。
“甜死个人。”钱金银不喜食甜,吐着舌头勉强咽了。
正待此时,周氏来了,满面的惊喜。
“女婿,大喜了。”
“何喜之有?”钱金银头也不抬,依旧捏着玉针和一颗葡萄籽儿较劲。
“小主子,大喜了。”紧随周氏身后,张全领着两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呦,什么风儿把公公吹来了。”钱金银放下玉针,起身笑迎。
张公公笑道:“小主子,奴婢可是专门找您讨赏来的,您若不给奴婢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奴婢不依您。”
钱金银挑眉,笑道:“何喜,快告诉我知道。”
张公公往旁边一退,将两个小太监露了出来,钱金银一瞧,这俩小太监手里捧着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一套四爪金龙的皇子朝服,另一个则放着一块上好的龙佩。
钱金银先是一愣,遂即大喜,拿起龙佩,翻到背后一瞧,便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皇”字,而在一侧又发现了一行小字,是生辰八字、排行以及名字。
是“武嗣和”三个字。
钱金银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给我的?”
张全一甩拂尘,笑着点头,“都是您早该得到的。”
“阿瑶,阿瑶,我终于有正经名字了。”钱金银高兴的忘了行止,一把抱起洛瑾瑶就转起圈来,大声笑道:“武嗣和,我叫武嗣和,武嗣和是我的名字。”
洛瑾瑶整个人都是懵的,难道是她病的魔怔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坐在家里吃葡萄,就有皇帝表舅父身边的大总管太监来给夫君送皇子朝服?
不仅给皇子朝服,还给代表皇子身份的玉佩?!
“夫君,你放我下来,你掐我一下。”洛瑾瑶捂着脑袋晃了一下。
钱金银可不舍得掐她,将人放回地上,高兴过后,钱金银的理智就回笼了,问道:“张公公,这里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太突然了。”依着他对他那个皇帝爹的了解,即便有心认他,也不可能这么干脆,至少得拖上几年。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心里有些没底。
张全笑的天衣无缝,只是频繁的甩了几下拂尘,“小主子,不,奴婢该称呼您为二皇子了,您这些年也为陛下做了不少事儿了,陛下心里有数,是把您放在心坎上疼的,您的尊名是早已取好了的,这事奴婢可以作证,所以,二皇子请放心,都是您该得的。”
钱金银在心里撇嘴,什么放在心坎上疼的,简直放屁,那老东西就把他当成一个赚钱的掌柜了,寻思他不知道呢。
虽是如此想的,可面上丝毫不显,还是一副感动感激的模样。
果真封了张全一个大红包,将他送走。
钱金银的身份明朗了,把周氏高兴的什么似的。
洛瑾瑶也为钱金银高兴,除了这些,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只是府里人看她的目光更火热了,见了她就称呼一声皇子妃。
竟无端有了她是“皇子王妃”命格的传言。
当钱金银穿戴上皇子朝服去上朝,再度站到盛康帝右手边的时候,诸位大臣就哗然了。
都等着盛康帝给一个解释,可左等右等,等到下朝也没听见盛康帝提一句。
盛康帝不提,底下的大臣们就不好开口,有受到虞相、李相授意的三品官员站出来做出头鸟,盛康帝便以一句“稍后再议”给打发了。
于是,虞相、李相、周一正等人就都明白了盛康帝的做法,一个字“拖”!
反正武嗣和就是朕的儿子,朕皇子朝服和皇子玉佩都赏赐下去了,朕就让他穿着皇子朝服带着皇子玉佩到处晃荡,他存在的日子久了,你们就都不纠结了,他,就是朕的皇子!
一句话:无论你们是想阻止,还是问朕要什么合理的说法,都抵不上一个事实,武嗣和就是朕的儿子,是被朕承认了的。
盛康帝这是采取了最直接暴力的做法——默认,逼迫你们也认!
这等做法得到了钱金银的高度赞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是盛康帝的种。
他娘的,朕说谁是朕的儿子,谁就是朕的儿子,别给朕唧唧歪歪的,朕是皇帝,朕就是这么任性!
而此事发生后,最不开心的有两个人,原本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武嗣斐成了三皇子,三皇子武嗣佑成了四皇子,无端端多出来了一个兄弟不说,排行还给往后顺延了,岂不让人郁闷。
已经是三皇子的武嗣斐把钱金银给恨上了,原本若是皇太子和皇太孙都死了,顺利继位的便是他,现在却又要多死一个人,皇位才是他的,心里殊为不乐。
转眼就到了八月秋闱,周泰平和洛谦都下场了,皇榜出来后,周泰平是闷闷不乐的,而洛谦是欣喜的,因为周泰平是掉在三甲里面的同进士,同进士又被戏称为如夫人,名声极为不好,而洛谦却中了状元。
洛文儒很高兴,大手一挥就在门口开了三日的流水席。
拍着洛谦的肩膀就道:“谦哥儿,你四伯后继有人了,咱们鲁国公府在这五十年内出了两位状元郎,这是何等的光耀门楣。”
洛谦也是一身的意气风发。
对周泰平,洛文儒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生怕他又犯了倔强,继续荒废三年,便劝道:“无论是考状元还是考同进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官,做官是为了什么,为了治理百姓。既然如此,你何不从最小的小官做起,先学会如何治理一个县的百姓,然后再学如何治理一个郡的百姓,以此类推,不是比你荒废了三年又三年要好上许多吗?”
也许是因为心灰意冷了,也许是因为孙菲儿,也许是因为不愿老娘再为他的赶考盘缠操劳,总之周泰平把这话听了进去,便去吏部求外放,等官职下来以后,他就在得到自己母亲的认同以后,在京城把孙菲儿娶了,也勉强算是大登科后小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