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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理会。”
遂几人一路走一路玩,此时就出现在一个彩棚内,棚子中间有一个木搭台子,台下放置有桌椅,桌子上还放了清茶点心瓜果之类小零嘴。
此时主持赌斗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副展开的山水画介绍来历,几句开场白后便道:“此画乃是元代名画师赵孟頫所作《鹊华秋色图》,诸位,请看这上面的提拔、印章、旧色,的的确确是真迹无疑。小可只是受人所托来扑卖,因的确是真迹,故此规矩便是老规矩,主人家已定下底价,白银一千两,每一次加价不得低于白银一百两,对此画感兴趣的诸位可上台来掷钱赌斗。”
坐在下面第二排的洛瑾瑶动心了,道:“赵孟頫大师的画作可用一个‘雅’字来概括,赏他的画就如同品一杯香茗,弹一曲琴音,可使人心魂宁静,这几年越发多的人喜欢收藏他的画了。唉唉唉,说再多你也不懂,夫君,我不管,我要拿下它。”洛瑾瑶有些兴奋的道。
钱金银斜睨她一眼,洛瑾瑶瞪他,“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懂?”
二人正互瞪呢,此时在他们旁边的空椅上坐下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脸冷漠,往钱金银身上瞥了一眼,女的眉眼嚣张,坐下后就开始嗑瓜子吃,乱吐瓜子壳。
因为场地有限而人又很多的缘故,这棚子内放置桌椅的时候就挨得很近,男女有别,那个嗑瓜子的女子自然就坐在了洛瑾瑶的左手边。
这女子的长相,怎么说呢,美的很具侵略性夹杂……戾气?让人有些不舒服,洛瑾瑶微蹙黛眉,情不自禁往钱金银这边倾斜了身子。
这微小的动作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女子懒懒瞥洛瑾瑶一眼,上下粗略一打量她的穿着打扮,又吝啬的斜了钱金银一眼,见他绸缎袍子外罩着一件布衣,凤眸一眯,灿烂一笑,歪着身子靠近洛瑾瑶,带着唾沫星子的瓜子壳直接往洛瑾瑶身上吐,“夫人生的好生美貌,气度亦与人不同,不知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夫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这还了得,洛瑾瑶一下就站了起来,深蹙黛眉睨这女子一眼,在这女子以为洛瑾瑶要闹将出来的时候,她却往台子上走去。
但洛瑾瑶睨来的那一个眼波却令女子气炸了肺。
那一眼不是愤怒,不是轻蔑,而是目下无尘,仿佛她比蝼蚁还低贱。
洛瑾瑶,当她微微垂眸下睨别人时,她就是有看人一眼,就把人看到尘埃里去的本事!
钱金银低笑,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闹?
那是洛瑾瑶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只要她微垂羽睫,低睨那人一眼就够了。
笑罢,紧随洛瑾瑶上了赌斗台。
女子冷笑一声,起身就追了上去。
冷漠的男子手持香茗,却坐在原处岿然不动。
当洛瑾瑶出现在赌斗台上,原本喧嚷的台下出现了片刻的安静,随后才缓缓有人说话。
坐在最后一排,一个大腹便便却眼神清明的中年巨贾道:“啧,这是谁家的女儿,生的就是说不出的哪里惹人疼爱。”
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道:“看打扮,怕是商人妇。旁边那个是……”定睛细细一看,一拍大腿站起来,“钱大官人,你何时来的燕京,咱们旧相识,你也不来找我叙旧,该罚,该罚啊。”
能坐在这个棚子里扑买的一大半是文人雅士,剩下一小半则是有背景的富商大贾,这些人扑买名画,要么是想收藏之后,过几年待价而沽,要么是买了回去假充文气,要么就是为了孝敬别人。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钱金银的根基在杭州,燕京认识他的人实在寥寥无几,故此也就一个曾下杭州贩货的绸缎商人认识他,却也只是点头之交。
钱金银拿出熟练的商人作风,拱手回应,叙谈几句。
其余人等也就从那一句话里得出了信息,一,此人是商人,二,不是燕京本土人。
这就等同于在燕京根基浅,或者根本没有根基,是可以欺负的一类人。
那些之前被洛瑾瑶气质所影响的文人雅士便都露出鄙夷的神情,道:“原来却是商人妇,可惜了这好气度好模样。”
坐在第一排,穿了一身国子监监服的学子道:“我方才竟还觉得她出身大家,可细细一瞧她的穿着,便一眼可知,就算出身官家,也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世家。”
这却是洛瑾瑶为了配合钱金银的身份,想彻底的把自己当做他的妇,而非鲁国公府掌上明珠,这才把那些能代表底蕴的玉镯环佩之类卸去了。
有些东西,即便再多的银子也是买不到的,那需要累世的积淀。
如随侯珠,如和氏璧,如一些世存珍贵的首饰。
何为世家底蕴,这便是一种代表。
头上顶着银冠的青年男子一挥扇,故作潇洒,一派风流,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比流氓还无品,“回头压一压他,让他把老婆送给我,你猜使得使不得?”
