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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的生意虽是东西府合作,然而两府之间也偶有摩擦,特别是近年因家主继承人之位争得颇为热闹,此事也指不定因是两府相争才造成的。
郑洄笑着道:“劳烦张兄挂怀,此事洄已有眉目。目前已向直隶府报案,且让人送了信回京,请严捕头前来襄助。”
张谨闻言也不再多问,本就郑家家事,多问便是失礼了。虽因张府与郑家西府的合作关系,张谨倒也希望西府在这一轮的争权中能得胜利。
“既如此,那便好。”张谨说道,便跟郑洄一道进了小院。
温宥娘与温余卿表兄弟跟在后面,听张昀良问:“怎的惊动了官府?”
按道理,若是郑家内部之争,一般不会告知官府,而是自家人自己调查与处置。以郑家之势,这点事要调查亦不难。
但连京中严如霜都请动了,恐就不只是郑家内部之争了。
温宥娘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郑家内部之争,她也知晓一二,毕竟也并非机密之事。因此在得知玉佛受损之时,又听掌柜的道交接时并未出现异常,便觉得可能是东府为家主之位而对西府使的绊子。
如今郑洄竟是报官,且愿意拿出封红请严如霜前来破案,就说明事态之险,连常年走商,且与直隶府关系不错的郑家都无法摆平。
那么问题就不一定出在郑家身上,而是其他人。
“这位是东府大房的三子郑洵,世子与伯府诸位从直隶到江南便由某七哥负责,因此特来拜见。”
温宥娘一进大厅,就听见郑洄正说着话。
郑洵出身郑家东府,长房嫡出,在东西两府中排名七。此人看上去三十许,留有短须,目光精湛,隆鼻大眼,颇有江湖之风。
“洵见过世子、张兄!”郑洵上前一步,对着孟世子与张家四爷道。
两人纷纷还礼,互相客气了一句。
郑洄又转身向郑洵介绍,“这三位,便是张府的小郎君。还请七哥一路之上多加照顾。”
郑洵对着几人一拱手,眼光扫过温宥娘便立即微微垂下了头,当是看出了温宥娘的性别,只道:“十二弟且放心,为兄定不会出了差错。”
此时张昀良站了出来,回礼道:“此次前往江南,便劳烦郑七兄了。”
因温宥娘是女身,却又偏偏与张昀良及温余卿站在一道。
郑洵并不抬头看向他们方向,只微垂着头道:“几位小郎君客气了。这本就是郑某本份。”
郑洄将孟世子与温宥娘一行交与郑洵,便随即离开。
休憩不过三刻,有小厮进厅在郑洵耳边私语一番,又急身退了出去。
“诸位,行李已尽数搬上黔首号,还请孟世子与伯府诸位郎君与某一道上船。”郑洵起身对着孟世子道。
孟世子只随意点了下头,便走在了前面,出了院子,直朝着水边码头而去。
显然是对直隶码头和郑家船只熟悉透彻。
黔首号是郑家唯二的两艘客船之一,大多为京中或江南等高门大族所用。
其身长六十八米,分上中下三层,有船舱三十余间,顶层船舱分为四间,每一间一分为二,里间休憩,外间待客。大多是豪门贵族中身份贵重者居住。
中层仅有一间里屋,且八间为一套,为一船舱,中有待客之处,稍显狭窄。
最下面一层,便为大多奴仆所居,且为通间大房,每间可容二十余人。
“不知几位可还有需要?”在将孟世子与温宥娘一行在顶楼安排妥当之后,郑洵便问道。
孟世子是坐惯了黔首号的人,住在房间亦是老位置,因此并无其他要求。
便是张谨,因极少下江南,且往日因携带人少,算是从未坐过这等楼船,便道:“多谢。”算是对这等高级的房间并没有其他意见,十分满意。
只温宥娘一路打量着上了三楼,这时才问道:“楼船中可是有小船放置?”
直隶至江南,虽是人工修建运河,然亦避免不了水难,且又因难以彻底防火,因此大多大船之上都安置有小船,以便出事之事逃命。
温宥娘这么一问,郑洵便道:“自是有的,且在尾端。有帆船八艘,每艘可载动三十余人。”
孟世子与温宥娘一行,不过二百余人,若真遇上什么事,八艘帆船绰绰有余。
温宥娘听闻后,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待郑洵下去,温宥娘才与坐在一道的张家四爷道:“四舅舅,我们可能上了贼船了。”
张谨闻言,眼睛瞬时睁大了许多,看着温宥娘道:“怎了?可是从何看出?”
温宥娘将玉佛之事说了出来,分析道:“说来亦是巧了,郑家前一日将玉佛送到直隶,第二日孟世子便赶了过来。这与郑家与他相约的,待货到之后送往国公府相违背。”
除了这一点之外,温宥娘又将孟世子此行为何出京打听到的说了一番,“说是老国公爷令世子出来避避风头,然而孟世子与戚世子往日本就相交甚厚,便是因故打了一架,以老国公在勋贵之中的威信,皇后娘娘对孟世子的喜爱,又何须让自己的孙子避风头?”