学子谄笑道:“您是什么身份,皇子都得让您三分,有何使不得的。”
☆、第95章豪赌(一)
“你这话说的不错,他能和本侯牵扯上,那是他的荣幸,多少人想把老婆往本侯榻上送呢,本侯不稀罕,我可不是那个专捡人破鞋的废物。”自称本侯的青年露出鄙夷的神色,随后又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洛瑾瑶。
这人长了一张好皮相,坐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不看人,便彷如是如玉的君子,可当他睁开眼睛看人,开口说话了,就是一个斯文败类。
“本侯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比她美的一抓一大把,和这小妇气质相仿的更不是没有,可本侯怎么品味着,就只想把她撕碎了吞入腹呢。你瞧她看那个贱商的小眼神,笑的可真勾人。”青年收起扇子,坐直身躯,又用挑剔的眼光将洛瑾瑶上下扫视了一遍,欲念突然就被勾了起来。
钱金银冷冷望过去,正和这青年侵略性的目光对上,心里直接往这人身上钉了一个血粼粼的“死”字。
这青年却不以为意,闲适的轻摇玉骨折扇,大抵钱金银在他眼里比路边的狗屎也强不了多少。
从始至终这青年说话的声量都没减小过,而此时因为赌斗开始了,棚子里是比较安静的氛围,这也就意味儿着,在座的人都听见了。
洛瑾瑶把一张小脸又羞又气的通红,小手却被钱金银死死攥住。背对着台下诸人,双眸含泪。
而这青年却依旧含笑说道:“这小妇若是房中术了得,伺候的本侯舒爽,说不得本侯就把你收为门人,提拔一番。你看如何?”
这话却是直接问的钱金银。
当众遭辱,任何一个男子此时怕已是和他拼命了,钱金银却是面无表情,他只将洛瑾瑶挡在身后,瞥了一眼黄花梨木桌子上所放的金币,往桌子前一档,背手在后,忽然笑道:“我妻子看上了这幅画,不知谁上来与我赌斗。”
有人嗤笑,这是鄙夷钱金银没胆。
有站在外围东家窜西家窜,见多识广的闲汉直接喊话,笑道:“我说,外地来的,睁大你的眼看清楚了,要你老婆的可是卫国公府的小侯爷,一个女人罢了,送出去得前程,你犹豫什么,赶紧巴结还来不及吧,莫不是当着我们的面不好行事,要等深夜送老婆去拜访?”
有雅士皱眉,说道:“找主人家来,让人把这些污秽的东西清出去。卫小侯爷,你也适可而止,这是清雅之地。”
原来这雅士却是认出了这头戴双龙抢珠银冠的青年是谁。
“嗡”的一声这棚子里就炸开锅了,有刚正之人直接轻蔑道:“原来是那外戚之子。”
“哪一个外戚之子,卫国公府的,承恩公府的,还是平南侯府的?”有人低声问。
“我认识你吗,干你屁事。”
雅士“嚯”的站了起来,气的浑身哆嗦,“李斌,我乃国子监博士,曾教导过你,你不敬师长,你……”
李斌冷笑一声,“原来是老师啊,真是不好意思,本侯读书的时候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不记得你了,你是哪一位名家大儒?南儒赵通,还是北圣周一圣?”
洛瑾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却恨道:我外祖父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哼!
坐在第二排,李斌右下方的冷漠男子淡淡开口道:“李斌,猖狂若此,你必死。”
林斌转头,瞥了这男子一眼,“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虞良义,你这是诅咒我?”
虞良义看了一眼台子上含笑的钱金银,道:“故人已至,你竟没有认出来吗?”
李斌嗤笑,“什么故人。每日里和我攀旧的不知凡几,都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说罢起身,走上赌斗台,“我与你赌如何,但我不赌这画,我赌你老婆。”
台子下的虞良义讽笑,“外戚之子,蠢货。”
原本要与洛瑾瑶赌斗,但此时不得不从台上下来的女子重新回到虞良义身边坐定,鄙夷的睨他道:“你不也是外戚之子?”
“龙娟娟,你闭嘴。”虞良义冷冷道。
被叫做龙娟娟的女子磨了磨牙,重重一哼。
“你放肆!”洛瑾瑶冷冷瞪他,身躯绷直,多年培养出来的大家气度表现无疑。
“不急”钱金银笑道,“先赌画如何?不知侯爷带了多少银票来,可够使?”
洛瑾瑶一愣,连忙拽他,钱金银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
不知怎的,她就信了他。遂,站在桌边静静观看。
李斌收起玉骨扇哈哈大笑,“他竟然问我可够银子使?你可真是孤陋寡闻。罢罢罢,本侯今儿个高兴,不与你计较。”
随后李斌的下人从棚子外走来,高高在上的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往桌上一放,打开,诸人一瞧,倒抽一口气,里头只有一张,却是十万两的金票。
李斌看也不看那金票,便道:“十万两先放在这里,本侯就陪你玩玩。”
台子上的这张桌子很大,放着两个托盘,每一个托盘里头都放着数量一模一样的金币,这金币和铜钱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材质。
穷人都用铜钱赌斗了,富人贵人岂肯与之为伍,便有了金币、银币、玉币。
主持扑卖的男子在此时就充当了荷官的角色,他先是放上炕屏堵住四面,随后道:“第一局,开始。”
李斌直接笑道:“一百两一百两的往上加太无趣了,每跟一次一千两如何?”
“第一局,两千两白银,外地来的,你跟还是不跟?”
“跟。”钱金银有些局促的道,左翻翻右翻翻,在口袋里也翻出一张汇通金票,是五千两的数额。
李斌一瞧,不屑的笑了。
掷钱,纯粹靠的是运气,斗的是彼此的财富积累。
当看到钱金银那窝囊的模样时,林斌知道,这个人也不怎么样,大抵是中等商人,便放下心来。
金色的圆币在空中散开,哗啦啦一阵如下雨似的次第落在桌面上,金币总数十枚,荷官清点一遍,公布道:“卫小侯爷,正面五枚。”
李斌笑容扩大,心道:十之有五,赢面有八分。
钱金银也不废话,抓起金币随意往天上一抛,待落定后,荷官清点,刚要公布,忽然顿了顿,问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你称呼我为钱大官人就可。”
荷官点头,高声公布,“钱大官人,正面六枚。”
刚刚好只比李斌多一枚。
钱金银笑了,很是欠揍的得意着,道:“卫小侯爷,你可还要往上加银子,若是不,你付银子,这幅画便是我们的了。”
洛瑾瑶抿唇一笑,同意得意的挺直胸脯。
李斌面色不变,笑道:“看来你的运气不错。三千两,再与你赌一局,你敢不敢跟?”
钱金银没说话,直接把金币一一捡起,又是随意往天上一抛。
哗啦啦落定,荷官清点,高声公布,“钱大官人,正面四枚。”
李斌一听就舒缓了眉头,潇洒的随意往桌上一撒,荷官清点,“卫小侯爷,正面五枚。”
李斌大笑,“看来你刚才那也只是狗屎运罢了,本侯少年封侯,家世显赫,明显气运是在本侯这一边的。外地来的,你认输吧,别把贩货的本金也输了。本侯就算输掉一万两,那也不过是一笔小钱,不痛不痒,你行吗?哦,你也能输得起,输光了把老婆卖给我,还能剩下几个回乡银子。”
说罢又是一通大笑。
钱金银面有懊恼之色,却犯了拧劲儿,道:“两万两,跟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