“侄女是怀疑?”张谨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出来,只能问道。
温宥娘是怀疑孟世子并非是因与戚世子之间的恩怨才离京的,而是被人所诱骗到了直隶。
当然,仅是把孟世子骗到直隶并不是对方的目的,所以才有了玉佛之事,便是为了将孟世子诓骗离京更远。
离京城里远了,想要做什么,倒也好下手。
温宥娘的话将张谨给听得有些发笑了,忙道:“侄女恐是想多了。若是真有事儿,事关世子,郑洄怎的不会说出来?要知道在郑家的船上出了事,郑家也是逃不脱的。”
要在郑家的途中出不了事,待下船之后,与孟世子分开,也是足以避免被孟世子身上的麻烦波及。
“何况报案也实属正常。”张谨道。
郑家两府为家主继承人之争并非什么鲜闻,但家族相争也并不代表会永远内部解决。
就像如此回玉佛之事,更是涉及到皇后娘娘的寿辰礼,因事关重大,请官府插手亦非不可能。
毕竟两府相争,要真想将事情查下去,查个明白,请官府插手才是明智之举。
商人之家与官宦之家不同,商人重利,虽亦重名声,然而与官宦之家侧重点并不一样。且在名与利之间,商人更倾向于利。
玉佛之事,虽是孟世子想要将玉佛献给皇后娘娘为生辰礼,出了纰漏事关郑家声名,但到底只是孟世子私下里替皇后娘娘准备的,并非是各地官员要求护送的贡品,名声影响亦不是多大。
然而若是东西府之争,却是关系到东西两府以后在郑家诸多事物之上,甚至于是利益之上的决定权与分配权。
因此两厢对比,却还是两府争权要重要一些。
“此两件事不过是凑巧罢了。便是运河之上,也少有水匪。且郑家与漕运牛家交好。就是水匪,亦要给郑家几分薄面。从直隶至江南途中,当是顺利的。”张谨最后道。
虽四舅舅这般说亦是有理,温宥娘心中却是有些放不下心来,然而也知道无凭无据要说服对方太难,也只能点了点头,便不再说孟世子之事。
张谨见温宥娘神色,也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小娘子,这些年过得也不易,养成了一副过于谨慎,又多疑的性子。
“不如将咱们府上的家丁分开了来,也当是以防万一?”温宥娘无法说服自己不往坏的方向去想,最后跟张家四舅舅恳求道。
张府一行人,每人身边都跟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又是在郑家的船上,要用着家丁的地方甚少。
温宥娘要坚持,张谨也不反对,毕竟侄女也是为了他们自家的安危着想。
只是这样却要先与孟世子通一声气,不然张府的家丁突如其然的要□□孟家的护卫当中,也难免会引起别人怀疑,甚至反感。
温宥娘见张谨同意,忙道:“多谢舅舅!”
张家四爷正准备道毋须客气,身体却突然往前扑了一下,把话吞进了喉咙里。
旁边的几人的身体也因脚下的晃动而身体摇晃起来。
等过了好一会儿,晃动才缓了下来,却也依旧不曾平静。
以前坐过大货船的温家四爷安抚众人道:“起航了——”
☆、第074章南好风光
孟世子听闻张府意欲将家丁分散了开来,心下十分不解,便来寻温宥娘解惑。
楼船的顶层除了两家并无外人,温宥娘便请了孟世子在外室中品酒。
“不知孟世子对玉佛之事有何见解?”温宥娘坐在一边榻上问。
孟世子一听,先是眨巴了下眼,随后似乎是领会了温宥娘话里的意思,啧嘴道:“郑家那点子事,谁不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郑家内部之争,才导致了玉佛之事了。
不过温宥娘也没真心想问孟世子对玉佛之事的看法,她不过是为了给家丁之事给个由头,好忽悠他罢了。
“可若不是呢?”温宥娘问。
孟世子虽是纨绔子弟,然而也不是智力有碍,怎得听不出温宥娘的言外之意,加上本就有些惜命,听到这话一下子有精神了。
“温家娘子这是何意?”孟世子忙问道。
温宥娘并没有回孟世子的话,只是看向站在孟世子身后的贴身小厮。
这小厮温宥娘眼熟得很,就是在郑家铺子里大张旗鼓的闹着郑家把孟世子给皇后娘娘的寿礼弄坏的那一人。
按道理来说,小主子身边的小厮,多是长辈们所赐,大多比跟着的人年纪要大,或者比之沉稳。
然而这个小厮的言行,却让人琢磨出了不对味儿的地方。
至少温宥娘没看出他有什么地方比孟世子年纪稍长,或是沉稳半分。
“恩。不知世子身后那位,可是国公爷所赐?”温宥娘转而问道。
孟世子见温宥娘不肯直言,心里跟猫抓似地,恨不得掰开温宥娘的脑袋看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想跟做从来都是两件事,孟世子被温宥娘勾得求知欲旺盛,却也只能强压着心里那股质问的冲动,回道:“是我母亲奶嬷嬷的小孙子。”
孟世子父母不算是早亡,然而离世之时也不算年长,至少那时孟世子不过九岁余。孟世子能变成如今这性子,也与父母离世,不曾再被精心教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母亲奶嬷嬷的小孙子,按道理也是值得信任的。
因此温宥娘就直言道:“听说世子当初与郑家约定的是待玉佛到了京中之后,由郑家人亲自送往贵府。如今怎的又亲自来取了?”
孟世子一听,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事,就道:“还不是戚家那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跟我闹了一场。我觉得京中无趣,便出来散散心。”
敢情孟世子至今还不知道戚钺为什么揍他,这心思简单得还真是……
温宥娘看得十分不忍心,只好提醒道:“宫里……戚世子上回似乎是落水了?”
孟世子被温宥娘提醒了一句,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膝盖道:“哎呀,当时落水的人是他?”
弄了半天孟世子知道有人落水,然而却不知是谁,只是瞅见了薛九生得好看,又见她下水要去救人,心里就起了歪心思,想给自己找门媳妇,这才跟温宥娘对上了。
“那他怎的不跟我直说?竟是没把我当兄弟看了!”孟世子愤愤然。
他要知道落水的是孟世子,怎的也会下水救一救,不然怎的对得起这么多年的酒肉交情。
“本世子后来直接出了宫,是真不知道落水的是他!”孟世子苦着脸道。
要知道是他,就算是自己没救人,后来也该去看一看的。